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秀峰上,人群熙攘。
“怎么了怎么了?”
“龍師叔在那里哭喊什么?莫不是他錢袋掉了?”
“很有可能,以龍師叔的摳門,手斷了都不會眨一下眼睛,但要是錢的事情,那恐怕就動了他命根子。”
“聽他在喊些什么?譴責善事堂情報失誤,他所轄弟子修遠的外派等級原本字驗是‘白露’,結果真實等級……”有弟子嘴巴大大張了起來。
“是什么,說啊?”
“‘霜降’!是‘霜降’!”
“危險級竟然這么高?”
就跟凡俗事務輕重緩急都有個三六九等,蜀山善事堂外派也有等級,被稱之為“字驗”,仿照節氣劃分,以白露,寒露,霜降,嚴霜,小雪,大雪,小寒,大寒,乃至于最后一個大晦作為分級。
每一次外派行走,便會給出一封相應的字驗,預示難度和危險程度。
“白露”排名最末,危險級最低,外門弟子可以完成,也是他們瓦屋脈最廣泛人世行走所進行的難度。
而到了“寒露”級,那就是內門弟子參與也會有危險的任務了。
至于更高的達到“霜降”字驗的任務,那就非得是內門弟子中菁英才有可能完成的,稍有不慎,就要出大問題。
每一封字驗上面的等級,都意味著切切實實的潛在之危險。
不說外門弟子了,內門弟子中,也有不少低估了“霜降”字驗的外派危險,最終沒能回來的。
善事堂懸碑室里的懸碑,林林錯錯,壘在一起的,都是那些永遠無法歸峰的名字。
“本身修遠剛入內門不久,楊晟青荷他們都只是外門弟子,他們執行‘白露’級的外派本就有些勉強了,結果今天龍師叔得到消息,根本不是白露級,善事堂情報錯誤,那場外派行走的級別進入了‘霜’字頭!是內門精銳弟子都會有危險的‘霜降’級!”
“善事堂也會有情報錯誤!?”
“一般不太可能,但畢竟外派還是靠著俗世的線索和善事堂大推衍術結合推演出來的,如果有些線索不準確,推演錯誤,出現問題也不是不可能!但一般也就跳一個級別,跳兩個級別,這就危險大了。”
“那就糟糕了……一個剛入內門寫符書的,三個外門拖油瓶去完成霜降級外派,你說此時龍師叔是什么心情?”
那邊的善事堂門前,龍致遠的哭訴聲還遠遠傳來,“這么吃苦耐勞瑣事雜活干盡,免費敲背按摩月俸要的不太多的冤大頭,不,好徒弟哪里去找……就這么沒了,你們怎么賠我?”
“你們這算是什么天道推衍?狗屁的算法,穆老頭,穆老頭你有膽子出來見我——!”
簡直是聽者動容聞者落淚。
大家都能感同身受龍致遠此時的悲痛。
“這么說來,小青荷也多半回不來了?”隨著消息的散播,人群中有女弟子,神色有些愴然。
“那個小不點……我的衣服都是讓她給洗的……其實誰都知道她的倔強,個人修行省吃儉用,不就是還有楊晟修遠玄睿那三個家伙,一直讓她操心著的么……”
“冬菇頭小賊……你可千萬別不回來了,我的榆花還等你來摘,這次我不趕你了……”有師姐紅著眼睛。
“噓……楚桃葉在那邊,她平時和小青荷關系最好了,之前還去找他們一起吃過飯……不久前還一起的人,轉眼就看不到了……應該沒有人比她更難過了吧……”
眾人望去,楚桃葉站在正對善事堂那半片山壁的一處樓院回廊上,手輕輕搭著護欄,沉默不語。
讓人見之就有些擔心。
張樹和幾個菁英弟子站的遠遠的,不消說也知道了這出變故。
旁邊和他關系要好的叫做孟笑涵的弟子道,“楊晟和玄睿,不就是我們從東海探查回歸后,在議事殿見到的那兩個外門弟子?竟然善事堂分析失誤,這回麻煩大了。”
另一名叫做嚴高的背劍內門弟子道,“字驗是霜降級別的話,我都要發怵……更何況區區他們,恐怕……兇多吉少。”
“當初在峰內議事殿,讓楊晟和玄睿兩個外門弟子旁聽,大師叔確實也太亂來了,他自己沒有規矩,也搞得峰內同樣沒有規矩……無論怎么說,當初外門弟子還是不能參與到高層議事上面去。不說泄露機密什么的,萬一高層有什么不便對外透露的安排,外門弟子知道了,引起恐慌怎么辦?”
他們屬于內門藍九成長老坐下弟子,蜀山瓦屋脈是赤松為峰主,峰內的長老,都以代師收徒的名義管教弟子,以避免門下弟子輩分繁瑣復雜。但即便如此,不同師叔長老的門下,仍然涇渭分明。
目前峰內赤松道人之下,就有四大長老平起平坐,其他師長相比起來地位上都要弱一截。
這四長老分別是掌管善事堂的穆潼,掌管用度直歲的石山,瓦屋脈第一器修洪漓和律院院主藍九成。
楚桃葉屬于洪漓門下,而他們則屬于藍九成門下,都在四大長老座下,就和普通師長教授的內門弟子拉開了差距,已經算得上內門中的菁英弟子了。
所謂上有所行,下有所效。
藍九成注重門中戒律規矩,他的座下弟子,也更自持自己菁英的身份,時刻注意維護規矩。
所以楊晟和玄睿當初出現在議事堂,他們臉上都有不豫,只是他們身為內門菁英,尋常時遇不到他們,否則再有這種事,下來必然會訓斥他們幾句。
至于那位最無正形的胖師叔,則是門內長老中最無威信,像他們這樣前途廣大的內門弟子,大概都是表面恭順,內心并不以為然的存在了。
“現在是我們有外出行走的弟子,遭遇了危險,極有可能無法回歸……都少說兩句吧。”張樹開口,眾人都立即緘言。
他雖然不喜楊晟和玄睿,但畢竟是門內弟子。趙樹總要在這種時候,適時糾正眾人此時偏了的言辭。
不過他看著那頭佇立的楚桃葉,又想到了楚桃葉對幾個外門弟子的親切,甚至還知道那晚劍舞之時,佇立她身邊的人是楊晟。
張樹又覺得,只是外門弟子,回不來……損失也不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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