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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6章 親見

  范文程倒真是有些判斷,沈永忠果然是回來了。他乘坐小船,在金州外海出現,很快被巡防的清兵發現,隨即將他接上岸來,送入金州城中。

  “父親,大學士,永忠不負使命,楊廷麟中計了!”

  見到沈志祥和范文程之后,沈永忠欣喜若狂,手舞足蹈。

  沈志祥和范文程都是喜,急忙詢問。

  沈永忠將此行詳細講述。

  原來,他船只出海,還沒有到登州,就被明軍的海上巡邏發現,他表明自己有重大任務,要見登萊巡撫楊廷麟。隨即,他便被帶到了登州,見到楊廷麟之后,他便將沈志祥的血書拿出,并且痛哭流涕。

  楊廷麟字伯祥,江西臨江府清江縣人,崇禎四年辛未科,考取進士,改庶吉士,授翰林編修。崇禎十一年,上疏強力彈劾楊嗣昌,后被派在盧象升軍中效力,巨鹿之戰時,他恰巧在外督辦糧草,幸免于難,盧象升戰死后,他上疏為盧象升泣血鳴冤,可惜不為接納,他自己也被朝廷論罪罷官。

  崇禎十六年秋,朝廷復授楊廷麟兵部職方主事,尚未赴任,甲申國變,李自成攻陷京都,楊廷麟聞訊慟哭,遂于江西募兵勤王,宗室朱統類誣其招募兵士圖謀不軌,楊廷麟被迫解散了兵士。

  隆武三年(清順治三年),為了消滅南明王朝,清兵大舉入贛,在此危急存亡之秋,唐王手書加廷麟吏部右侍郎,鎮守贛州。

  楊廷麟親督諸路將士下駐灶口,收萬安、取泰和,沖鋒在前,當年九月便收復了吉安全郡,又攻取了臨江,因戰功卓著,唐王晉升他為兵部尚書兼東閣學士,賜劍,便宜從事。

  可惜局勢很快就大壞,

  楊廷麟最后不得不駐守贛州孤城,從四月一直堅守到十月。他親自督戰,激勵將士,矢志不降,屢次擊退清軍。十月,終因彈盡糧缺,清兵從南門破城,贛州城失守。

  見事情已經不可為,楊廷麟命衛士將他大印隱藏,隨后從容投入清水塘,以身殉國。

  南明永歷二年(1648),永歷追贈楊廷麟少保新淦伯,謚文正。

  乾隆十四年,賜謚號為“忠節”,入祀忠義祠。

  清同治九年《清江縣志》記載他為:“清江古今第一人”。

  穿越以來,朱慈烺一直都知道楊廷麟的名字,一直都想要予以重任,一直沒有機會,直到繼位之后,才漸漸提拔,兩年前將楊廷麟擢為登萊巡撫,為的就是有一日發動遼南作戰,收復遼東。

  楊廷麟自就任之后就開始籌集錢糧,積極謀劃,對于遼南的情報,也一直在全力收集中,對于大明叛將沈志祥變成金州守將的事情,他去年冬天就知道了,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沈志祥居然會派遣侄子沈永忠,冒險過海,前來投誠。

  事關重大,楊廷麟不敢單獨決定,審訊完畢之后,就將沈永忠關了起來,第二日,他再一次的提審沈永忠,不同的是,他身邊多了一個面色嚴肅的幕僚,沈永忠不會知道這個幕僚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大明遼南經略高斗樞,只是將他當成了一般人。

  沈永忠演技極好,說到痛心處,甚至是嚎啕大哭,一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得已降清的模樣。

  “你沈家的家眷都還被建虜留在撫順,你們反正,就不顧及他們嗎?”

  “家父當年在皮島和建虜血戰,父母妻室都已經死于建虜之后,后來雖然在撫順納了一妾,但無有生育,永忠在撫順雖然有一妻一妾,但只有一個女兒。國仇家恨集于一身,大丈夫為國盡忠,豈能顧及妻妾?”

  休息了一天之后,沈永忠再一次被提審。

  因為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背的滾瓜爛熟,被范文程反復測試,又極有表演天賦,所以沈永忠自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而他也能感覺到,楊廷麟對他的態度漸漸改變,好像是已經相信他了。

  其后的幾天里,沈永忠不時就會被提審,一些看起來毫不相關的小問題,楊廷麟或者是那個幕僚,會反復的詢問數遍或者是數十遍,比如你們沈家原籍是哪里的,祖上又是做什么的?你爺爺幾個妾,當年又有多少船,多少銀,老家是否還有什么人?你父親沈志祥是什么時候決定投誠的,當時是幾月幾號,天氣怎么樣?

