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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帳前花開(上)

  雖說這并非她人生頭一回經歷,但上輩子是上輩子,這輩子的身子就是吃養的再好,初潮也還是不大舒服的,林熙捂著肚子枕靠著幾個軟墊,就這么在榻上歪著。

  “奶奶,莊子里夏麥交上來的租子,我家那口子已經拿去置換成了銀票了。”夏荷把鐵匣子打開了鎖,遞交到林熙的手邊:“一共是三百二十多兩銀子。”

  林熙懶懶地看了一眼,斜眼望向了四喜,四喜當即拿過瞧帳點算,林熙便看著夏荷說到:“你家那口子不錯,這兩年莊田的進項總是見長的。”

  “是這兩年風調雨順,我家那口子也不過盯事而已。”夏荷一臉的喜色。

  “我說過的,做的好的就有賞,到了年關跟前,會多支你十兩銀子的。”

  “姑娘厚道,麥客下地時,您就給撥了一道賞了。”

  “怎么,你不要?”林熙眉眼透著笑:“你要大方我沒意見,可也得想著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啊,就當為他攢媳婦本吧!”

  夏荷立時紅了臉:“姑娘給賞我自接著,就是不知道是攢的媳婦本還是嫁妝。”

  林熙沖她笑:“我聽花媽媽說,你懷相不錯,會是個兒子。”

  夏荷笑著摸了肚子:“那就借奶奶吉言了。”

  林熙抬手捉了幾張草紙灰包進了被窩,眉毛一抬:“誒,那些婆子事爺兒的,還往咱們那邊跑嗎?”

  “自前年姑娘要咱們冷淡著瞧著后,那些人吃了幾天冷餐粗飯就沒出現了,不過,總是一到了莊稼收和種的時候,就來這里瞧望。我家那口子但凡問,她們只說看看,不言其他,至今不說跑的多勤快,但這兩個時段里總是隔三差五還是要來一道的。”

  林熙鼻子里哼出一聲來:“看來是想和我磨性子,看誰趁得住氣呢,甭理他們,就這么耗著!”

  “可是姑娘,您這么耗著總不是個辦法啊。我家那口子問的清楚,她們那些都是侯爺夫人底下出來的人,您原先多少歲,能裝小打混,現在可都成人了,還能混著嗎?”

  林熙一撇嘴:“我才十四,就一定算大的了?正經路數的,這個年歲也都沒見得就出閣了呢!再說了,這事上,我先下是沒法討明白的。若因著此事去問到老太太跟前。人家怎么處置,我都落不到好,可若不問,順著她們。我倒不是被捏著了?我呀還是裝什么都不知的混著,等我幾時跟你一樣挺著肚子了,再把這事兒拿出來說道吧!”

  “姑娘是真忍得,想我當初跟著姑娘過來時,葉嬤嬤還弄了我過去叫我一定記著姑娘犯沖時拉上一把,結果哪里有姑娘犯沖的。竟是我心急了!”夏荷說著笑了起來。這邊五福挑了門簾子進來,手中拿著一封信箋:“姑娘,林府上捎來的信,說是莊子里帶上來的。”

  林熙聞言一愣:“莊子里……是嬤嬤,快,拿來給我!”

  五福把信箋遞上去,林熙立時拆了瞧看,但見紙上其字狂草如男子筆墨。卻偏是她熟悉的字跡—那時練字,葉嬤嬤雖各種字體都曾寫過。但贈予她的教導書卷無不是這種狂草之體而寫,而且總有些字會漏掉一些比劃。如同別字。

  來信的內瓤只是一頁,短短三行字,字跡狂草已不見別字:“天屬秋臨冬,雖有雨至,已然燥熱干火,需小心將養,最宜在家溫湯。”

  林熙念完了這三行字,人卻發了懵,一旁的夏荷聽著直眨眼:“然后呢?這就沒下文了嗎?”

  “是的,沒了,就這么些。”林熙本能回答,人卻依然是懵的。

  “這葉嬤嬤有意思,兩年多里姑娘惦念著去了多少封信,都跟石沉大海一般沒個回應,就是姑娘要去莊子里瞧看,人家也一早叫人說著別去,如今姑娘真不去了,她又來封信關心起來,怕是這半年里見姑娘不親近著,心里不踏實了吧?你說她沒事拿的什么喬,有意思嗎?”四喜在旁不滿的發著牢騷,畢竟自己的主子惦念著,人家葉嬤嬤卻不領情,她瞧著早是一肚子火氣,這會兒自是不客氣的揶揄著。

  林熙聞言立時沖她瞪了過去:“別胡說,嬤嬤那般冷著并非是拿喬,她只是不喜歡那些虛的。”

  “虛的?姑娘對嬤嬤哪里就虛過?”四喜不滿言語:“逢年過節的念著不說,時不時的還要咱們太太多照看著,哪里是虛的?”

