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的二十分鐘，就“有可能”取得的戰利品分配，兩人開始了坦率而極有預見性的交流。雙方誠懇地交換了意見，了解了彼此的分歧，對問題達成了廣泛的共識，為互惠互利的戰略伙伴關系，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總體而言，這次談話的結果是積極的，未來是可期的。
壞處是，婭彌妲小姐學霸科學少女的人設稍微有點崩塌。這姑娘討價還價起來還真挺家學淵源的，整得余連都差點有點招架不住了。
好處是，雖然科學少女的人設崩塌了，但只要進入了討價還價的階段，卻反而能證明她的誠意。
“不過，我們雖然做了那么多準備，目前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目前所有的行動目標，都是帝國的要害。不僅僅存在常規的保護措施，還有規模龐大的神秘學守護陣列。現在，主持對帝都進行靈能預警的，是星見閣大祭司長諾德多斯。”
“我知道，一位擁靈第八環的‘靈佑宗座’吧。”
婭妮略有些驚訝地瞥了余連一眼：“通過設置在每座城市，以及數萬座小型太空站中的靈能陣列，整個帝都現在都被覆蓋在異常預知領域之下。所有的行為，越是有可能對帝國和帝都造成重大危害的，便越有可能讓他感應。我可以確定，就在我們剛才商量的事的時候，他就應該有預警了，甚至連我們可能要去的地方，乃至于行動時間都隱隱感覺到了。如果你去了，很可能必須突破一大票高手們的攔截搜索。”
“所以，我剛才和你商量的時候，心里可是想著，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都要！”
婭彌妲呵呵一笑：“就像你讀大學的時候那樣？”
……你是不是找人去查我八輩祖宗了啊？
余連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面上則昂揚著頭傲然道：“所以，所有會讓那位大祭司感應到危險的要害部門，我都要去闖上一番。”
婭彌妲沉吟了一下：“……只是想一想，是不會激發預知陣列的反應的。”
“是啊！所以我說過了，只有死娘炮和基佬才只是想而不敢做，純爺們不但都要，而且一定要去做！真心實意地要做！至于什么時候去……呵呵，時間方面就拜托您了。只是在時間預知做點手腳，這可比做全方位的感知蒙蔽，要容易多了吧？”
婭彌妲沉吟了片刻，寶藍色的眸中瞬間閃過了一絲異彩：“您這個人……還真是再次刷新了我對你的認知啊！”
“哪方面？超凡的想象力和出眾的行動力？”
“不，是發瘋的程度。當然了，我其實并不討厭這一點。像我這樣的人，很容易周圍的所有人都當成是沒進化的猴子，大概也只有世俗意義上的瘋子，能讓我感興趣了。”
“等等，你剛才說了猴子了吧？你剛才說是把周圍所有人都成沒進化的猴子了吧？”余連不由得又在心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未來那個以親民著稱，那個坐著輪椅和一大群孤兒院小朋友們玩游戲的大統領女士，被普通民眾親切稱呼為“婭大姐頭”的大統領女士，居然會是這個人設嗎？
雖然他知道，所有政治動物，總是會用演出來的一面來應對大眾的。明星立人設的操作，說白了都是政客們玩剩下的。
可是，余連卻依然覺得有點小唏噓。
這時候，卻聽婭彌妲又道：“沒辦法，宇宙之靈確實給了我讓人羨慕的天賦，卻也奪走了我很多。最重要的是，便是身而為人的同理心。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就像是淪落到了猴群之中的唯一人類，這讓我真的感覺到了無法抑制的孤寂。真的羨慕那些拿不到滿分的同學，我真的很想體會一下考試答錯題的感覺。還有那些不太聰明的傻孩子們，能那么快樂。你說，智商和快樂，到底是哪個更重要啊？”
“我特么覺得你現在就挺快樂的！”余連面無表情地道。
你要是沒有同理心就見鬼了。這段凡爾賽多傳神啊！
“那就對了。那些因為自己有那么一點點超出常人的智商，就覺得自己失去了同理心，失去了身而為人的驕傲的家伙，只能說明他們并沒有那么聰明。不過，真羨慕這種人，我也很想體會一下這種明明就是半吊子，卻偏偏又如此傲慢的心境啊！真的很有社會學的研究價值。”