  這些問題看起來很簡單,和投誠毫不相關,但沈永忠卻知道,這是楊廷麟對他的試探如果他是一個謊言者,關于投誠的事情都背的滾瓜爛熟,但這些不著邊的小問題事先肯定沒有準備,如果在詰問之下,出現前后不一的回答,那么,他就有可能會露出破綻。

  幸虧他有準備。

  終于,十天之后,他又被帶出了小房間,這一次,楊廷麟對他的態度明顯改觀,楊廷麟說,對于他沈家父子“赤誠”,朝廷大軍即將渡海攻擊,令他立刻返回金州,和你父沈志祥細細商議,但是你父沈志祥能獻出金州,大明朝廷定會論功行賞,令你沈家重歸榮耀,一血前恥。

  沈永忠心中激動,又是一番表演,跪在地上,指天發誓。并且再一次的重申了獻出金州的計劃。

  隨后,沈永忠乘坐小船,往旅順而回。

  沈永忠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說完,得意和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沈志祥也有點激動,范文程卻是冷靜。

  “你是說,楊廷麟和你約好了,四月二十,也就是三日之后,要你父親沈志祥親自到金州外海和他的使者見面?”范文程問。

  “是。”

  沈永忠回道:“楊廷麟很小心,很謹慎,他的使者見到父親之后,估計才能徹底相信。”

  范文程點頭:“你從登萊離開時,可見到他們的水師船艦?”

  沈永忠搖頭:“沒。明人很狡詐,不論進入還是離開時,他們都用黑布蒙了我的眼,不過從碼頭的喧鬧以及風帆的巨大聲響判斷,登萊碼頭最少停泊有百艘以上的船艦。”

  沈志祥接口道:“看來,就如往年一樣,登萊明軍已經是準備好,要騷擾我遼南海岸了。”

  范文程扯著胡須點點頭,目光看向沈志祥:“公爺,接下來就看你了,能不能騙過楊廷麟,將他本人連同他的大軍,騙上金州海岸,將是此次成敗的關鍵。”

  “還望先生教我。”沈志祥不敢托大,他知道,若論陰謀詭計,十個沈志祥也不如一個范文程。

  范文程得意一笑,然后小聲叮囑。

  沈志祥聽的連連點頭。

  說完之后,范文程道:“除了按計劃行事之外,公爺還需隨機應變,最終目的,是要將明軍騙上海岸,拖住他們,等待鄭親王的主力大軍殺到。”

  “明白。”

  沈志祥和沈永忠都抱拳。

  范文程起身:“事情重大,老夫這就去見鄭親王!”

  這三天里,沈志祥和沈永忠急急準備,為了欺騙明軍而謀劃,沈永忠更是親到金州海岸邊,秘密布置。

  三日后,明軍使者果然如約而至。

  下午,金州海岸邊的漢軍旗守衛發現海面上出現了一艘掛著三角紅旗的小船。

  這正是登萊巡撫楊廷麟和沈永忠約好的信號。

  見到信號,沈志祥就要想辦法出海,和海上的明軍使者見面。

  只有親自見了沈志祥,明軍才會相信他投誠的誠意這一點,沈志祥心知肚明。

  軍士報給沈志祥。

  而此時,范文程已經從欒古關返回,他詳細叮囑沈志祥,令沈志祥切不可露出馬腳。

  沈志祥仔細聽了、計了、背了,然后和沈永忠兩人駕船秘密出海,去和明軍信使接頭。

  在這之前,他們父子兩人并不知道明軍使者會是誰?楊廷麟臨行前只是告訴沈永忠,大軍到達之前,他會派一名使者和他們接洽,而沈志祥必須和使者見面,以商討反正的事宜。

  為了取信,沈志祥不得不去。

  金州就是后世的大連,金州灣在大連市金州城區西2公里渤海海域,海域寬闊呈橢圓形,因為得天獨厚的條件,這里的風浪歷來都不大,屬于是近海優質港灣。

  時間正是申時(下午三點)

  陽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沈志祥沈永忠父子喬裝改扮,乘坐一艘金州守軍的巡查船,來到了海中的一座無名小島,這小島方圓不過一里,荒蕪一片,無草無木,浮在海中,如小葫蘆一般,所以也有人稱之為小葫蘆島。

