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阻止這個軍購案的,不能阻止,也不愿意阻止。你實在是太清楚了,現在的共同體需要盡可能地強化自己的國防力量。無論是我們提供的這些武器和生產線,還是你自己在新大陸的布局,都是在盡量保住你的祖國。可是,小魚同學,你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為很矛盾嗎?你所做的,到底是在保護你的祖國,還是你最鄙視的那些地球的袞袞諸公的祿位?”
余連斂去了笑容,換上了一張甚為難看的司馬臉。
“你是知道的,藍星共同體現在的樣子,并不是你心目中的理想國,你正在試圖改變。可我們都知道,歷史的事情,要么死水一潭持續千年萬年,可以一旦有了變化地契機,便會化作奔流入海的長河。既然如此,何不讓這個大勢為你我所用,讓他加速到底呢。”
余連一邊聽著婭妮的話,一邊繼續掛著莫得感情的司馬臉,把另外一條后腿扯了下來。他僅僅只花了兩三分鐘,就把那些略微有些緊致和塞牙的大腿肉消滅了一半。
婭彌妲也停止了乘勝追擊,就這樣托著下巴看著余連化悲憤為食欲,仿佛怎么都看不夠似的。
一直到胃口有了滿足感,余連這才覺得精神稍微滿足了一些,隨即幽幽地喟嘆了一聲:“你這個人,你這個人啊……”實在是太特么適合路燈了,不,最好還是旗桿,還是樹在高樓大廈天臺上的那種。
“怎么樣,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這其實是在幫你下決定呢。”婭妮歪著小腦袋看著余連,笑得異樣的明媚,甚至已經有了幾分煞氣逼人的璀璨了。
“那我真是謝謝你了。可是,婭妮,代價又是什么呢?”余連也毫不退縮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為我所用也就罷了,何談為你呢?”
她也沉吟了一下,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我們都看到過一種可能的未來,那我真的很想看看另外一種可能的未來。這或許會讓我下一步升環的時候更順利一些吧。沒辦法,時眸魚消化得太順利了。很有可能,下一次我們便往更深入的時間長河中去看一看了。”
余連沉吟了一下,直視著對方那雙純凈的蔚藍色眼眸中,很想從中找出是不是存在一兩個鐘刻之類的圖案,可惜卻只看到無限。
“好吧,如果還有什么附帶的好處,可能便是一個順理成章的機會吧。我們這些人,其實也是需要偶爾打掃一下衛生的。可是,聯盟的體制無奈的地方便在于,就算是打掃衛生,也是需要名正言順的。”
這一次,虹薔薇公主的話越是輕描淡寫,余連便越覺得其中地肅殺之氣甚為濃烈。她的意思其實也還是很好猜的。這次軍購案,除了會讓共同體的財政陷入某種極為薄弱的平衡狀態,應該也涉及到了聯盟內部的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她應該是希望通過這一連串軍購案,查出一些證據來。
余連完全不知道這中間能扯上什么關系,但既然是白毛狐貍的操作,一步十算也再所難免,如果她自己不說,別人是很難猜到她的意圖了。
可是,余連卻知道,她應該不會就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下去了。
果然,貝家大小姐之前那帶著血腥氣的微笑已經不翼而飛,反而還很體貼地給余連倒了一杯茶,柔聲道:“不要為難我了嘛。下棋也是要講究一個見招拆招的。”
余連不由得笑了。她倒不是故弄玄虛,而是怕翻車。畢竟謀劃得越多,計劃就越多,便越容易產生不可預估的變量。真要是翻車了,貝大小姐算無遺策的圣明人設不就保不住了嗎?
“好啊,我等著看。”
“是的,等著看那就會明白了。我呢,也許會坑你,但一定不會害你。無論你以后要做什么事情,至少聯盟這邊還有一條后路。”
有一說一,貝倫凱斯特家的紅薔薇公主,其實也是一個相當會演的壞女人。可是這一次,余連卻覺得,她這話至少有七八分是真實的,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
他倒是很想感動一把,但心里還是不由得感慨,這妖狐,真是亂我道心啊!
不管是自上而下的變法,還是自下而上的革命,若是沒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又何談成功呢?可是,若知道了有退路,又如何還能保持這種心境呢?
“你是不是在想,你又在動搖我的決心了?”
嘖,這只白毛狐貍在升到四環順便融合時眸魚的能力之后,真的是越來越妖了。我是不相信這丫頭真能讀心的,難道本人的表情管理技能出問題了呢?
