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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一切都是有價的

  森皮爾是已經在協會中服役二十多年的資深游擊士了,年輕時候固然是身經百戰功績彪炳,但實際上在幾年前就已經調回了涅菲總部,從事的基本上是管理和指揮方面的工作。在道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多人面前出過手了。

  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凜風斗士”的這個綽號,并不在“斗士”,而是在于“凜風”,意思說這家伙的垃圾話水平很高,就像是刺骨的凜冽寒風一樣腐骨蝕心。只有先用各種正面反面偽裝的垃圾話把對手的心態搞崩了,才有“斗士”前進的意義嘛。

  現在,這位非常擅長搞心態的老游擊士,幾乎可以確定對方的心緒完全受到了影響,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當然了,同樣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資深游擊士,五環的靈能者,埃森皮爾也不可能真只是靠著垃圾話來戰斗的。

  從他背后衍生出來的這數十條鋼鞭一般的觸須,看上去像是用相當堅韌的鋼鐵和精密機械搭建起來特殊裝備。可實際上,這都是他利用精神力凝滯起來的靈能武裝,能夠在自己的精神力感知和侵蝕的范圍內做出類似于力場跳躍一樣的效果,總是能在敵人沒有預料的方位發起進攻。一旦擺開了架勢,攻勢便會宛若暴風驟雨一般連綿不絕,直到將敵人徹底撕成碎片。

  現在,他的架勢已經擺開了。在公孫擎出現短暫的停頓的瞬間,那些鋼鐵的腕足便深深地沒入了周圍的地面,旋即又紛紛從她身后的虛空中揚了出來。霎時間,她身側的每一處要害,都被鋼腕的陰影徹底籠罩了。

  公孫擎依然保持著腰馬合一的躬身姿態,像是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似的。

  可是,大約也正是因為這些漆黑的陰影遮住了她的動作,卻也遮住了她身上些許的變化。

  這個時候,她大腿上肌肉群已經完全繃緊,出現了棱角分明的線條,連帶小腿也呈現出了蛙形的起伏。于是乎,這一雙應該是屬于女演員的修長纖細曼妙的腿型,便頓時膨脹出了戰士們千錘百煉才鍛煉出來的肌肉曲線,充滿了爆炸的力量感。。

  其實,作為一個靈能者,公孫擎大小姐確實不需要通過外露的肌肉群來儲蓄力量。這一點,黑貓頭鷹、橘貓和白毛狐貍都是同理的。所有那些看著弱質纖纖卻殺人如麻的女性靈能者,都是如此的。

  可同樣的,當一位身材曼妙的靈能者出現這種表象的時候,也確實是體內的力量即將爆發出來的兆頭。

  同一時刻,被寬大的運動褲所遮擋的軀體上,無形的流光在衣物的縫隙之中流淌出來,化作了將她渾身都完全點燃的靈氣火焰。

  公孫擎的腳終于動了,她的半身幾乎是以點在地面上的圓點為核心,忽然有了一個明顯的旋轉。她收在腰間的右手也像是彈弓一樣被甩了出去,赤紅的靈劍斬過了虛空,仿佛化作了一道點燃了空氣的火焰長鞭。

  卻也不知道到底是身體帶動了劍舞,還是劍舞帶動了身體,但公孫擎的身軀確實是在瞬間彈了出去,快得在原地甚至都出現了殘影。

  于是,那些鋼鐵觸手便也只是將構成這殘像的空氣撕裂,卻只是撕了一個寂寞。

  明明是推后一步出招,她的劍卻已經比埃森皮爾快得多,已經掃蕩在了游擊士的胸口上。火焰的靈光灼穿了靈息構成的力氣護盾,卻構成了一連串仿佛音爆一樣的破裂聲。

  可這一次,埃森皮爾卻沒覺得受到了損傷,反倒是大聲喝道:“這一招,我是見過的!”

  到了這時候,公孫擎才能看到,被火焰的靈劍擊碎的,其實是埃森皮爾已經進入了“元素細胞”狀態的身軀。而當伯爵小姐的劍掃入了他身軀的瞬間,他的本體便借助力場的跳躍閃爍迅速推后了一步。

  于是,用冰霜構成的人偶頓時取代了他的本體,甚至構成了對零劍的束縛,這才會發生那般連綿不絕的爆炸聲。

  游擊士的本體,卻借助元素替換退到了安全范圍內。

  在這時候,露出破綻的反而變成公孫擎自己了。埃森皮爾俯瞰著已經劍勢用老了的伯爵小姐,雙手凝出了鋒利無比的雷電之刃。

  “我知道的,你確實掌握著這種后發制人的劍術。我已經見過好幾次了!可是,你不會以為,同樣的招數,會對我有用吧……嗚咕!”

