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后，艦橋左側舷窗閃爍起了無數的光斑。那是負責艦隊護航的四艘郡級重巡洋艦和六艘星光級輕巡洋艦，也在用她們身上的小口徑動能主炮，向帝國戰艦噴吐出了炮彈。
……好吧，軌道炮就是這點好。理論上射程是無限的，小型艦支便也能對主力艦齜牙。即便是威力不濟，即便只能起到友情站街的效果，也總算是聊勝于無的。
余連目測著炮彈就像是密集的雨點一般砸向了那邊的帝國戰艦。一直到了這個時候，這批艦隊依然保持著編隊，還在試圖完成艦隊運動。可不知道為何，余連卻能感覺到，帝國艦隊現在的表現，并非是他們鎮定自若，而是一種慌亂之中的下意識反應。
這或許因為他的靈覺已經把握到了一股慌亂的情緒吧。
到了這個時候，余連已經不想再理會這批帝國軍的反應了。己方艦隊火力覆蓋之下的帝國艦隊，不過僅僅只有兩艘炎龍而已。那么，另外的四艘炎龍，和四艘不死鳥，現在又何在呢？
“巡天之眼呢？”余連詢問道。
“正在擴大搜索范圍……接通了。九點鐘方向，炎龍4，不死鳥4，距離0.3，是帝國艦隊。他們想要包抄我們。”羅澤士迅速傳達了巡天之眼發來的最新搜索結果。
當然了，作為副官通報一邊結果，這其實是為了儀式感。實際上，沒等他回答，余連已經用眼角余光瞄到了某個視窗上彈出了的信號源。
緊接著，主動引力源雷達也給出了同樣的反饋。
“在我們用強光子干擾彈構成屏障之后，帝國艦隊便立即開始分兵了。他們想要用兩艘炎龍級對我們進行突防，打亂我們的編隊和艦隊作業，主力再進行包抄。”參謀長分析道：“他們從來就沒有指望用炮戰把我們留下，依然再做跳幫的準備。”
羅澤士也道：“是的，占據優勢的兵力潛伏在此地偷襲，便是擊沉我們也是勝之不武。至少要俘虜兩三艘主神，才算得上是全功。”
余連表示同意，但又沉吟道：“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呢。我們一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帝國艦隊是如何抵達大公海區域的。可我依然認為，所有超出常理的巡航，都是會付出代價的。”
參謀團隊們陷入沉思。羅澤士似乎想到了什么，示意旁邊的士官展開星圖。
“不是大公海星域的。我說是銀河全圖。”他大聲道。
而這個時候，托維艦長那中氣十足的咆哮聲再次響起：“軌道炮第二輪齊射！放！”
距離伏羲號的第一次波紋齊射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分鐘。主神級戰艦便再一次進行第二次齊射。實際上，以伏羲號性能，主炮射速可以快得多。只不過，雙方戰艦的距離并沒有拉到最好的射距上，便沒必要提前開始飽和射擊。
反正，一直到這個時候，那兩艘射程內的炎龍都還沒有把身體調正，只能用舷側的導彈和副炮進行反擊。他們也試圖做逆時針運動完成艦首對敵的戰術動作，但總顯得有些零亂和遲緩，更像是扭扭捏捏地在規避炮擊似的。
又過了整整半分鐘，余連才看到那兩艘帝國巨艦的艦首閃爍起了亮光。
他們的主炮終于開火了，但時機及其別扭。與其說是反擊，倒不如是為了讓自己不太難看，象征性地揮拳。
可實際上，炮彈還沒有過來，地球這邊經驗豐富的士官們便計算出彈道了。
“不用規避！”一名士官大聲道。
地球戰艦不用規避，但那邊的帝國戰艦是已經被逼到幾乎失去了所有閃避的余地了。
那名士官的話音剛落，安國將軍號的周圍猛地綻開了一連串的能量漣漪。可是，未等到那些漣漪構成的波瀾消散，那艘巨艦的艦首立即相繼騰起了巨大的火光。
歡呼聲猛地在伏羲號上的艦橋上響起來。
“敵艦護盾失能！”
“首輪命中！命中兩發！”
“命中前段主炮炮塔和舷側裝甲帶！”
各種好消息在艦橋上流轉著，激勵著眾人的士氣。