余連覺得還是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了,便直接問道:“要跳舞嗎?”
“不跳。正經人誰跳舞啊。”
得嘞,全宴會廳一大半的人都被地圖炮了。而且,你沒看到克雷爾那家伙現在正摟著一個穿藍色挖禮服的妖艷大姐姐在跳舞嗎……嗯,怎么又換了一個?
“而且,這種舞步和音樂太刻板了。會讓我聯想到某只特別不正經的橘貓。”
余連又側耳聆聽了一下,確實是帝國宮廷風格的宴樂,莊嚴大氣,堂皇典雅,但也不失輕柔和諧的部分。既然是這樣所謂的高端宴會,自然都是頂級樂隊現場演奏的。不得不說,他們的技巧很好,絲毫不見刻板,甚至還會根據現場氣氛偶爾增快或減慢節奏,甚至還會加兩個現掛的小插曲。
晨曦龍王們統治的銀河帝國,其實是代代哲人王支配的開明君主專制,雖然也有真理部和文化警察的存在,但文藝領域并不缺乏奔放的一面,總體是處于相當高的層面的。
他們的宮廷樂當然有肅穆威嚴的類型,但也有舒緩、柔和甚至熱情的一面。很顯然的,現在正在鏡廳中演奏的便是后者。
不過,這依然是典型的帝國宮廷宴樂。
“聯盟的高端宴會,其實是非常流行帝國宮廷樂的。從兩千多年前,我們和帝國開始正式建立外交關系進行貿易往來的時候,便開始了。”婭妮嗤笑道。
“其實,共同體那邊也差不多。藝術是無國界的嘛。”
“確實,藝術無國界。這帝國宮廷樂當然也是很好很好的,但我偏偏不喜歡。”
余連倒是很想說“人民群眾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但考慮到這里還真沒有“人民群眾,便也無話可說了。
她又道:“我倒是知道,舞會這種東西,歸根結底其實是發源于石器時代的篝火求偶。通過舞蹈展示自己的力量和體魄,能求到最多偶的,便是部落里最強大的人,也往往能當上酋長。然后就這么一脈相承地傳到了宇宙時代。呵呵,仔細想想,應該也只有那只不正經的橘貓,才喜歡用這種不知羞恥的方式來展示自己的身材嘛。”
這就是刻板印象啦!布倫希爾特雖然看著情緒最奔放,身材同樣也最奔放,但對這種女孩子的機能還真沒多少興趣,喜歡拉著自己蹦蹦跳跳的反而是菲菲。
以你的情報能力,應該不可能不知道。
……呃,菲菲?
余連頓時秒懂。這是指橘罵菲啊!
“我覺得,婭妮,這背后黑人也是要講究一個基本法的。”余連準備好好地糾正一下對方的三觀,可還在整理言語,那邊的大廳便已經發出了一聲熱烈的掌聲。原來是樂隊的人已經演奏完了一曲,起身鞠躬準備離場。
這個古典樂團的頂級樂手們,已經為大廳中的賓客們演奏了快兩個小時,也是時候讓大家休息一下了。
這時候,余連忽然注意到,貝大小姐的臉上已經露出了興致勃勃的異采,就像是一個準備搞惡作劇的熊孩子。
這也算是拭目以待的一部分?余連想,隨即看向了人群里的克雷爾。
正好這貨的眼神也飄了過來。他似乎已經想到了什么,在那短短的一瞬間,閃過了茫然、驚悚、震恐,隨即變成了無可奈何地接受,最后才落在了一種玩世不恭的戲謔上,跟個萬花筒似的。
然后,他又伸手摟在了旁邊小姐姐的腰上。嗯,這是一個穿著銀灰色禮服的提列克人美女,身段看著還是挺健美的……呃,怎么又換了?這次干脆連人類都不是了?