  這些“攻心”的垃圾話才剛說到了一半,游擊士的身軀便失去了平衡。他只是覺得,對方寶劍的軌跡和自己身軀之間的空間,似乎便構成了一個真空,所有的氣流都不受控制地劇烈流動了起來,將他整個人的身體都拉了過去。

  剛才公孫擎的那一劍,直接將這個空間內所有的空氣都湮滅了嗎?

  可是,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樣呢?你的劍勢已經用盡了,我一定會比你先一步完成致命的必殺。游擊士將雙手之間的雷鳴舉過了頭頂,任由雷鳴摩擦著發出了仿佛萬千迅鳥啼鳴的清亢叫聲。

  然而,沒等到這些千鳥的啼鳴化作致命的雷電穿刺,公孫擎藏著背后的左手不知道何時揚了起來,借著氣流涌向真空的高速,再次反手轉動著身體。

  寒冷的光霧在女劍客的手中凝成了另外一柄幽藍色的靈劍。那是一柄頎長的八面大劍,光是刃鋒就超過了一米,自動延展出來的劍氣無形無相,卻又鋒利異常。

  那蘊含著極度寒意的劍氣伴隨著公孫擎撥劍的動作,輕描淡寫地從埃森皮爾揚起來的手腕上掃了過去。

  后者只是覺得手腕一涼,手中那千鳥的啼鳴便已經徹底沒了聲息。然而,在身體上的劇痛傳到腦海中之前,他已經感受到了更多難以想象的創傷。他赫然發現,當對方的劍掃中自己的時候,他的感知、思維、計算,乃至于精神領域的防護力,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

  他甚至感受到了一股久違了的三叉神經痛。

  “你擊中了我的靈能節點?”埃森皮爾不可置信地看著后者,但這個時候,公孫擎早已經換了一個動作,將火焰和寒冰兩把不同屬性的靈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現在,這個女人只要輕輕地移動手肘,自己的腦袋就會像被剪刀絞斷的紙人一樣吧。

  “后發制人的拔劍之法,有用于暗室偷襲,有用于競技決斗,也有用以戰場之上。只不過,誰說拔劍是只能用一把的?”公孫擎望著單膝跪倒在自己的敵人,難免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有一說一,作為一個家學淵源的武勛貴族家的大小姐,她以前從沒缺乏過和高手對練的機會,當然便也并不缺乏越級挑戰成功的戰績。

  可是,即便是她,也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實戰中一招就秒殺了一位資深老游擊士,一位五環的高手。

  雖然對方是干了太多年管理工作好久沒有真的動手了,雖然對方把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在搞心態上,雖然對方完全大意了沒想到自己的實力在最近有了質一般的提升,但無論如何,秒殺就是秒殺了。

  公孫擎板著臉盡量掩住了自己的興奮,用肅穆甚至可以稱之為森然的口吻道:“你輸了,因為我看到了您的虛弱和怯懦。當初您在也艾什星城,可是被那里的市民看做是守護者的。可現在,看看現在的您。到底是因為靈魂的墮落讓您的身體也遲鈍了,還是因為形骸的放縱讓欲海肆意漲潮?嗯……這句話不錯,應該是可以當做點電影臺詞的。

  要不是她現在兩手都提著劍搭在對方的脖子上,這時候大概是已經摸出筆記本開始記段子了。有一說一,這可是一個合格的內容創作者的基本素養呢。

  然而,被雙劍夾著脖子的埃森皮爾卻吐了一口帶著血沫子的沉重粗氣:“守護者?啊哈哈哈哈,是的,我當初是艾星的守護者,甚至是整個艾托爾加盟共和國的守護者。那個時候,我可比你狠多了。伯爵小姐,為了保護那里的人民,我最終得到了什么?兩個破勛章,但受了重創,這輩子的境界也就到此為止了。我進入了協會的管理層。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在理事會得到一把交椅。”

  “您到底想要說什么?是在求饒,還是求我放一條生路?您不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求您后面的那些人給您機會嗎?”公孫擎歪著腦袋打量著對方:“另外,我覺得您剛才的話很有韻律感,應該也能當電影臺詞。”

