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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故友升官

  旌旗蓋卷,萬騎掩黃沙。

  安西軍五萬將士拔營,隊伍在茫茫大漠長蛇行進,浩浩蕩蕩不見首尾。

  全城百姓商人靜立轅門外,依依送別將士們。

  待到顧青和親衛們隨著中軍出了大營,百姓們沸騰起來,一名老者上前攔住顧青的馬,躬身行叉手禮,顧青急忙下馬將老人攙扶起來。

  “龜茲城有賴侯爺這些年經略,治下子民日子越過越好,侯爺今日奉旨出征,我龜茲城子民無所相贈,只愿侯爺和安西軍將士旗開得勝,凱旋而歸,我等升斗之民只認侯爺是安西之主。”

  身后的百姓們紛紛行禮附和。

  顧青笑道:“長者無須多禮,安西軍奉旨出征,過兩年定能凱旋,你們好好過日子,龜茲城我早有安排,不必擔心。”

  老者捧過一碗酒,雙手恭敬地遞給顧青,道:“侯爺一路保重,山高水長,唯此餞別,龜茲城等您回來。”

  顧青接過酒碗,毫不猶豫一飲而盡,然后雙手將酒碗還給老者。

  抬眸緩緩環視轅門外黑壓壓的百姓,顧青神情鄭重躬身行了一禮,大聲道:“父老鄉親不負我,來年凱旋再與諸位痛飲,就此別過。”

  百姓們含淚下拜,異口同聲道:“拜別侯爺。”

  顧青豪邁長笑,策馬上路。

  出了大營,一路向東,顧青凝神看著將士們的精氣神,見大家神情興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對于平叛之戰他們似乎并不懼怕,反而將它當成了博取功業的際遇。

  顧青稍稍放心,隨后喚來軍需糧官,吩咐他沿路采購部落牧民的羊群,保證每日將士們的伙食里都能帶點葷腥。

  糧官遵命離去,沒多久,軍中文吏又找了上來,苦著臉求顧青花錢不要大手大腳,剛剛給了將士們每人一貫錢,軍中所存余錢不多了,康定雙為了供給大軍而拼命在龜茲城興商舉政,下一批錢不知何時才能運來軍中。

  顧青也愁,作為一軍主帥,幾萬人馬每天要吃喝,行軍本就艱苦勞累,總得讓將士們吃飽吧。

  大軍一旦開動,人吃馬嚼就是一筆巨款,更別提戰時的物質,戰死的撫恤等等,難怪都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里的“黃金萬兩”并不一定是指戰爭帶來的利益,也有戰爭開始之前的支出。

  開支太大了,顧青開始琢磨入玉門關后必須弄點錢,不能只指望康定雙,龜茲城雖說是一只下蛋的母雞,可下的蛋畢竟有限,經不住五萬大軍的消耗,把母雞累瘦了可就不劃算了。

  與顧青同行的還有一個略顯嬌小的人兒,她穩穩地騎在馬上,披掛一套小號的鎧甲,腰間挎著橫刀,小模樣顯得嚴肅而莊穆。

  顧青回過神,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累嗎?這身鎧甲少說有二十多斤了,你堅持得住?”

  皇甫思思已是男裝親衛打扮,聞言扭過頭,雙手抱拳,壓低了嗓音低沉地道:“回侯爺,小人不累。”

  求了顧青很久,顧青才勉強答應讓她隨軍當個親衛,主要是照顧自己的飲食。

  分離太苦,顧青實在不忍將她一個弱女子扔在龜茲城,轉念一想,軍中帶個女眷不算什么,哥舒翰那貨還被李隆基特旨允許軍中私豢歌舞伎呢。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為了隨顧青出征,皇甫思思也精心打扮了很久。不知用了什么脂粉,她刻意將自己的臉頰涂抹得有點黝黑,眉毛也畫了一雙頗具英朗之氣的劍眉,眼角用眉筆勾勒往下耷拉,再穿戴上鎧甲頭盔,如此一妝扮,看起來像一個……娘里娘氣的少年親衛。

  見她一本正經用軍中禮儀回話,顧青無奈地嘆道:“你無需如此,正常點,女人就女人,不必掩人耳目,就算被天子知道了我也不怕。”

  皇甫思思板著臉道:“小人也是將門出身,深知軍中規矩不得帶女眷,若被監軍知道,必會參劾侯爺,小人不能給侯爺添麻煩。”

  顧青嘆道:“你已經給我添麻煩了,不差這一樁……鎧甲太重,你一個弱女子受不起,回頭你把鎧甲卸了,換一身布衣男裝便是,沒人敢責怪你的。”

  皇甫思思哼道:“侯爺莫小看我,我很小的時候也曾跟父親練過殺敵之術的,放翻三五個男人不在話下。”

  顧青聞言一怔,腦海里頓時冒出一個念頭,又一個會武的女人?完了,砸手里了。

  接著顧青反應過來,好奇道:“你會武還經常被客人揍得滿地找牙?”