  島邊泊著一艘小船,明使已經在島上等著他們了。

  一共二十幾個人,大部分人都是身體強悍的軍士改扮,

  只有兩人是文士。

  為表誠心,更是為了“隱蔽”,沈家父子只有四個人,他們兩人外加兩個親信船夫。

  靠島的時候,沈永忠看了一下,發現明使所乘而來的船只形式古怪,風帆有別于他平常見到的船只,明顯就是航行更快的西洋船。

  而往海面遠處看,隱隱地看見有幾個帆影。好像是有幾艘明軍船艦正在海面上警戒,但有意外,立刻就會撲過來。

  上到島上,軍士先對沈志祥沈永忠搜身,然后才放他們上島。

  沈家父子急步上前,向兩個文士行禮拜見,而在急步上前的中間,沈永忠悄悄一指,告訴父親,左邊那人就是登萊巡撫楊廷麟。

  見到楊廷麟居然親自來見他,沈志祥十分驚訝,他原本以為,登萊巡撫,朝廷三品的官員,地位身份何其尊貴,怎么會冒險渡海來見他的這個降將,這樣的事情,一個低級官員或者是幕僚就可以了,但想不到楊廷麟居然親自來了。

  至于楊廷麟身邊那人,沈永忠也小聲說明,說是楊廷麟的一個幕僚。

  “罪人沈志祥、沈永忠叩見撫臺大人!”

  既然演戲,就要演的逼真,沈家父子跪在地上,一臉痛悔的對楊廷麟叩首。

  “你就是沈志祥?”

  楊廷麟盯著他們父子,那個幕僚更是直視沈志祥,仿佛是要看到他心底。

  “是罪人。”沈志祥跪在地下哽咽:“十年了,想不到有一日,罪人還能拜見大明,嗚嗚……”

  雖然不及沈永忠,但沈志祥卻也演的相當好。

  沒有令他們父子起身,楊廷麟面對沈志祥,大聲斥責他崇禎十一年,帶兵投降建虜的罪惡。

  沈志祥痛哭流涕,連連稱死罪。

  而后,楊廷麟口氣稍緩,先安慰他,然后向西拱手,大聲誦讀隆武帝的口諭。

  聽了陛下赦免,并且勉勵他們的口諭,沈家父子都是“激動”,高呼隆恩,誓言殺盡建虜,贖罪報效,從他們的表現看,根本看不出他們是詐降。

  宣讀完口諭,楊廷麟令沈志祥父子起身,開始詢問金州城中建虜守軍的情況,以及沈志祥準備的如何?

  沈志祥照范文程的叮囑回答。

  沈志祥的計劃并不復雜,預知大明船艦到達的時間后,他于預先在府中宴請金州城內的建虜將領,等時間一到,立刻動手,將建虜將領全部誅殺,然后再率兵殺向建虜軍營,將一個牛錄的三百建虜斬殺干凈,最后打開城門,迎接王師。

  而在這之前,他會秘密調離海邊的守軍,再派親信看守炮臺,不讓發炮,為大明水師登陸,創造條件。

  就整個計劃來說,沈志祥謀劃算是相當嚴密了。

  楊廷麟又問其他,沈志祥也回答的滴水不漏。

  這中間,那幕僚什么也沒有問,只是默默地看著沈志祥。

  問話完畢,楊廷麟看向一直默默地那個幕僚,在得到對方的允許后,他手一抬,為沈志祥介紹:“沈副將,你可知這一位是誰?”

  沈志祥投降建虜之前的官職為副將,因此楊廷麟用副將稱呼之。

  沈志祥搖頭。雖然在這其間,他已經隱隱意識到,一直默默站在楊廷麟,目光炯炯,深沉冷峻的文士怕不是一般人,但他卻也猜不出對方的身份。

  “這乃是朝廷新任,領兵部侍郎,經略遼南的高斗樞高經略!”楊廷麟肅然。

  沈志祥和沈永忠聽了都是大驚,什么?原來這一位是經略!

  和巡撫相比,經略是總督一級的官員,比巡撫要高出一個頭,楊廷麟身為巡撫,冒險渡海來見他們已經是一件稀奇事了,想不到更高一級的經略,居然也站在面前。

  沈志祥和沈永忠急忙行禮,沈永忠甚至想,早知道巡撫和經略都在,就應該多帶人手,將兩人全部拿下,那可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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