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王都北中軸線之上,一座和正中巍峨宮城遙遙相對,高度僅次于皇宮泰和正殿的宏偉建筑在壓壓的墨夜里燈火通明,這是天極門大梁的分部住峰宮,建筑分布著諸多禁制,彰顯著天極門深厚的積累和底蘊。
此時的住峰宮大殿之上,可以看到居然是太浩盟諸宗在大梁的主事級人物匯集,這其中當然包括了嚴重潤等人在內的大執杖。
天極宗的趙啟凡位于上首,依次是羅陀宗的賈夏,嚴重潤,崖宗,日落峽,牧羊殿的主事等,他們都能代表各自背后的宗門,如此齊聚一堂,氛圍已經有些凝重。
趙啟凡開口,“我已經收到了副宗主的指示,我將奏明梁帝,將瓦屋脈連根拔除的行動,要提上日程了,再這么下去,只怕這支外域之人,就要把持大梁,威脅太浩盟的根基,帶來動蕩和危害!”
在場眾人明白,趙啟凡這番指控,其實是很為嚴重。言辭里的“把持大梁”,意味著宣揚瓦屋脈要奪取人間俗世王朝控制權,此乃修行界大忌。而“動蕩”,“威脅根基”這種話,則是直指他們和發生在大梁的妖禍有脫不開的牽連。
天極門因為連番受挫,已經坐不住了,大梁帝國也算是南滄洲要地,而在這種要地之上,天極門分部上到主事,下到培養的下一代主事種子,都在瓦屋脈手上戰敗,這大概還是天極門這么一號在太浩盟堪稱說一不二的宗門,從來沒吃過的虧。聽到這是來自天極門副宗主那個級別的意見,在場眾人都沉默了。
嚴重潤腦海里還閃過穆潼的模樣,他和蜀山那個穆潼打交道的時候居多,雖然在對方面前,也作為大執杖頤指氣使,但終究還是不免會想一下,對方口中所言的妖禍,是否真的存在?
但誰又知道局勢居然嚴峻到這種地步呢,嚴重潤并不是真的打算剿滅瓦屋脈,畢竟都是修行者,給對方一口氣,還是有惻隱之心的,但前提是對方要完全的臣服。
嚴重潤可惜覺得自己已經再三明里暗里暗示了,蜀山那幫人還是一意孤行,終究把事情攪到如此不可下臺的地步。他有些沉默。
旁邊的賈夏眉宇凝起,“我們羅陀宗沒有異議,而且覺得此事越快越好!”
此后崖宗,日落峽等其他宗門主事,亦紛紛點頭。在這種議事之下,一般都以天極門為準,更別提這是天極門至高層的意志反饋,他們這些宗門雖說也是盟首宗門之一,但整體還是跟隨天極門,不會有誰跳出來唱反調,畢竟蜀山宗就是外域宗門,若不是因為對方號稱抵御古妖分崩離析,南滄洲界就不要想進來。
而至于現在既然進來了,該怎么處置安排他們,不也就是大家商量著辦的事情?
趙啟凡神色稍霽,道,“蜀山宗那飛劍之法,事后得之我們天極門將組織長老鉆研突破,心得都會和咱們盟約各宗分享,畢竟若日后再遇上蜀山妖人,便可以知己知彼,甚至致彼道于我道之下。”
眾人點頭,賈夏道,“他們那禁言之術,極其針對頌言師,我羅陀宗就要這套妖法了,收羅過去,好生分解揣摩,尋求破解之道,免得這群妖人再以此為禍!”
嚴重潤道,“現在關鍵問題是,南華上人的大弟子景文法師如今也在大梁,這種事,景文法師這邊,會不會有異議,畢竟今日這場議事,我們并未邀請景文法師。”
南華上人是十三盟首之一,執掌百家書院,是南滄洲的諸子百家公認推舉的上人,其影響力極高,最重要的是蜀山宗余脈暫退入南滄洲,他就是同意和促成者。
而如今在對方大弟子在場情況下,對瓦屋脈出手,會不會有違這位上人曾經的初衷?
陰影之中,突然出現了一位長袍人,眾人紛紛側目,一是他們作為各宗分部主事級強者,竟然沒有發現長袍人是如何出現的。當然,這是天極門的住峰宮,有著諸多禁制,對方絕不可能是硬闖而入。只是顯示出此人修為之高,猶在他們之上,所以是六境強者?