  埃森皮爾的臉上閃過了很明顯的僵硬。他大約是覺得,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就是垃圾話大師被人噴垃圾話了。

  他終于露出了慘淡而凄涼的苦笑:“伯爵小姐,你還年輕,有理想是對的。您可能永遠不知道像我這樣普通人家出來的人的艱辛。可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了,這世上可沒有這么多黑白分明的東西。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價的。理想也是,熱血也是,正義也是。不……到了那時候,您應該比我更懂這些。高臺上的大人物,總是能把這些東西放在天平上的。”

  公孫擎若有所思:“您是想要告訴我,工人們的串聯和組織,冰谷城的罷工,對大統領的襲擊,以及后續失控的一系列變亂和起義,都是有人放在天秤上去衡量的,是嗎?一開始,大家的行動就在某些大人物的預判之中了。是嗎?”

  “我沒這么說。您到底是怎么發散出這么多內容的?”埃森皮爾忍不住大聲分辨,只可惜聲音中顯得不是太有底氣。

  “伯爵小姐,您這么能編,是不是也想轉行當導演啊?”

  公孫擎只是抿嘴一笑,輕輕地點了點小腦袋:“嗯,怎么不行呢?”

  “另外,請不要叫我伯爵小姐。”公孫擎收起了笑容,雙手的劍始終架在對方的脖頸上,沒有絲毫地放松。

  “也即是說,誰在這件事情上收益最多,誰便最有可能是我們的敵人,是這個意思吧?”

  “沒有用的。伯爵小姐,您不會有任何證據的。”老游擊士一本正經地勸告道:“給我一次機會吧。您改變不了什么的,我也會向您承諾,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我會去寫報告說,是在檢查消防設備的時候被高壓電劈了。”

  公孫擎卻自言自語地口吻道:“當初,那批偽裝成罷工工人的恐怖分子,是在南兵工廠路和寒鐵大街的路口下車的,監控已經拍到他們了,那時候是9點27分的時候。”

  監控畫面……呸,那東西不是全部都被銷毀了嗎?埃森皮爾剛想暗罵一句,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心頓時一涼。

  公孫擎仿佛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心態變化,繼續侃侃道:“可是,他們射出來的炮彈……不,小型強襲登陸艙,是在9月46分抵達亞瑞爾高原,我們的劇組上空的。排除了飛行時間,便意味著那些人必須五分鐘之內抵達雷神的鑄炮車間,奪下了那門引力牽引器,幾乎就是如入無人之境了。雷神公司也是聯盟頂級的軍工復合巨頭了,一年前他們管理安保部門的董事先生甚至來游擊士協會做過安全經驗交流。我從不知道,堂堂雷神公司的制炮工廠,竟然可以空虛到這個地步。”

  埃森皮爾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對方似的,略有些驚訝地道:“我當過您的教官,確實沒想到您有這樣的推理能力。當初對您的定位就不應該是看板娘和劍術教官,您分明是可以成為一位獨當一面的一線游擊士的。”

  公孫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了頭。好在,沉迷于自己世界中的老游擊士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不過,果然還應該是看板娘。畢竟這年頭,能做調查的一線游擊士常有,但看板娘是很少見的。”

  “不要避重就輕!”公孫擎喝道:“你們分明是在這座中樞塔中做了手腳的,等到那些恐怖分子潛入的時候,便可以直接扯掉雷神兵工廠的防護了。是這樣吧?”

  埃森皮爾表情依舊凄然,眼神中滿是哀求:“求求您了,沒必要追查下去,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把您剛才操作的終端給我。”公孫擎沉聲道。

  老游擊士嘆了口氣:“伯爵小姐,您應該仔細想想,到底什么樣的幕后黑手,才能讓一個五環的資深游擊士給他當手套。這樣的大人物,就真的不會留后手嗎?說不定我就被植入了無法道出真相的手段。”

  公孫擎毫無懼色,很是鄭重地道:“我明白的,我的朋友給我講過類似的情況。無非就是精神失控忽然墮化成虛獸什么的吧。”

  “虛,虛獸?墮,墮化?”對方露出了驚惶的神情:“是這么恐怖的玩法嗎?”

  公孫擎點頭。

  “可我是五環啊,這也能墮化?”

  公孫擎繼續點頭:“上次那個墮化的那個也是五環。”

  對方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甚至比剛才被公孫擎一招秒了的樣子還慌。

  于是,公孫擎便如此安慰道:“沒關系。我已經做好了預留,在您真的墮化的瞬間,我會砍掉您的腦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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