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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俯首稱臣(上)

  還有一個人沒走,觀王姜雄。

  他像是被定在原地,腳底下生了根一樣,動也不敢動,就這么無聲且看起來有點尷尬的杵在原地。

  而他身前的不遠處,姜承梟依舊是背對著他,祭香的煙霧裊裊升起,鼻腔充斥著祭香的味道。

  “皇叔不去太原物色新君嗎?”姜承梟轉過身,看著沒動的姜雄,臉上露出一絲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笑容。

  新君?

  姜雄不傻,相反的他很聰明。要是他不聰明,豈會有資格被先帝封為觀王,宗寺首官。

  當年,姜承梟最后一次前往遼東率軍剿匪,他的兒子最后被‘禮送’回洛陽,通過兒子姜師彥的嘴,他得知遼東的上下文武百官只知‘瑯琊郡王’而不知皇帝。

  從那一刻起,他就不敢小覷姜承梟,更是懷疑姜承梟有不臣之心。然而沒等他來得及向皇帝告狀,世事變化太快,他從觀王變成了宇文述的階下囚。

  后來天下大勢的發展,與他的猜測基本上對上了號。

  姜承梟早有準備,旦夕起事,取太原以為根基,迅速壯大,重筑晉室神鼎。

  真以為山東士族那群老狐貍是將姜承梟當成了傀儡推舉出來的?

  想起幾位宗室長者的話,他感到好笑。

  他們認為姜承梟之所以能建立北晉,不是姜承梟的功勞,而是他背后的山東士族。換句話說,他們認為姜承梟只是個傀儡。

  什么昭王,這不過是山東士族拿出來騙人的幌子。想要借用皇室的名頭,明目張膽的爭霸天下。

  現在洛陽回歸,姜氏皇族人員重歸朝堂,他們完全可以撇開姜承梟,單獨和山東士族商量,擁立新君,平分朝權。

  這就是宗室的幾個皇叔為什么敢這么大膽的,絲毫不在意姜承梟,甚至不稱呼他‘昭王’的緣故。

  因為說到底,他們覺得昭王只是傀儡,真正掌控大權的乃是山東士族。

  聞喜裴氏、范陽盧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等等,只要和他們商量好,昭王就得乖乖讓位。

  一個小小稚子,也配效仿‘周召二公’,簡直荒唐!

  說一千道一萬,財帛動人心,權力亦動人心。宗室的皇叔們怎么會愿意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份地位下降,金銀流失。他們要以皇族的身份和山東士族們達成合作,以求并列朝堂!

  至于姜承梟,一個空頭的攝政王便已足夠。

  再多?

  那怎么行,一個傀儡有什么資格要那么多。

  可是,姜雄很清楚,昭王絕不是傀儡!

  雖然他被囚禁在洛陽,消息閉塞,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如果昭王是傀儡,那么山東士族的老狐貍們完全可以讓已故太子昭的幾個小孩子當傀儡。

  難道他們不比姜承梟更好控制嗎?

  可惜,宗室的皇叔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分享權力的美酒,完全忘記了這些。

  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把姜承梟放在眼里。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從前姜承梟取得成績,他們認為是趙王的關系。現在姜承梟取得成績,他們以為是山東士族的關系。

  總之,他們認為,北晉的掌控者,絕對不會是一個二十六歲的豎子。還是一個過往毫不起眼的豎子,這是他們篤定的。

  正是因為如此,姜雄感覺自己剛剛看了一場表演。

  一群猴子,在一只老虎面前夸夸自談,指手畫腳。

  “臣不敢。”姜雄微微茍著腰,拱手道:“列祖列宗當面,臣豈敢胡言亂語。新君乃神圣,自有王上決斷。”

  面前這人曾是他的后輩,一個體弱多病,不受宗室子弟待見的后輩。

  可是,那都是過去了,現在這個人乃是北晉的昭王,未來的天下之主,大晉的皇帝。

  像這樣的人低頭稱臣,不丟人!

