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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大奶奶的真相

  陳小芳無意間聽到這些話,氣得臉都紅了:“胡說什么呢,怎么可能是給我買的,我不就在這兒嘛。而且,我家也不在那個方向嘛。”

  眾人一回頭,這才發現,小芳這丫頭還真在這兒呢。

  這讓大伙兒怪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有人故意逗趣道:“那就奇怪了,如果青山不是買給小芳的,那是買給誰的?誰家的姑娘這么有福氣?”

  “是啊,也不知道青山是看上了誰家的姑娘,拉個大冰箱去,怕是要提親了吧。”

  “哎喲喂,看來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喝青山的喜酒咯。”

  眾人的話讓陳小芳心里好不是滋味。

  劉青山那個大傻逼跟村里的誰搞對象了?怎么這事她不知道?這么保密?

  她仔細想了想,又實在想不出那個跟劉青山搞對象的人會是誰。

  因為這個岔路口過去有十幾戶人家呢,而且未婚的年輕女子也有十幾個。

  最后,她實在想不出名堂來,就借口說要去菜園子看看,然后就順著皮卡車行駛的軌跡一路跟著去了。

  好在,皮卡車最后停在了劉青山他大奶奶的院門口。

  看到這一幕,陳小芳總算放心了。

  我就說嘛,誰會看上劉青山那個大傻逼啊。

  她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去,真往自家菜園子去了。

  劉青山輕輕叩響大奶奶家的院門,叫道:“大奶奶,是我,青山。”

  大奶奶正在自家的院子里走動,一會兒給花盆里的四季蔥除草,一會兒又給角落的一棵辣椒澆水,等她打算回屋的時候,正好聽到院門外傳來青山的聲音。

  “青山?你怎么來了?”大奶奶走到院門背后,隔著門板,朝外說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這兒不差吃的,你別總浪費錢給我買菜了。你還沒結婚呢,以后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有錢就存起來,別等以后結婚了,連彩禮都湊不上來。”

  “大奶奶,你想得可真遠。”劉青山笑道,“過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了,想以后干什么?大奶奶,快開門,我給你買了個冰箱。”

  “啊?”大奶奶驚愕道,“你給我買了什么東西?”

  “冰箱,一個冰箱。”劉青山口齒清晰的說道,“我今天給家里買了個四千塊錢的冰箱,然后賣冰箱的老板就送了我一個小冰箱,不要錢的,我家有個大冰箱就夠了,小冰箱的話,我想著,給你正合適呢。”

  “啊?”大奶奶驚訝不已,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奶奶,冰箱不要錢的,是送的,你不用擔心。快開門吧,我幫你搬進去。”

  院子里頭沒了聲音。

  大奶奶呆呆站在原地,一臉茫然無錯。

  開門嗎?是要開門嗎?

  她早已經做好這輩子也不見青山的準備了,現在卻要開門嗎?

  如果開門,如果看到青山的臉,她必定會想起青山的爺爺,然后,就會想起過往那些令人遺憾痛苦的歲月的點點滴滴。

  那些愧疚,那些自責,必定又一次次像洶涌的潮水一般涌上來。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痛苦,這些年來,她一直不愿意見青山。因為青山跟他爺爺年輕時當真是長得一模一樣。

  她銀白色的頭發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仿佛星夜的銀河一般,承載了無數歲月與過往。

  初夏的微風拂面而來時,她的銀發便在微風中與院里的雜草一同輕輕搖晃著,跳躍著。

  于是,她的思緒也跟著這些暖暖的風,跳到了幾十年前的光景。

  那時候,她還是地主家的女兒,她還沒有嫁作人婦。有一回,她得了怪病,家中父母遍尋良醫不得,最后只得交給青山他爺爺醫治。

  盡管家中父母瞧不上青山爺爺那樣的赤腳醫生,可在當時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能死媽當活馬醫。

