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技術上來說,萬首魔獸奧哥索羅并不是真的沒有反制宇宙戰艦的力量。只不過,物質世界并不是它的主場,如果想要投放自己的全部威能,首先需要調整自己的生命韻律,和現世所在的物質世界完成適應共振,方才可能變成一個完整的萬首魔獸。
這正是它方才匍匐裝死的原因。它將自己所有延伸出去的肢體重新收回到了本體之上,仿佛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個大號的花骨朵,任由天空中的巡洋艦對自己狂轟濫炸,卻依然紋絲不動。
無形的靈能卻已經慢慢地傳遞到了大地之中,感受著這個星球的地脈波動,讓自己的靈魂漸漸和整個星球的自然意志融為一體。
地面上發出了一聲低沉而莊嚴的轟鳴聲,緊接著,萬首魔獸本體上的甲片像是得到了新生似的,再一次復原張開。原本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本砸碎的觸手就宛若蜥蜴的尾巴一樣重新生長出來,而且比蜥蜴快了數千倍。
萬首獸的本體之中,重新揚起了十幾條新的觸手,卻像是用合金形成的鋼鐵腕足。在鋼鐵的光澤之上,腕足的頭頂慢慢探了出來,張開,化作了猙獰的機械裂口。
裂口之中,似乎有光束正在聚集。夜空之中,那聚集的光暈閃爍著明亮、凌冽卻又殘忍的光,就仿佛吞天巨獸的眼睛。
在那一刻,觸手張開的裂口就像是正在張開的炮門,昂揚而起的蛇身便宛若瞄準高空之中那龐大的戰艦。
中央花瓣狀的身體主體已經展開,血肉和甲殼的之下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影。熾熱的能量在經脈的交錯中流淌著,匯集向了那些鋼鐵化的觸須。
對這頭身量足可以稱得上是遮天蔽日的龐然巨物來說,大概也只有天空中那艘戰艦,可是值得認真對待的獵物吧。
旺達目睹著山下的場景,。
“這才是奧哥索拉的真正實力!所謂的萬首獸,每一個頭顱就代表一個乃至數百個靈魂。不計其數的魂靈因為虛境的性質,和它本身的生命而不死不滅。可實際上,它們都是萬首魔獸存在數千年歲月至今,所吞噬的獵物。有虛境的,也有物質世界的。它吞噬了靈魂的生命力,也吞噬了他們記憶、認知、特性和適應力。奧哥索拉可以適應一切的環境,可以切換無數的狀態,也能從記憶中尋找到最符合現狀的戰斗模式……現在,他已經適應這個星球的律動的,也到了反擊的時候了。”
旺達教主看了看余連,終于第一次露出了占據上風的滿足:“那艘戰艦也是你安排的吧?
沒等到余連開口,他又用篤定的語氣道:“可是,你還是太托大了!一艘巡洋艦的火力還是不夠。若是一開始就沒有投放出足可以殺死它的火力,軌道轟炸就毫無意義。你至少要布置一支可以用來要塞攻堅的分艦隊!”
余連點了點頭:“是啊!超強自愈、細胞分裂、空間穿梭、次元融合、高適應性,以及幾乎有點反物理的擬態能力,都是奧格索拉能夠在虛境中存在至今的超凡力量。如果不是這貨本身的智慧短板太明顯了,就憑這特性,虛境之王的序列中就應該有一個屬于它的位置。若只論其硬實力,這個觸手怪盤踞在星球上,是有可能對抗一只戰巡的。”
余連的反應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得就像是和自己討論一個技術性問題似的。
旺達不由自主地心頭一緊。對方反應似乎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
“可是,很明顯,您并不是太懂虛境,也不是太懂這些虛境巨獸啊!”余連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睨視這對方,語重心長地道:“作為一個年長者,若是連姿勢水平都不夠,豈不是說明虛度了大半輩子人生了嗎?”
旺達被說得啞口無言,一時間有點惱羞成怒。明明他才是長者,明明他才是高環的超凡大師,明明他才是那個縱橫宇宙的黑(喵)道數十年的巨酋,對方再怎么天才也應該只是個新人,但這種眼神算是什么?
然而,他的態度卻又實在是太過于篤定了,篤定得就像是敘述客觀真理。
旺達教主確實是不太熟悉虛境。畢竟各大超凡組織的領導者們一定對底下人講過,六環以內對虛境一定要敬而言之,如果沒人帶就千萬不要去送。
可是,我不懂,你難道就會懂嗎?