  林熙當即撇了嘴:“你呀,不用為著我打抱不平的,我都沒惱,你惱什么?我自小是受嬤嬤教導的,她那性子就是如此,有什么說什么,沒事也懶得交道罷了。”

  “那這會子她倒想起交道了,又算什么呢?巴巴的教著姑娘將養,可這些道理,我們伺候的難道不知嗎?”

  林熙聞言低頭瞧著手里的這頁信紙挑了眉:“她應是想著提醒我什么……”

  四喜當即要開口,夏荷卻抬手扯了下她的袖子沖她搖頭:“閉上你那嘴吧,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我們都知你是護主忠心的,可你也不能希冀著別人得和你想的一樣不是?再說了,姑娘都說沒什么,你還忿忿什么?去,好好算你的帳,好等下入庫!”

  這筆銀兩是她家男人照顧的莊糧進賬,為了避嫌,自是要過四喜一道手的,加之她現在挺著肚子,要不了幾個月就得窩在家里生產,之后還有月子,奶日的要過,總不能叫姑娘沒個體己的守著庫,這才把四喜拉巴著操心這事,可這丫頭,心眼不小,人也過于精明,有些事上總是想的太過,倒叫夏荷憂心。

  “五福,取紙筆來。”林熙此時開了口,五福立時準備,不多時把紙筆擺在了榻上的小幾上,林熙捉筆答了:“勞嬤嬤掛心。熙兒定會注意身體好生將養,于家溫湯,還請嬤嬤也注意身體,來年等您興致高時,咱們一起瞧春景。”

  林熙放了筆,五福便吹了墨,裝于信箋匆匆的拿著出去了。

  屋內一時安靜,只有四喜撥弄算籌的聲音,而林熙則盯著葉嬤嬤那封信。目露一絲不安之色,夏荷見林熙面色不好,湊上前去:“姑娘您這是……”

  林熙眨眨眼,伸手揉了下肚子:“沒什么,不舒服而已。”她說著卻伸手把那封信塞去了軟靠之下,閉上眼一副假寐之態了。

  第五日上,林熙終于干凈了,沐浴凈身之后,搬回了主寢。

  徐氏聽到丫頭所報,高興的叫人送了一只合歡枕。一對鞋墊和一疊子素白錦布來,這叫著圓房的意思可是再明白不過了。

  林熙羞著臉的接了錦布,由著方姨娘把那合歡枕擺在了自己的床頭上,而后人被請到了床上坐著。由著方姨娘脫了她的繡鞋,把那對鞋墊抽換在了她的繡鞋里。

  “太太可等著您和四爺的好消息呢!”方姨娘放下繡鞋在腳榻上便笑著離了去,留下林熙紅著臉望著腳踏上的鞋中鞋墊在那里燒呼呼的。

  那鞋墊子正中的繡圖,乃是一男一女的春GONG圖,摟抱交合起著引導之意,只是她又不是沒經過人事的。還需要著參考揣摩的。當下便紅著臉的趕緊把錦布放下,穿上了鞋子。

  舒出一口氣,轉頭再看看那合歡枕,再看看錦布,這心里不自覺的就想到了謝慎嚴那張愈發好看的臉,心中立時就晃蕩起來:今夜便是了嗎?

  飯菜擺在桌上,酒杯更靠著酒壇,二十年的女兒紅只為讓今夜更加的美。

  林熙穿著大紅色的繡雙魚裙裳斜身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此刻她綰著朝云近香髻,側插一只鳳頭釵。正面用一把檀木圓梳相固見飾,正是謝慎嚴為她打磨后的那一把。

  “姑娘真好看。咱們老爺回來,一定會看直眼去!”四喜瞧望著林熙那美艷妝容同身邊的花媽媽言語,花媽媽笑著點頭:“那是自然,咱們姑娘那可是嬌花一朵。”

  林熙瞧著她們兩個這般言語,紅霞立飛于頰,偏著頭說到:“好歹你們還是我自己帶來的,何苦羞我呢!”