緊接著，第二輪主炮的炮彈也鋪天蓋地罩到了那艘炎龍級戰艦的前端。這一次的戰果甚至超過了之前，其中有兩發炮彈在裝甲帶上拉出了巨大的劃痕和連串爆炸，但還有一發炮彈竄入了戰艦的中腹，制造出了比之前還要猛烈的爆炸。
這一刻，就連余連都難免興奮了起來。
“干得漂亮！炮手們都有資格領地瓜燒。”余連笑道：“還有，參謀長，不覺得今天帝國戰艦的護盾和裝甲都未免太脆了嗎？”
姆卡瓦準將若有所思。沉穩如他，眼中也難免閃過了一絲興奮。
一分鐘后，當四艘主神級無畏艦軌道主炮上的電磁都還沒有來得及平復下來，一直在作著弧線運動的巨艦們便再次吐出了巨大的火舌。
這一次，她們開動的司令官最喜歡的光矛主炮。在余連看來，光矛武器或許不會威力最強的能量武器，也不見得是命中率最高亦或者射程最遠的，當然更談不上最有效。不過，這種神劍指天，劃破蒼穹的氣勢，卻一定顏值最高的。
當然，四艘主神級在這個時候主炮齊鳴，自然不是為了尊重余連的審美。實際上，主神級無畏艦的另外一種先進設計，便是在不同性質的主炮之間采用了分離式的傳導和電容系統。如此一來，或許會帶來主炮系統的設計冗余，增加許多不必要的艦船質量，增加補給和維修的難度。只不過，聯盟最近確實在能量控制學和材料方面有了不少進步，才有了這一次的設計嘗試。
事實證明，這種嶄新的設計并非是異想天開的產物。至少，在炮戰期間，分離式的主炮射擊，確實能夠產生更快，更密集，且更有節奏的彈幕打擊。
余連看了參謀長姆卡瓦準將一眼。姆卡瓦準將在伏羲號上也呆了小半年，對這艘船的性能還是進行過充分研究的，于是才制訂了如此密集的波段炮擊計劃。
古板謹慎的姆卡瓦參謀長不是一個有急智和果決的人，但卻是一個做事勤懇敬業，滴水不漏的類型。這樣的人，即便成不了最頂級的軍事主官，但只要有一個靠譜的長官，便也一定能成為最優秀的參謀長。
這個靠譜的長官當然只能是區區在下了。余連昂首挺胸，決定嘚瑟個一兩分鐘。
然后，便將無數道光矢絡繹不絕地照在了安國將軍號的爆炸帶上。在猛烈的爆炸中，這艘巨艦的船首已經被無數的猛火點燃，船速也迅速滿了下去。
“己方保持航速，繼續標準艦隊機動！”
“調整彈道！”余連迅速下令：“集中攻擊第二艘鈦城號！”
這個時候，艦上的水兵甚至已經能用肉眼看到，作為主艦的安國將軍號就像是一頭傷痕累累的猛獸似的，體力伴隨著流血正在離開身體。那巨獸的體型依然巍峨可怖，但卻慢慢失去了繼續前進的能力，顯得蹣跚而凄慘。
緊接著，安國將軍號上又出現猛烈的爆炸，甚至整艘船都被烈火完全包圍。
不過，讓人驚嘆的是，她還堅強地活著。
“帝國造的戰艦是真的硬。”羅澤士道。
“只要是無畏艦，便就是這么硬的。”余連嘆了口氣：“不過，沒關系，她們構不成威脅了，一時間也逃不掉了。”
一邊說著，共同體艦隊也在艦隊運動中重新調整了射擊諸元。這個時候，帝國的鈦城號無畏艦已經越過了遍體鱗傷的友艦，向一頭瘋狂的獅子般狂飆著，整艘船的性能已經發揮到了爆發性階段。
緊跟在她身邊，還是那幾艘忠誠無畏的圣盾和天啟鷹。
她也終于做出了有效的反擊，艦首主炮總算是在有效距離內完成了一次齊射。
“女媧號被擊中一發。沒有突破流體裝甲帶。”
“女媧號回報，沒有影響！”
于是，艦橋上的氣氛雖然緊張，但高漲的士氣依舊沒有受到極少影響。
而緊接著，主神級的第四輪齊射也開始了。她們現在距離這孤單而勇烈的帝國無畏艦更近，發射的炮彈當然也更容易命中目標了。
“命中三發！”“萬歲！”艦橋又響起一陣歡呼聲。
“敵艦導彈接近！”
“啟動近防系統！全部艦員防沖擊準備！”
交戰的第十分鐘，地球戰艦才終于開始做起了標準的規避動作。艦體尾部發出的粒子明光，在星河的幽暗空間中拉出一道道形態扭曲的光軌，旋即便在數秒后徹底消散在了空中。
緊接著，數百發裝載了各類彈頭的導彈帝國艦隊終于進入到了近防炮的視距范圍之內，密密麻麻地就仿佛一群瘋狂的黃蜂似的。
帝國的戰艦或許已經是把自己的舷側所有的導彈都轟出來了吧。在交戰態勢完全不利的情況下，這也就是他們唯一所能做出的有效反擊了。