……太囂張了啊!后生仔,區區的才覺醒的后輩,竟然在這里擺出一副虛境專家的樣子是要忽悠誰呢?
旺達教主很不喜歡這種態度,對方每次擺出這個態度,自己都一定會倒上大霉。
幸運的是,他的擔憂并沒有持續太久。就在那虛境魔獸那展開的機械化鋼鐵觸須還沒有來得及發動攻擊,高空之中巡洋艦便再次扔下了密集的彈幕。
這一次,他們并沒有使用空間震蕩炸彈,而是最樸實無華且低調的高能燃燒彈。
炸彈尚且還沒有落地,便直接在空中爆裂開來,隨即便化作了高溫的烈焰,直沖云霄。視線范圍內所及的半個天空都被烤的一片通紅。恍惚之中,那整頭萬首魔獸,以及大半個瑟羅古城,那些殘垣斷壁,周圍的森林和山林,都被包圍在了赤紅的烈焰之中。
這是仿佛煉獄降臨一般的可怕景象,萬首獸的巨大身軀,被光與熱融合而成的橙紅光幕徹底覆蓋在了其中。這一次,它便是連慘叫聲都沒有了。
弗洛雷斯·旺達不明所以。要知道,就算是剛才的幾輪空間震蕩炸彈,都沒有對其起到致命的傷害,何況是高溫燃燒彈呢?
別看萬首獸長得確實是一副飽滿多汁的樣子,但其實比大多數專門強化過隔熱的軍用材料都耐燒。
可是,正因為不明所以,旺達反而不敢掉以輕心,反倒是更加小心了。
這時候,卻余連解釋道:“您說得沒錯,如果我想要第一時間消滅,確實應該拿出攻堅星塞的火力出來……可如果真的采用那種規模的軌道轟炸,這顆星球還能要嗎?這是一顆自然形成的生命星球,有完整的生態鏈,也誕生了自己的文明。這樣的星球,若是突然了斷絕生機,將何等恐怖的悲哀和絕望呢?這頭萬首魔獸就在絕望中心說不定會發生進化呢。可是,星球荒蕪離散的生命力,以及深層的絕望和恐懼,必然會成為某些見不得光的邪魔外道的養分。這說不定才是您做出這等惡事的原因吧?”
說到這里,余連已經不知道應該是悲哀還是憤怒了。明明已經到了遨游于星辰之間的大宇宙時代,邪教徒們,以及他們背后的支配者們卻依舊沒沒什么長進。
或者說,正是因為一直都沒什么長進,所以制造出來的災厄規模卻越來越大啊!
“就是事后動用了大規模的星球環境工程,也至少需要三五年時間才可能恢復生機,而毀滅的,逝去的,滅亡的,卻已經成為既成事實了。弗洛雷斯·旺達,我和你不一樣!這么寶貴的自然星球,當然要承擔更重大的歷史責任,豈能被你這種暴殄天物的東西拿去當做祭品……等等,你這個表情算是怎么回事?你以為你露出了迷茫眼神外加無辜的小表情,就能改變你已經構成反文明反星球罪的事實了嗎?”
旺達卻在原地呆滯了好幾秒種,目光顯得有些閃爍,但依舊是用傲然,或者說過于傲然的語氣正色道:“胡說八道……沒有這回事!我都說過了,我就是為了薩爾文伯爵的遺產來的!我承認我是個恐怖分子,是個叛軍,還借著邪教組織來牟利!可我實際上是一個三觀端正的利己主義者,絕不是什么瘋狂的反文明罪犯!”
他確實覺得自己有點冤枉。宇宙之靈在上,他旺達教主真的只是一個損人利己的壞人,而絕非不可救藥的瘋子。
而就在這個時候,虛境魔獸也一個健步,從橙紅色火光之中掙脫了出來。
我們都知道,它的真身本體咋看就是一大坨各種血肉和外殼裝甲形成的一個大花莖,是沒有腿足之類的器官的,這次完全是在用近乎于漂移的方式行動。這家伙居然能拖著如此的龐大身軀玩力場閃爍,而且居然連地震和臺風都沒有引出來,倒也真不愧是星球災厄級的虛境魔獸。
從沖天的火焰之中閃爍出來的魔獸卻沒有馬上發動反擊,顯得好像有些迷茫。這個時候,它的周身依然那還在纏繞著不祥的兇惡火光,并非是身體著火了,而更像是火焰被凝結成了光之鎖鏈,生生地錮住了他的身軀。
那些鎖鏈其實是一種被稱為氦磷的高熱物質凝結而成的,這是一種比鋁熱劑更高溫,比磷粉更劇毒,而且還相當耐燒的一種可怖燃燒物。一聽它的特性,就能知道,完全就是為了作為武器而開發出來的。當然,這種物質也確實是這個宇宙中真正的高科技產物之一。
在燃燒彈爆炸的瞬間,無數的氦磷沖天而降,直接附著在了虛境魔獸的身上,持續發揮著強光和高熱。
“這,這……”旺達教主有些驚訝,但依然難以理解。
如果身上被灑上氦磷的自己,哪怕是自己這個五環的奶媽靈能者,怕都得被折騰掉半條命來。可自己畢竟是人類啊!這樣的傷害,對萬首獸來說,不久相當于身上濺上兩三滴開水差不多嗎?
