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11點12分,坐在一頭大號的矛克速行龍上閉目養神的沙人族長鐵羅,得到了己方進入那個兵站的探索隊伍被詭雷送上天的消息。
沙人酋長惱羞成怒地,抽搐著自己那宛若短吻鱷一般的鼻子,然后把帶著重傷回來報告的探索隊殘兵喂給了自己的坐騎。那是一頭速行龍王,體型幾乎已經和地球史前的霸王龍相媲美了。它張開大口,三下兩下就把嚇得連慘叫都發不出來的傷兵吞到了肚子里,卻又啪嘰了一下嘴巴,一副不好吃的樣子。
黑鱗的鐵羅酋長,當然他一直宣稱自己是國王,又一腳踹翻了旁邊一個瑟瑟發抖的黃鱗仆兵,又上前用帶著電的鞭子狠狠地抽打了起來。
旁邊所有紅鱗和黃鱗的沙民們都大氣不敢出一下,唯獨只有靠在戰車上的那個不倫不類地戴著帝國式裝甲頭盔的青鱗沙民,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
鐵羅酋長知道把趴在地上的仆兵抽到只剩下半條命了,這才稍微盡了一點性,忍不住瞟了對方一下靠在戰車上的那個裝甲頭盔,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假外星鬼子,要不是還指著你開戰車,我現在就抽死你!區區青皮的匠人,看到我這身高貴的黑色,居然還敢坐著?”
他倒是不知道,對方同樣也抱著“也就是區區的野蠻人奴隸主罷了,沒見過星辰的海洋也沒沐浴過文明之光,無知愚昧傲慢驕橫,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優越感。”
是的,像青鱗戰車隊長這種有過“高等教育”到(星辰大)海外見過大世面的沙民中的進步分子,已經很難再把腦子一大堆種姓尊卑的同族們看做是自己人了。
這五輛戰車雖然是鐵羅酋長自己掏錢買的,但戰車隊長卻是“合作者”的秘密訓練營一手練出來的“文明人”,掌握了戰車駕駛、修煉、軍事通訊和炮術等技能,還能說一口流利的銀河通用語。他這個“野蠻的奴隸主酋長”根本指揮不動他們。
“我早就提醒過您了。地球人既然放棄了他們的基地,就不可能留下什么還能用的。”戰車隊長用戲謔的口吻說,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拾荒的流浪漢。
“哼,就算是死掉的無毛猴子尸體也有用!我要把他們的首級掛在旗桿上示眾,還要把他們的身體留下來喂狗!”
“所以十人小隊外加他們的速龍坐騎,被地球人留下的陷阱一起送上天了!你什么都沒得到,還沒有接敵就損失慘重!”戰車隊長道:“鐵羅公,我們才是戰斗的專家,請您下次務必接受我們的建議,如何?”
鐵羅酋長不陰不陽地斜睨了對方一眼,忽然還手拔刀,一下子就把趴在地上的仆兵斬成了兩截:“嗯,我現在感覺要舒服多了。”
果然是無可救藥的蠻族奴隸主!戰車隊長有些可惜地看著死不瞑目的仆兵,感慨萬千。他倒是沒想到自己在接受“高等教育”之前也是蠻族的一部分。
要拯救沙民,要贏得我們的獨立和自由,就不能靠這些奴隸主和游牧酋長。或者說,他們比人類更可恨!只有我們這些見識過廣闊世界的新青年才是民族的脊梁!在這次戰役之后,是時候認真地考慮一下民族的未來了。我們必須要從這些蠢貨手里奪取權利,建立統一的政權,新式的學校和軍隊……嗯,那時候我就可以退休,找個學校給孩子教天文。這才是讓大家認識世界的第一課,也是我最喜歡做的事!
戰車隊長憂國憂民地思考著種群的未來,然后便聽到鐵羅酋長大聲道:“出發,無毛猴子們跑不遠!”