余連頓時不想說話了，但大小姐卻覺得自己的笑話很有趣，嘻嘻地笑了幾聲，隨即又饒有興致地道：“不過，你好像對帝都的靈能防御陣列很熟悉啊？以前見識過？”
“我當然沒有。不過弗洛雷斯·旺達教主以前在蛇的同伴，好像是個叫黑王的大佬，倒是被這套陣列搞得狼狽不堪。他知道，我當然就知道了。”余連繼續面無表情，連眼睛都沒眨。
“……哦？呵，就當是這樣吧。”婭彌妲收回了深邃的目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她輕輕地鼓了鼓掌，卻見桌下飄起了一個漆黑的人影。那人影開始凝結，膨脹，充實了起來，很快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栩栩如生的余連。
婭妮看了看兩個余連，點了點頭：“可以以假亂真了。”
“可惜表現不出我出塵不凡的氣質。”余連一本正經地道。
大小姐橫了一眼，輕輕一揮手，另外一個余連頓時便再次化作了陰影一樣的紙片人，隨后又把自己直接卷成了一個不起眼的紙卷，跳到了一個小盒子中。
婭彌妲將盒子留在了餐廳之中，站起了身：“那么，我們出發吧。我很期待這個晚上。”
兩人聯袂走出了包間，和一位“正好”過來收拾清掃的服務生擦肩而過。
兩位一直守在門口的西裝保鏢則趕忙跟了上去。
在邁出餐廳大門的瞬間，他們都有了非常敏感的預警反應，就像是忽然登上了舞臺中央，被無數的觀眾注視著的感覺。
然而，放眼望去，看到卻依然是那條繁忙的街道，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的車流和游人，以及正面燈紅酒綠的建筑物。
帝國的建筑物也并不都是那種宮廷和神殿感很足的造物，許多街區的建筑物也是非常工業化的，這貝森伯格市就是其中之一。至少，這位于市中心的商業區街景，和宇宙的任何一個太空城都沒太大區別。
只不過，隱藏在那些燈火酒綠中的，卻不知道有多少組的情報安全人員們。他們手中的長槍短槍，足可以把自己臉上的胡茬都拍得一清二楚，當然應該也足可以把自己瞬間撕成碎片。
大丈夫當如是啊！余連想。
“我們現在的人設，確實是在約會吧？”余連又問道。
“還有三個小時，你由你來安排了。”
余連看了對方興致勃勃的笑顏，心中一動，惡趣味頓時開始冒泡：“那就去那邊市區文化廣場的維森劇院吧。那里正在上演我們共同體的新劇。”
婭彌妲板著臉沒有說話。
目前，整個帝都至少有一千多場各種舞臺劇在大小劇場中公映，來自聯盟的著名劇團也不少。他們當然都希望能邀請達官貴人，尤其是婭彌妲這樣的名人來看戲，只要能得到她一句夸，不說一定是能火，但下一部戲的投資一定會容易多了。
可是，高冷的婭彌妲卻都拒絕了。
“我其實對舞臺劇不太感興趣，其實更喜歡電影。你們地球的星際武俠劇我就很喜歡。”婭彌妲面無表情地說著再次顛覆她人設的臺詞。
“我也一樣。不過，這一出一定要砍。因為是我寫的。”余連很無恥地忽略了齊先生。不過他老人家就算是知道了，應該也不會介意的吧？
婭彌妲揚了揚眉毛，這才終于有了一點興趣：“那就出發吧。”
“我們可以直接走過去。”余連率先向劇院的方向走去。
婭彌妲的保鏢剛想要勸阻幾句，卻見對方已經開動了，只能趕忙無奈地跟了上去。
余連帶人姑娘看的劇，自然便是注定偉大的《綠星公主和七個小海星》了。
說實話，《綠》的劇情確實是指著帝國的鼻子罵了，然而，滅絕文明，種（喵）族清（嗚）洗，保留地遷徙，變相奴隸制度等等方面，聯盟做的也不少。只不過是因為打了一個共和國的旗號，所以看上去吃相要好一些罷了。另外，除了種族壓迫，財閥共和制的聯盟的經濟剝削方面甚至比帝國的軍事貴族們還要惡劣。
余連可以確定，帝國統治者們看了《綠》一劇會坐立不安，聯盟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婭彌妲的智商，應該也會看得感同身受的。
另外，他和妹子去看戲，帝國情報部門的當然也會跟進了。
帶著超級大財閥資本家的千金大小姐，以及一群邪惡軍（喵）國主（嗚）義政權的秘密警察，去看一出左得不能再左的新派話劇，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有趣的事嗎？