那人走出,亮出了胸口的繡金,竟然是金鉞長老。和景文法師共同到來大梁都城的五名金鉞級長老之一。
景文法師和五位金鉞,因為前一陣的七里宗姜之事降臨梁都,大家都知道他們在梁都之中,但無人知道他們準確位于何處,他們的修為,想要掩去行蹤,不惹塵世,大概還真沒有人知道他 們在何處。
而且身為金鉞長老,地位尊崇,同時身負的都是極為緊要之事,哪能長久駐留一地,所以五名金鉞長老,自給瓦屋脈發出了盟首令之后,很多人就離開了。目前可以確切知道的是景文法師獨留在大梁。
而現在眾人知道,原來還有一位金鉞長老在大梁。這位金鉞長老出身天極門,只有類似他們這樣的分部主事極少的人,知曉對方的來歷,對方名號為玄誠。
玄誠環顧眾人,目光停留在嚴重潤身上,微笑道,“嚴小子提出的問題很有意思。”
眾人微愣,這玄誠長老面對嚴重潤,喚如小兒一般,讓嚴重潤臉上現出一絲尷尬和恚怒之意,但也只能強忍下去。
這就是金鉞長老,太浩盟僅次于盟首的存在,他只是太浩盟設在一個王朝的執杖官,和各宗分部主事差不多一樣地位,是無法和這種在太浩盟和宗門之中,地位都極高的金鉞級長老相提并論的,對方若隨心所欲使喚自己,他也只能認命。
玄誠哪會在意嚴重潤的臉皮尊嚴,兀自道,“景文法師確實不愛甚至不愿看到這種事情,可若是木已成舟,南華一脈大概也只能充當不管不問不聞窗外事的圣賢人了。圣賢只忙著顧將來事,又哪里管得到當下人。所以此事可以知會梁帝來做,瓦屋脈有些麻煩的人,就交給我來勸說他們放下屠刀好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仁。
可若是瓦屋脈不愿放下屠刀,成就這個仁,那也就只能是歸塵歸土了。
公主府的書房之內,婢女賈蕓和正陽公主相互對坐,賈蕓苦著臉道,“殿下,楊晟現在身為四境甲上,我們這公主府,也都沒有什么可以拿出賞賜他的啦!……但是,我又非常為殿下高興,能發現楊晟這塊金石,實在是我大梁的幸事!”
確實如此,公主府所能給楊晟的賞賜,前一場和王封之戰時,就給了楊晟,如今楊晟戰勝顓孫疏梅和邱葉明,自然若是封賞,那么獎賞就不能太寒酸,還要在之前之上,關鍵對方是修行者,他們心知肚明對對方最有價值的,還是那些靈器物件,不是俗世的綾羅綢緞金銀黃白物。
靈器物件,低品的,國家符寶庫存里當然不少,但是高品的,就是有一算一,十分稀少,畢竟修行界內的宗門,才是真正掌握和把持著這些稀罕資源。
此前正陽獎賞楊晟的劍,就是一把被符寶庫評級為上品的靈器,這也是公主府內極少數的壓箱之寶,可若是要類比太浩盟十大宗門對四境前列弟子的獎賞,那把公主府所能拿出來的靈兵,就顯得寒磣了。如今真正的修行苗子,更多的是被太浩盟底蘊深厚的宗門提前就內定收刮了,而很少會落入俗世王朝官方接受培養,效忠。
“內庫之中還有部分更高品的靈器,這個楊晟擅長于劍,對劍器肯定猶為在意,內庫里有赤霄,龍淵,湛盧等高品劍,足以夠讓五境強者使用,但那需要父皇的首肯,已經超出了我能調用的范疇,可若是能夠為我大梁收納這樣一名人才,更重要的是可以通過他搭建蜀山宗的橋梁,這對我大梁而言,是一件劃算的買賣。”正陽兩條柳眉舒展。
賈蕓微微一怔,“公主的意思是?”
正陽道,“我將稟明父皇通過楊晟收服蜀山宗的計劃,相信楊晟的表現,能得到父皇的首肯,屆時只要父皇接見楊晟,聯合蜀山宗,便能讓天下人知曉我大梁皇帝的胸襟氣魄,有志向的奇人異士,相信也會望風入我大梁,助我大梁強盛繁榮。”
賈蕓看得佩服不已,看著正陽公主的這幅模樣,即便她身為女子,也不由得為之癡了,下意識想到什么,又唇角掛笑。
正陽微微蹙眉,顯然對自己這個小婢女知之甚詳,一見她的這笑容便知她心里沒想好事,道,“你傻笑什么?”
賈蕓俏目看來,“楊晟現在連戰三甲,已然隱隱成了我大梁四境第一呢!就是不知道和那個北方鐵弗部亦號稱北域四境第一的狼王少主,究竟誰更強?那狼王少主一直對公主諸多不敬,王封戰勝了烏錯,他尚且不服,竟然宣揚要親自來大梁,將你帶到北域!”
“楊晟不尊你讓他留在聚賢殿的諭令,偏要去挑戰雙甲。可你說,他會不會因為公主你,前去狠狠痛擊那狼王少主,阻止鐵弗部耍流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