這又如何?
旺達很想要大聲嘲笑一下余連技窮如此了,而他卻怎么都笑不出來。姑且也算是法系精神系靈能者的他,真的感受到了那頭虛境巨獸明顯的惶恐和驚懼。
它確實開始恐懼,猶豫,甚至退縮了。
“……這,這不可能!宇宙之靈在上,我到底看到了什么?”旺達哀嘆著。他覺得,如果今天晚上自己可以活下來,知識結構一定是會更新一大部分的。
“這些魔獸乃是虛境的產物,它們的主場始終不在這個物質世界里,雖然它渴求吞噬這個世界的一切,卻也被這個世界的一切所排斥。它總是回到虛境中,那個遠比我們殘酷得多,徹底的弱肉強食的殺戮世界。若是它在主位面承受太多的傷害,消耗太多精力體力……會不會反而淪為那些真正的虛境之王們的獵物呢?氦磷對萬首獸的傷害有限,但是其特性之一就是對所有有機體地牢固附著,要是多燙上一段時間,甚至伸入其表皮之內,再想要驅散就很麻煩了。在虛境中,這樣的發光物質,不就是相當于是在大草原上丟上一只烤得半熟的鴨子嗎?”
“你一開始使用空間震蕩炸彈,就是要破壞它的空間屏障,好給它灑磷粉?”旺達教主總算也不是什么遲鈍的本人,終于反應了過來。
他已經等不到余連的回答了,居然直接沖到了山崖邊,展開雙臂以飛翔動作一躍而起,然后整個人便帶著空氣形成的鍍膜,仿佛滑(喵)翔機似的,徑直便向那頭正在發光的巨獸劃去。
教主先生的反應實在是太果斷了,整得余連都有那么一點點小意外。不過,他很快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冷笑了一聲,干脆就站在原地沒有動,卻掏出了一張撲克牌般大小的,用不明材料做成的卡片。
“誰告訴你……紅牌的虛令只能用一次的?弗洛雷斯·旺達先生,您這也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
萬首魔獸似乎終于感受到了疼痛,發出了一聲嘶啞的鳴叫聲。
“在這么耗下去不是辦法!”這頭虛境魔獸的智慧僅僅只相當于五六歲的人類孩童,但也足夠做出以上的判斷了。
它放棄了反擊,也放棄了移動,身體抽搐著,將自己延伸出去的靈能又全部收了回來,凝成無形的切斷之力,當機立斷地撕開了虛空。
波紋狀的震動在夜空中轉瞬即逝,隨即便化作了一道不規則的裂縫,一點點擴大成了巨大的次元之門。
“它要逃跑了!”船上的秋名山八幡提醒道。
不過,用不著他提醒,在巨獸最后開始抽抽的時候,埃莉諾就已經將命令下達了。
“7號和8號!動能穿甲導彈投放!”
“1號到6號位!空間震蕩炸彈,最后一輪齊射!”
在科西嘉號上剩下的空間震蕩炸彈還沒有脫離炮門,兩枚加了料的貧鈾穿甲彈,便拖著幾乎看不清色彩的尾焰,呼嘯地朝著那巨獸飛了過去。
這天與敵,科幻與神秘,未來和莽荒的最后一輪對決是何等的壯麗,何等的浩大。在光和熱的形成迷亂狂熱的場所中,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一個幾乎只有烏鴉那么大的東西,正在以接近光速突破了天空的障壁。
那是一位殘破的頭顱,依稀能看出來應該是個人類的年輕女性……或者說,非常接近人類的不明生物。
大家確實看不到她。
她雖然是在以光束前進著,但無論是肉眼,還是雷達,卻都完全捕捉不到其行進的軌跡。
“它要逃了?”她望著正準備鉆入次元門的虛境魔獸,發出了焦急狂躁的嘶吼聲:“等等,不準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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