酋長一身令下,四十余騎,外加上五輛縫合感極強的戰車,迅速向北方的山巒方向挺近。
車輛加騎兵,聽起來就是充滿了槽點的搭配,總覺得跑得不會比兩條腿的輕步兵們快多少。可實際上,這支咋一看不倫不類的隊伍,行動得卻相當迅速,不過一個小時,便能看到北方的山峰了。
必須要承認,鐵羅酋長雖然是個滿腦子種姓思維的史前酋長,但判斷卻還是準確的。裝著土制電池的黑豹車根本跑不快,而留下來的熱能和氣味則是再明顯不過的痕跡了。另外,這些沙民戰士們的主力坐騎——矛克速行龍不但嗅覺靈敏還能感知熱源,便是最優秀的追擊者了。而且,這群和地球史前時代的肉食恐龍有幾分相似的動物奔跑速度極快,體力充沛,能撲能咬能啃,還披了一身相當厚實的鱗甲,幾乎算得上是完美的獵食者了。
跑起長途來能和車輛媲美的陸行生物,而且還是大型獵食者,這要是放在地球上就實在是太不科學了,可這里畢竟是遠離銀河的異星,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乎,也不過一個多小時,一行人便已經來到了山下。酋長甚至都能看到那山嶺的全貌,像極了一只擇人而噬的恐怖圓臉巨獸的頭部。
鐵羅酋長猶豫了一下,揮手讓大家停下來,準備再讓幾個偵察兵上去檢查一下。可是,當他準備點名的時候,所有的那些紅鱗和黃鱗的沙民們都縮到了坦克后面,誰都不敢露頭。
酋長暴跳如雷,剛準備再拖來兩個奴兵喂胯下的坐騎,戰車隊長便已經從頂上的翻蓋處爬了出來,道:“那邊派來的先生已經說清楚了,這一伙無毛猴子損失慘重!人人有傷,而且只有裝甲脆弱的運兵車,我們則有五輛坦克,占據壓倒性的優勢!他們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嚇破了膽的地球人現在應該已經逃進山了。”
鐵羅酋長覺得這還是比較有道理的,他胯下的巨型速龍從剛才開始就有點躁動,明顯是聞到了自己喜愛的食物香氣——這個大家伙是吃過人的,而且特別喜歡那口味。
很顯然,無毛猴子的逃兵隊伍離自己應該很近了。
“準備出……”鐵羅剛剛開了口,便仿佛聽到了一聲破空的疾響,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只見戰車隊長的頭顱變成一團血肉碎片,濺了自己一臉。
速行龍們和沙民們一片大亂,就是那幾臺戰車的駕駛員和炮手們也陷入了混亂之中。至于酋長自己,在將近半分鐘的時間內都陷入了一種茫然狀態。
過了好一會,其余的戰車手們才下意識地沖著前方開炮了。離子束轟在了了遠處的山嶺上,除了制造出一堆落石外卻連一個敵人都沒有殺死。唯一的好處是,蒼藍的光暈總算是給漆黑的夜色帶來了一絲明亮,雖然遠比不上專業的照明彈,但總還是讓目力超卓的沙民們勉強看到了敵人的蹤跡。卻只見幾個人影倉惶地鉆進了山下的一條峽谷之中,隨即便沒了蹤跡。
那峽谷并不算寬敞,在這起伏陡峭的山巒中根本不起眼,就算是白天,若是不特意去找都發現不了,但仔細觀察一下,應該還是足夠戰車和速行龍通行的。
“殺了那些無毛猴子!我要他們的腦袋泡酒!”鐵羅可汗大吼一聲,披著從“合作者”那里得來的復合材料護甲,提著兩米多長的高碳素水晶制的斬馬大刀,率先騎著自己那頭碩大的速龍一馬啊不,一龍當下。
武德充沛的城邦游牧時代的領袖就是這樣了,自身的武力和勇氣是能決定威望的,所以他們也必須得英勇起來!
戰車手們和沙民們自然都跟了上去。前者還有一些猶豫,但隊長死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誰還能做主。他們雖然受過專業的裝甲兵訓練,但專業程度畢竟有限,離“精銳”二字實在是相距甚遠。
沙民們就這樣腦袋發熱地一頭扎入了峽谷之中,幾分鐘就被客觀地形壓成了一字長蛇陣。蛇頭自然是勇猛無雙的鐵羅酋長,蛇尾則是一個最謹小慎微左顧右盼的黃鱗的沙民,還騎著一匹最瘦小的速龍,一副隨時都準備逃跑的樣子……哦,他跑不掉了,不知道從哪里天降下來的一塊巨石把他連人帶騎砸了個正著,當場就扁了。而那翻滾的巨石也徹底堵住了他們的回頭路。
“轟!”“轟!”“轟!”埋在峽谷中的地雷——實際上不是什么專業的反裝甲地雷而是手雷改裝的——但在這樣狹窄的環境中,也依然制造了相當的殺傷和巨大混亂。駕駛員為了閃避爆炸而胡亂的扭動方向,一頭撞在了山壁上,亦或是和前面的坦克追尾,再或者碾死了騎龍的自己人。這樣的事情頓時形成了讓全軍崩潰的連鎖反應。
戰車手們想要反擊,但連敵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大炮的仰角更抬不了那么高。少數英勇的打開了翻蓋露頭想要去操作機炮,卻被兩側撲過來的密集火力挨個點民。
至于鐵羅酋長……他和他那頭碩大的速龍已經被當頭的密集彈幕轟了個正著,兩者的尸體血肉模糊地攪和在了一起,整個都不是囫圇的了。
“沖啊!”一個激昂的聲音依稀在峽谷中傳來,但隨即便被更大的聲音打斷了。
“沖你個頭啊!但凡還有一個能動的,就給我繼續射擊!”
沙民們絕望了,然而卻只能盲目向周圍的閃避胡亂掃射,那射擊的動作讓余連瞬間想到了自己的家鄉那片神秘的號稱人類發源地的廣袤大地,忍不住又看了看剛才吼了一聲“沖啊”的優優中士。
黑大個縮了一下腦袋,盡量把自己偽裝成一只莫得感情的殺人機械,全神貫注地向峽谷內的敵人射擊。
射擊動作很標準,于是命中率也不錯,比他那在廣袤而神秘的大陸上的同胞們專業多了。
嗯,真的有點想家了。要不我也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回家什么的?
余連在胡思亂想中,坐看所有能動的沙民們全部被擊倒在地。到了這個時候,有動力甲的士兵們才慢慢地從埋伏處現身,小心翼翼地接近戰車。他們按照余連事先地要求,給地面上哀嚎的沙民和速龍補上一槍,又掀開那些無法動彈的坦克的頂蓋,直接往里面丟上一顆手雷。就這么重復了四次之后,最后一輛坦克內發出了哭喊身,幾個青鱗的沙民連滾帶爬地鉆了出來,跪地投降。
于是乎,在11月14日的凌晨3點不到的樣子,12號兵站的士兵們在三天內經歷的第五次戰斗就此結束了。
可這一次,他們零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