  好在,把她交給青山爺爺醫治之后,沒過多久,她的病情果真逐漸好轉起來了。

  在那段時光里,她漸漸喜歡上了青山爺爺。

  但是,青山爺爺卻早有婚約在身,而且不日就要娶新娘子過門。

  聽聞這個消息,她心中難受又不甘,可是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青山爺爺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后來,大約是因為賭氣,也有可能是為了離青山爺爺更近一些,她便接受了大爺爺的追求,并嫁給了大爺爺。

  雖然她的人嫁給了大爺爺,可她的心卻無時不刻的落在青山爺爺身上。

  大爺爺大約是知道真相的,所以也從不強求她喜歡自己,只是默默的對她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滿足她的一切要求,并拼了全力的把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給她。

  他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了,就總有一天可以捂熱妻子的心。

  然而,在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光景里,他始終沒能感動妻子,可即使是這樣,他仍舊初心不改的對妻子好,想把妻子的心捂熱。

  她喜歡什么,他就給她什么。他使出渾身解數,他拼盡全身力氣的討好她,恨不能將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摘下來送給她。

  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他始終捂不熱妻子的心。

  直至后來有一天,他一聲不吭的倒下了。她的天塌了,她的心痛了,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這個愿意為自己赴湯蹈火的男人。只是因為不甘,因為年輕氣盛,所以才忽略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可是,她醒悟得太遲了。

  等她幡然醒悟的時候,她的丈夫已經離她而去,再也不復存在。

  所以,自從丈夫去世之后,她便一直活在自責里,活在愧疚中。

  她時常問自己,為什么不在他活著的時候就明白一切道理呢,為什么要等他死了等他不在了,才后悔?

  她是后悔的,她是自責的,她也時常獨自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對著堂屋的神臺哭泣。

  有一天,小青山抓著兩個油冒糍,一臉臟兮兮的跑進屋里,正好碰上她又對著神臺黯然神傷默默哭泣。

  小青山吃了一驚,二話不說就撲她懷里,奶聲奶氣的問她:“大奶奶,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帶了油冒糍。”

  說罷,還抬起他那臟兮兮全是油脂的小手往她的眼角擦去,試圖要幫她把眼淚擦干。

  可是,她的眼淚卻愈發洶涌,一個勁的往下掉。

  小青山急了,兩只手緊緊的抱住她,哭著喊道:“嗚嗚,奶奶不哭,奶奶不哭。”

  小青山是個心底至善至純的孩子,所以他看不得別人哭,看不得別人難受。

  如果他看到誰哭了,誰難受了,他也會跟著哭跟著難受。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才格外偏愛青山多一些。她也想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給青山,給這個至善至純的孩子。

  可是,隨著青山的年紀漸長,他的樣子跟青山爺爺越來越像,越來越像,到最后,幾乎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每每看到青山,她便仿佛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青山爺爺,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少不更事,想起自己的愚昧無知,想起自己因為迷戀青山爺爺而忽略了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

  她恨自己,氣自己為什么沒有好好珍惜,直至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盡管事情已經過了幾十年,可她仍舊沒法從深深的自責與痛苦中里走出來。所以,她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見青山。

  可現在,青山卻帶著大冰箱來了。

  如果是以前,她還可以讓青山把東西留在外頭,等青山走了,自己再把東西拿進來。

  可今天不行。因為今天青山帶來的是一臺冰箱,是她不能輕易移動的冰箱。

  她很是糾結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想,如果開門讓青山進來的話,自己必定會失態。可如果不讓青山進來,她自己又沒辦法搬動冰箱。

  她揣揣不安的抬頭仰望蔚藍的天穹,朵朵白云正悠閑的環繞在明艷的太陽周圍浮動。

  就像她不安焦躁的心懸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大奶奶,快開門呀,我幫你把冰箱搬進去。”青山是算準大奶奶鐵定搬不動這冰箱的,所以他這回信心十足,準能見到大奶奶。

  大奶奶在門的那頭猶豫道:“青山,要不,你還是回去吧,冰箱你放在外頭就可以了。”