如果大宇宙之外的觀察者們，因此學會在和資本家大小姐約會的時候，去看《雷雨》，那也算是我為世界做的貢獻了吧？
總之，一想到這里，余連便有點可惜了。早知道會有今天的這一幕，他一定會想辦法把《綠》劇中的抗爭性和革命性增強。這樣他就可以就近欣賞婭彌妲的表情了。
……可這樣一來，原句的悲劇性似乎就被削弱了，這還真是挺麻煩的。
要不，拜托一下齊先生，再寫一出？又或者，直接弄個三部曲？
主體分別是悲劇、覺醒以及抗爭？
拜這個神秘主義橫行的大宇宙時代所賜，可以為劇本提供素材的故事，實在是要多少有多少！
兩個小時之后，在全程雷鳴的掌聲和喝彩聲中，《綠》劇的第四天公演，再次取得了圓滿的成功。
余連當然不知道，很快這部戲就要火出圈，成為宇宙戲劇界的里程碑了，但他卻一點都不懷疑這一點。
我……這也是為了我們事業的宣傳陣線，邁出了堅實的一步了吧？
這從劇院中已經坐滿的觀眾就可見一斑了。
實際上，如果不是婭彌妲大小姐不知道動用了哪里的特權，他們兩人可是進不到這二樓的小包廂的。
余連一直都覺得，話劇應該是坐在大廳前排才是最好的，婭彌妲似乎也這么認為。可架不住那兩位保鏢先生地極力苦勸。看他們的樣子，就差要跪下苦求了。
一位優秀的上位者是不會讓底下人太難做了。雖然婭彌妲老說自己對凡人沒有共情，但很顯然也是這個類型。
來自共同體的埃斯庫洛斯，在整個宇宙范圍內并不算太有名氣，但畢竟也是地球的官方劇團之一，演員的功底水準都不錯。作為導演的庫茲先生，也確實傾注了相當多的心血。
讓他有點遺憾的是，整場戲看下來，婭彌妲雖然全場都很專注，但表情居然沒有任何起伏。反而是兩個跟在后面蹭戲看的保鏢先生，有那么一點點坐立不安的意思了。
“你的保鏢先生都是精英啊！”保鏢自然都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但并不代表他們的社會認知就會超過普通大眾。如果是普通保鏢，這時候的第一反應，要么是跟著大廳里的普通觀眾要么哭泣，要么痛斥某國的暴政了。
既然會坐立不安，說明還是很有思辨能力的。
“他們可不是我的保鏢。一位是聯盟大使館的安全處保衛科長，另一位是聯盟工商理事會的商務助理，都是海洋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是我的同事啊！”
那是，福報老師稱自己底下的996死碼農的時候，也是會親切地管他們叫“同事”的，仿佛他們的人格真的是平等的似的。
當然，也就這位注定會繼承“無限金庫”的貝倫凱斯特家的大小姐，能把聯盟大使館和工商理事會的精英工作人員當助理跟班使了。
不過，瞧這兩位孔武有力的身材，應該也確實客串了保鏢的工作。怪不得余連會誤會了。
兩份工作發一份工資，必須說，這可真貝倫凱斯特。
婭彌妲似乎感受到了余連的鄙夷，也將臉側了過來，嘴角翹起，露出了玩味的笑容：“真是一處好戲啊！余連。”
這姑娘的反應確實非常淡定，沉著得仿佛聯盟母星的亞特拉斯大山。可不知道為什么，余連的直覺卻告訴自己，對方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平靜。
神秘范疇上的玄學？
余連決定相信自己的玄學，當下便毫不避讓地直視著對方那雙蔚藍色的眼睛。
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將近半分鐘后，婭彌妲微微地嘆了口氣，稍稍移開了一點點視線。
余連不由得樂了。
他真的很希望能多聽聽對方的想法，可現在，能看到未來的“智慧女神”小姐有這樣失態的一幕，也算是值回票價了。
“那能幫我推薦給你的親友嗎？”余連笑道。
“作為朋友，我允許你和我這樣的惡趣味的玩笑。可是，你也不能當面羞辱我的智商嘛。”婭彌妲瞪了余連一眼，但想了一想，卻也露出了同樣惡趣味的微笑：“不過，這部戲，倒是更適合他們看啊！這應該是會讓他們下定決心的。”
“那兩個傻姑娘？”
“不，我說的是計劃B。”婭彌妲冷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