  聞言,姜承梟不僅沒有高興,反而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皇叔,皇族嫡系身在太原,待將來天下一統,孤奉還大政,這個時候你不去,擁立之功可就沒了。”

  姜雄腦門上出現一絲冷汗,連忙搖頭,“王上說笑了,王上說笑了。”

  他絕對不會去,打死也絕不會去太原。

  “孤可沒說笑。”姜承梟繼續引誘。

  姜雄咽了咽口水,抬頭看著姜承梟,正色道:“吾姜氏一族上追炎帝姜氏一脈,生于姜水之畔,歷來賢者領之。至武皇帝重振先祖風采,自當依行此例。況且先帝苛政待民,致使天下民不聊生,王上重拾山河,自當行天子事。”

  姜雄這態度就是表明了,我是擁護昭王的!

  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活著,他就是皇族,混的再差,那也是皇族,最起碼吃喝不愁。

  跟著幾位宗室皇叔去太原搞事情?

  不去不去。

  他已經老了,根本就沒有心思爭權奪利。就算他不老,現如今的太原誰做主還用說嗎?

  去了,就是死路一條。

  姜承梟笑了笑,轉身看著祖先的牌位。

  姜雄意外的懂事讓他驚訝了一丟丟,他本來可沒有打算放過姜雄。不過,或許姜雄是個不錯的‘背鍋’人選。

  南郡、江陵。

  大許亡了!

  宇文述父子三人在鬧市被車裂,其家人等皆被處死。

  中原盡歸北晉。

  這個年對于蕭統,對于梁國君臣來說,過得相當的凄慘。首先是許國敗亡,緊跟著是夷陵郡陷落。

  沒錯,梁國過半的大軍駐防在夷陵郡,結果還是沒能擋住李藥師!

  夷陵的失守,蕭統不知道應該去責怪誰。

  首先,是他為了支援許國,而主動挑起的對晉戰爭。戰敗了,他有錯沒問題。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數萬大軍,居然擋不住李藥師的六萬人,而且還是在大江上敗給了李藥師。

  責任在誰?

  追究責任,已經無濟于事了。現在擺在蕭統面前的是比追究責任更急需解決的事情。

  北晉怎么辦?

  許國沒了,梁國將會直面北晉。

  問題是,梁國打得贏北晉嗎?

  “陛下,不如求和吧。”張懸小心翼翼建議道。

  “求和?”蕭統嗤之以鼻,冷笑道:“只怕我們愿意,我那個好外甥也不愿意啊。”

  岑楨苯嘆道:“陛下說的不錯,天下三分,姜承梟已得其二。北晉兵鋒尖銳,我們想求和,姜承梟絕不會答應。”

  事實上,大家心里都清楚,一統天下這樣的機會擺在眼前,姜承梟會答應讓梁國茍延殘喘嗎?

  答案是否定的,換成任何一個君王都不會同意,更何況是侵略性十足的北晉。

  求和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那就只能打了。”張懸低聲道。

  他這話說的一點信心沒有,更像是死馬當活馬醫那種語氣。

  天下大亂了好幾年,人來人往,緣起緣滅,多少反賊勢力喪于姜承梟之手。

  遼東蠻族、河北群雄、青州魯國、關中李魏、中原......可以說,北晉打遍了天下,未嘗一敗。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一旦北晉鐵了心要動手,還沒有誰能撐過去。

  僅一個李藥師就將他們梁國逼的退無可退,更何況是姜承梟呢。

  岑楨苯道:“陛下,臣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快快道來。”

  “不如,向北晉稱臣,將其奉為宗主國,或可暫避兇險。”

  蕭統臉色一黑,抿著嘴沉默好一會兒。

  “能行嗎?”

  “不知道。”岑楨苯苦笑。

  他這也算是無可奈何之下想出來的餿主意,他自己也不看好。但是現如今除了這個辦法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試一試總是無妨的。

  張懸黯然道:“就算北晉答應,我們也撐不了多久。”

  他說了大實話,統一天下,歷來就被君王視為‘己任’。

  偏安一隅,遲早還是會被消滅。

  這是大勢,沒人可以阻擋。

  漢末亂成了馬蜂窩,最后還是被一統了。

  曹魏之后南北分裂,北方接著分裂,南方也跟著分裂,最后還不是一統了。

  現在,同樣如此。

  依姜承梟的做派來看,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想要統一天下。

  “試試吧。”蕭統喟然一嘆,“兩位愛卿一同前往洛陽,這個時候姜承梟應該在洛陽。”

  “是。”

  岑楨苯和張懸同時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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