  “這怎么行?”青山想都沒想的拒絕道,“這冰箱又不是菜,這好幾十斤重呢,沒有我,你搬不動的。”

  “那個,你先回去,我等會兒讓二亮來搬就行了。”大奶奶道。

  劉青山有些無奈,但很快又想出了對策:“我二叔不在家,我剛剛來的路上碰見他了,他進山了,估計要道天快黑的時候才回來。大奶奶,雖然說這冰箱是老板送的,可要是賣的話,也得賣一千多塊錢呢。您看,今天的太陽這么艷,要是把冰箱給曬壞了,就不好了。”

  大奶奶抬頭再看日頭,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今天的太陽果真光華萬丈無比明艷,就像那個夏日的午后,也是這么明媚的陽光,也是這么寧靜的氛圍,她的丈夫急匆匆的從外頭跑回來,渾身臟兮兮的,臉上還布滿了汗水。

  他洗了把手,便連忙將手掏入他隨身攜帶的蛇皮袋里,從里頭掏出了一捧黝黑的山稔子。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一臉燦爛的朝她笑道:“你看,這東西你準沒吃過,這可是好東西,特別好吃,你快嘗嘗。”

  后來,有無數個那樣的午后。

  有無數個陽光明媚微風和煦的午后。

  也有無數的山稔子從丈夫的手里露出來。

  但是,在那無數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她卻沒有感動,沒有正視自己的內心。

  于是,后來每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她都會懶洋洋的躺在院子里,曬著溫暖的陽光,回想那樣的一個個午后,為自己的愚昧而愧疚。

  今天又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她恐怕要面對青山了。

  可她還沒有勇氣,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確切的說,她還沒有辦法將自己從愧疚中解脫,沒有辦法直面痛苦。

  “那,那你等一下,等我開口說可以推開門的時候,你再開門,知道嗎?”大奶奶道。

  聞言,劉青山喜出望外,連連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大奶奶,我一定等你開口了才推門。”

  “那好,那你先等一下。”

  過了一會兒,里頭又傳出大奶奶的聲音:“青山,你可以把門推開了。”

  “好。”劉青山心中滿懷激動,伸手推開了門。

  然而,門內卻沒有大奶奶的身影。

  陽光溫暖的灑滿了院落,靜謐的房子坐落其中,跟寬敞的院子相比,顯得有些小巧。

  在這大院子里,雜草叢生,淡綠色的狗尾巴草和紫色的地丁花隨處可見,它們競相盛開在各種蔥蔥郁郁的雜草叢間,顯得玲瓏有致,給院子增添了不少的勃勃生機。

  除了雜草跟野花,院落的墻角下還有幾叢渾身呈嫩綠色的鴨拓草也在陽光下明媚的盛開著藍色的小花。

  ‘打不死的程咬金,曬不死的掛頭青。’說的正是鴨拓草。

  鴨拓草雖然只是區區野草,卻生命力強悍,無論夏日的太陽如何毒辣,無論其他野草被折磨得怎樣不堪了,可鴨拓草卻仍能鮮活的展示它的形態與色彩。

  這一點,大約跟大奶奶是有些相似的。劉青山心想。

  在這個世間,女人很多,但能像大奶奶這樣為大爺爺孤獨的守寡幾十年的女人卻不多,而且,還是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

  按照世俗來說,大部分人可能都會選擇改嫁,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有自己要過的生活,即使是改嫁,也是可以理解得。

  可大奶奶沒有。

  她就像那墻角下的鴨拓草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守在這里。

  “大奶奶。”劉青山喚道,“你在哪里呀?”

  他四下看了看,并沒有看到大奶奶的身影。

  “我,我在屋里。”緊閉的堂屋門內傳來了大奶奶的聲音,“青山,你把冰箱搬進來吧,放在院子里就可以了,等會兒你走了,我再出去拿東西蓋上,然后明天我再讓二亮幫我搬進來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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