然后,穿著衣冠楚楚的古典樂手們,已經搬著各自的樂器下場了,接著便上來了十二三個群奇裝異服的歪瓜裂棗。現場頓時便響起了一片嘩然,卻也有年輕的好事者混在人群中發出了歡呼聲和喝彩聲。
克雷爾就是其中之一。或者說,沒有他才奇怪了。
再仔細看看,說是歪瓜裂棗也有點過分了。只不過,相比起這金碧輝煌的鏡廳,這些人的穿著和打扮確實是有點隨性。從最簡單的衛衣加牛仔褲,到工裝背帶褲,甚至是掛滿了金屬小配件的賽車服都有。而且,除了主音吉他手和鼓手,其余全都是異星種族。
……嗯,好像縮在舞臺邊上的做和聲和熱場的三人組有個人類,而且依稀有點眼熟。不過這不重要。
總之,這行頭,這組合,這做派,確實和那些棲息在街頭巷尾的地下樂隊沒任何區別。
甚至說,說是地下樂隊都是抬舉他們了。不客氣的說,也就是一群生活在都市夾縫中的該溜子罷了。
可是,這些生活大都市角落陰影之中的最底層渣渣,確實是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上等人們的面前。
余連現在是知道貝大小姐的惡趣味來自何處了。
當然,這些人也不可能真的是哪個由該溜子組成的不知名地下樂隊,卻不正是參與過《冷丘》的演出和配樂的冰汽樂隊的一眾搖滾老炮們嗎?
要知道,這盛宴可是為了聯盟和共同體之間的“商貿和文化交流取得的輝煌成果”,而舉辦的輕工業。商貿姑且不談,軍火買賣也可以略過不提,但說文化交流,又怎么能不提上映之后好評如潮,且已經入圍了雅歌彌大獎的《冷丘》呢?
更重要的是,《冷丘》的配樂和主題曲《星河暗面》也是入圍了雅歌彌最佳配樂獎和最佳電影主題曲的。作為主創的冰汽樂隊,出現在這里也是很合理的了。
當然了,作為女主角兼主題曲主唱的賽琳娜·瑪奧小姐出現在這里,就更好理解了。
這妹子穿著一身皮衣皮褲想,打扮得像是個喜歡飆鬼火的小太妹。當然了,考慮到她當年也有過開泥頭車撞怪獸的壯舉,其實也算是恢復本性了吧。
然后,她便在一眾歪瓜裂棗的老炮們的包圍下登了臺。冰汽樂隊的主場,一位鼎鼎大名的托格魯人歌星大叔,甚至把C位讓給了她。
于是,隨著一陣讓人心跳加速的激昂和弦,隨之響起的,便是《冷丘》的主題曲《星河暗面》了。
這首歌的作詞者是賽琳娜自己,而作曲則是冰汽樂隊操刀的。這也是這群成名了二十載,看過山河大海和繁華盛景,見識過云端之上,也經歷過卑若塵埃的老炮們,在讀了《原論》,參與了《冷丘》的全制作之后的心血之作,可想而知是什么畫風了。
余連其實是聽過這首歌的,可這一次,他們又改了一下編曲,于是節奏便更加雄壯了。
再調整一下,把那些普通人駕馭不了的超高音改得友好一些,便完全當一首朗朗上口的左翼戰歌了。余連如此想。怪不得《冷丘》這么冷峻殘酷的故事,都能混成爆款呢。果然是故事不夠歌來湊啊!所謂的電影,其實也就是這么一回事了。
當然了,這樣的歌出現在這里,確實是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確實有不少沒心沒肺的家伙跟著歡呼的人群躍動了起來,但也確實有人心情陰沉,坐立不安。
余連只是掃了人群一眼,便看到幾張非常勉強的尷尬笑容,全都是剛才給自己遞名片的大人物——必須要承認,他余連現在也是個大人物了,普通人還沒資格給他遞名片呢。
而在這情緒伴隨著聲光交錯不定的環境中,便很少有人注意到,會場里面多了一個菲菲。這時候的她,便已經偷偷鉆過了人群,也來到了休息區角落里的這一桌。
“呵呵,就猜你們倆果然是會躲在角落醞釀一些見不得光的事。魚兒,婭妮,我不會來得不是時候吧?”話雖然這么說,但她還是理所當然地坐了下來。
余連總覺得這話好像是在哪里聽過似的。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正好就說到你了嘛。”婭妮笑道。
“哦,是這樣嗎?”菲菲似笑非笑,眼波在余連的臉上掃過,又看了看婭妮,伸出手指也在自己涂滿了飽滿正紅色唇彩的唇上一抹。
你也這么玩啊?就在余連認為菲菲也會按在自己嘴上,就當自己是在吃胭脂的時候,后者卻抿嘴一笑,直接按到了婭妮的嘴上。
“這算是過電,剛才算是我強吻你了。懂了嗎?你這只油光水滑的大白騷狐貍!”
于是,就連這位一步十算,算無遺策的紅薔薇的公主小姐,也不由得當場愕然。她哭笑不得地拿起了紙巾,無奈道:“菲菲啊,我覺得我們應該成熟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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