負責外圍遮護的護航戰艦在星空中交織出了密集的火網，宛若火焰構成的長鞭一般鏗鏘地掃蕩在星空中，將那些呼嘯而來的飛彈一枚接一枚地完全擊毀。
間或還有漏網之魚穿過了防護網，卻還是在主動偏轉護盾構成的力場屏障上粉身碎骨。
這一輪攻擊和破解的回合之后，五百枚導彈真正造成了有效殺傷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其中宙斯號分得了兩發，造成舷側一處副炮炮臺被擊毀，兩名炮手戰死。
這也是開戰到目前為止，地球一方所取得的全部傷亡。
至于余連所在的旗艦伏羲號，也被命中了一發，但只是被船殼上的流體裝甲帶給撥開了。
可在這個過程中，占據了絕對地利的己方戰艦，繼續在連綿不斷地傾瀉著炮彈，直到可憐的鈦城號仿佛被火光整整削掉一整排船頭。
然后，這艘巍峨的巨艦的船首驟然炸開了，錐形的船頭忽然張開來，像是綻放的花朵一樣，形成了一個豁然開朗卻又觸目驚心的黑洞。
很顯然，那是其艦首主炮塔下的某些能量集群被引爆了。
這艘巍峨的巨艦非常別扭地拐了個彎，航速不但開始驟降，船體也明顯失去了控制。
緊接著，位于艦隊最前方的夕照6號驅逐艦，又不講武德前進了一段距離，朝著那個豁然開朗的大洞射出去了四發質子魚雷。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這種威力巨大但攻擊軌道極容易被預判的武器，是不可能對帝國戰艦造成致命傷的。
可現在，其中一發魚雷還真就非常精確地從鈦城號的洞眼中鉆了進去。緊接著，更為猛烈的沖擊波便伴隨著熾烈的火焰，從黑洞中升騰了起來。
余連看得眼皮直跳，總覺得這場面的既視感十足。
羅澤士道：“剛才捕捉到了鈦龍號上的信號，他們的艦橋被那發質子魚雷摧毀了。”
余連頓時嘖嘖稱奇。如果單論對帝國高級軍官的殺傷，這一發質子魚雷怕是要頂得上剛才全部了。
“夕照6號的艦長是？”
“您也想給他們發地瓜燒？”羅澤士笑道，然后都不用看終端便直接回答道：“是盧克·厄斯沃克上尉。”
余連頓時松了口氣：“這值得一噸重的勛章！”
總之，這條被轟得千瘡百孔且又失掉了指揮的炎龍，便像一條上了岸的咸魚那樣，橫亙在了共同體的炮火面前。
“嘖嘖！上好的靶子！要是換成以前，我們怕是應該請菜鳥們過來試炮了。”余連道：“這么大的船，足夠把菜鳥都喂成合格炮手了。”
“遺憾的是，我們的船上并沒有菜鳥。”羅澤士咬牙切齒道：“另外，還是那句話，帝國的戰船真特么結實！”
是的，現在的安國將軍號已經被削掉了一大半動力和火力，鈦城甚至連艦橋和半拉艦首都被敲掉了。可即便是如此缺胳膊少腿的狀態，這兩艘無畏艦還依然活著。
而且，即便是失去了主力艦，那幾艘圣盾和天啟鷹，也無所畏懼地向己方發動了沖鋒，顯然是想要拉進距離進行雷擊。
當然，這樣的行為注定是勇烈卻又毫無意義的。
“執著的帝國貴族老爺們。勇敢的帝國貴族老爺。勇則勇矣，可惜卻不太聰明。希望我們每次面對的，都是這種貴族老爺吧。”余連無悲無喜地看著對方的行動，心中毫無波瀾。
隨后，兩艘圣盾和一艘天啟鷹被副炮的攔截火力點燃。剩下的小船這仿佛才如夢初醒，扭頭回去救援還在燃燒的主力艦去了。
“兩艘炎龍已經失去戰斗力了。可是，要徹底將她們摧毀，或許還需要幾輪炮擊。亦或者讓人登陸爆破。”
“那就等完全打完了，再慢慢泡制吧。現在，全艦隊左滿舵，另外一披家伙也來了！”
余連看了看引力源雷達反饋的態勢圖。另外四艘炎龍和四艘不死鳥，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己方的側面包抄了過來。
以他們表現出來的速度，如果再快上三五分鐘，或許便能把共同體的戰艦納入有效射程范圍內了。
實際上，他們已經開始齊射了。火力兇猛得仿佛是恒星在爆發一樣。
不過，余連卻覺得，如果作為煙火，這是再美妙不過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