  “姑娘這話說的,我們哪里是羞您,是替您高興啊!”

  “就是就是!”四喜響應著花媽媽的言語,捂著嘴的笑著,此時五福走了進來,花媽媽立時沖她言語:“怎樣?姑爺可回到府上了?”

  五福搖搖頭:“還沒見人呢!我問了管家,管家說,老爺還沒從吏部出來呢!”

  “什么?”花媽媽一愣看了下外面的天色:“這都黃昏了,怎么還沒出來,以往再忙,這會兒也到府上了啊!”

  林熙聞言抬頭言語:“花媽媽您急什么啊,這京察已起,吏部要對官員升遷置換的,有的忙!他這個時候還沒出來,也正常。”

  “得,咱們姑娘可不急呢!”四喜聞言笑著搭茬:“那老爺現在還沒出來,這菜要不我先收下去給熱著?”

  花媽媽點了頭:“對對,還是先收著熱著吧!”

  于是四喜喊著五福叫了丫頭收菜,一頓忙活,眼瞧著飯桌上轉眼只剩下酒和碗筷,林熙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雖說這些日子姑爺都是黃昏才回來,可到底今天不一樣嘛,怎么著也該早些!”花媽媽嘴里嘟囔著拿了剪子湊去了燈火跟前,修著燭芯。

  林熙看她一眼,無奈的笑著搖搖頭。

  “姑娘,時候不早了,要不,您先用點點心?”眼看著都戌正時分,謝慎嚴還沒回來,花媽媽怕林熙餓著肚子,端了一疊才蒸出的桂花糕送到了她的面前。

  “沒事,我不餓。”林熙搖搖頭,隨即繼續低頭看著手里的書卷,這般靜靜的等著。

  眼瞧姑娘這么候著,花媽媽不滿的嘟囔起來:“真是的,這都什么時候了,前面怎么還沒動靜,不成,我去瞧瞧!”她說著把手里的盤子往四喜手里一塞,自己就奔了出去,林熙抬頭看著晃動的珠簾,眨眨眼,又低頭瞧看去了。

  她看似不急不躁的等著,其實內心并非如此。

  起先她是羞澀的,畢竟今夜的意義不同,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日落西山,月出云端的她反而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這種念頭她不敢有,是以她抓了本書努力的壓著自己的心神,力求安寧,可無端端的卻又想到葉嬤嬤那封意味深長的信箋來,這心更加的不能安寧(書書屋)了。

  “四喜五福,快,快去把飯菜弄出來!”才出去的花媽媽快步折了回來,臉上透著笑意:“跑腿的回來了,說爺的馬車正往回趕呢!”

  林熙聞言,內心舒出一口氣來,便是笑著翻書,等到飯菜上桌時,她的肚子聞著香氣很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快吃個墊著吧,免叫姑爺回來聽見!”花媽媽笑著給林熙再次捧上了桂花糕,林熙這次沒推辭,取了一塊塞進了嘴里,一面享受著清香的花味,一面等待著同父母磕頭后過來的謝慎嚴,可誰知這一等,則是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當謝慎嚴一臉凝重的回到院落時,但見主屋里燈火通明,才似回神一般。

  院子口上等著瞧的花媽媽見是他回來,立時言語:“姑爺哦,您可回來了,奶奶可等了這許久呢!”

  謝慎嚴臉上閃過一抹抱歉之色:“今個事太多,誤了,她用了餐飯了吧。”

  花媽媽搖搖頭:“沒,一直等著您呢,我這就去叫人去把熱好的飯菜送進去!”花媽媽說著引在前頭,動手掀起了珠簾進去,剛要張口,就看到林熙坐在飯桌前,抬著胳膊撐著腦袋,迷瞪上了。

  花媽媽見狀掃了一眼身邊的謝慎嚴,十分不掩飾這份不滿,謝慎嚴當即沖她擺了下手,花媽媽便扭著頭出去了。

  謝慎嚴邁步走到飯桌前,輕手拖了繡凳,讓自己坐在她的跟前,抬眼掃望著林熙這瞌睡的模樣,卻瞧著她粉面春容的,不覺就抬手摸上了她的臉。

  “嗯!”觸摸讓林熙受驚,立時睜眼醒來,眨巴兩下眼睛看清楚是謝慎嚴時,忙時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豈料謝慎嚴的手指滑到她的下巴上,往上一勾,讓她望著自己,沖她言語:“累夫人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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