  皇甫思思嗔道:“什么滿地找牙,難聽死了!長大后逢家變,后來天涯逃亡,不知不覺便荒廢了技藝,幾年以后便跟尋常的姑娘沒兩樣了。”

  顧青見她神情悵然,不由柔聲安慰道:“聽我的,不要練什么殺敵之術了,你只要會殺魚切肉就好,嬌俏小廚娘比金剛芭比可愛多了。”

  “對了,今晚扎營后我要吃燉羊肉,咬一口滿嘴飆汁的那種,回頭你去找親衛,他們帶了食材。”

  皇甫思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陪你千里迢迢行軍,你還真只把我當廚娘呢。”

  顧青驚了:“不然呢?讓你上陣殺敵你會嗎?讓你運籌帷幄你懂嗎?你來告訴我,除了做菜,你還有什么別的優點?”

  這里就好有一比,世間萬物皆有其用,茅廁的廁紙當然也有用處,但僅僅只有一個用處而已。

  當然,這話不能跟皇甫思思說,怕她憤而擊殺主帥,顧青成了大唐歷史上第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節度使。

  然而皇甫思思還是氣得語結,平板的胸脯急促地起伏。

  顧青瞥了一眼,然后又驚了。

  平板?

  “它,它們呢?哪兒去了?”顧青指著她,下意識往馬下看去,仿佛它們被皇甫思思不小心掉地上了。

  畢竟相處久了有了默契,皇甫思思立馬明白他在說什么,俏臉一紅,努力板著臉道:“侯爺不是吩咐過,讓我……好好把它們藏起來嗎?”

  顧青釋然,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剛才說錯了,除了做菜,你還有別的優點。”

  皇甫思思明白他的意思,俏臉愈發紅了,差點羞得策馬逃開,然而轉念一想,反正此生已是他的人了,不管他怎么輕薄調戲,終歸是自己的夫君,有何打緊?

  于是皇甫思思忍著羞怯地湊到他的耳邊輕笑道:“那么侯爺……可需要用上妾身別的優點?”

  顧青正色道:“不必了,后軍輜重帶了兩頭活的母羊,親衛每日早晨都會給我送羊奶喝,我不習慣別的味道。”

  劍南道,益州城。

  劍南道節度使府位于益州城內,與原來的歷史不同的是,鮮于仲通在顧青的幫助下平定了南詔國叛亂,為朝廷立了大功,所以他的節度使一直未動,五年多了仍穩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

  清晨,天剛亮,城里民居傳出此起彼伏的雞鳴,宋根生瑟縮著肩,走在益州城的青石路上。

  去年冬天,宋根生升官了。從蜀州別駕直接升為劍南道節度使府行軍司馬,算是升了一級。

  升官的原因是去年顧青給鮮于仲通寫了一封信,信里開門見山請鮮于仲通給宋根生升官,顧青向來直爽,張嘴就要鮮于仲通給宋根生封個劍南道節度副使,鮮于仲通表示呵呵。

  你一個文弱書生,既沒科考又無軍功,封節度副使未免過分了,朝廷也通不過呀。于是鮮于仲通很理智地將宋根生任節府行軍司馬,主管軍務兵器糧草屯存,糾察風紀,可預軍機,可掌軍法,是節度使的重要佐官。

  宋根生于是帶著家眷秀兒上任了,從蜀州到益州,幾個月下來熟悉了節府軍務。

  如今的宋根生做人做事比以往成熟多了,促使男人成長成熟的,往往是世界扇在他臉上的一記記耳光。

  宋根生挨過耳光,當初在青城縣,他犯了大錯,那個錯害死了很多人,這件事已成了他的夢魘,從此以后,宋根生變成了一個成熟穩重的官員。

  他能在最恰當的時機說出最合適的話,做出最穩妥的事,懂得什么時候該力爭,什么時候該妥協。

  總之,如今的他,已是一位合格的官。

  剛來劍南道節府才幾個月,他已深受鮮于仲通喜愛,鮮于仲通發現顧青不停請他幫忙升官的小同鄉確實有能力,也有魄力,一次次給他升官并不冤。

  清晨,宋根生走在益州安靜的街道上,他的身后跟著從蜀州帶來的幕僚卿重樹。

  卿重樹是落榜的書生,比宋根生大五歲,自從跟了宋根生后,漸漸絕了繼續科考的心思,哪怕宋根生想給他一個小官做,他也果斷拒絕。

  卿重樹發覺跟在宋根生身邊能學到很多東西,做人也好,做事也好,如此年輕卻在為人處世方面滴水不漏,這很值得卿重樹學習。

  二人又是一整夜未睡,留在節府內處理公務,直到天亮才結束。

  走在益州城內,卿重樹伸了個懶腰,張大了嘴正準備打個呵欠,前面宋根生忽然停下了腳步。

  卿重樹愕然,接著宋根生緩緩轉過身,盯著身后空無一人的街道,語氣平靜地道:“何方人物跟了本官一路?出來當面聊聊,不必鬼鬼祟祟。”

  話音落,身后的一條暗巷內,緩緩走出一位身形嬌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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