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恩的判斷自然是很有道理的。可是,下一步可以做什么,應該做什么,便連現在的他,其實也都拿不出具體方略來了。
“還是再偵查一下吧。如果帝國真的走新大陸公路威脅南天門,我們也有義務確定他們艦隊的大致規模。”米希爾·肯特道。
這是一個至少不會犯錯的論斷。反正大家的任務本就是來偵查的。
可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再想要繼續執行偵查任務,難度便越來越大了。維恩甚至認為,相比起當初在黎明星域玩捉迷藏,湊近新大陸公路偵查反而更加兇險。
艦隊本來準備跟著火神艾冉號一路尾(喵)行的,但才剛剛到了鳶尾十字星系,便赫然發現,由無畏、裝甲強襲航母和戰巡所組成的高速打擊艦隊,正在此地待命,正在進行日常地保養維護。
不用說,斷罪戰爭期間,共同體在這里修建的前哨太空站,早就淪陷一整年了,且已經被改建成了干船塢和機庫。
正在星系內巡邏的突擊艦和紫電龍戰機,就像是獵犬似的游蕩著,散發著忠誠而又殘虐的氣息。
維恩艦隊道了一聲“打擾”,有原路退了回去,換了一條岔路東躲西藏了好幾天。最兇險的一次,他們是真的被三倍于己的敵人各路分艦隊圍住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些敵人大部分都是皇協軍,配合還是存在一定問題的。當維恩艦隊拿出破釜沉舟的氣勢,不顧周圍,只朝著正前方奮勇猛進的打擊之下,包圍網還是很快被撕開了。
即便是這樣,艦隊依舊有了不小損傷,一艘輕巡洋艦被擊沉,一艘重傷的驅逐艦在轉移的過程中始終無法搶救只能被迫放棄。
而作為旗艦也總是沖殺在第一線的勝利號,也挨了幾發炮彈。最致命的一次,爆炸甚至在艦橋上造成了地震,作為艦長兼司令官的維恩也摔跤撞了個滿頭包。
不過,還是那句話,在敵人的控制范圍內跳舞,總是得玩命的。
霍雷肖·維恩和他的戰友們,畢竟還是在保留大部分戰力的情況下,甩掉了敵人的追擊。
可緊接著,他們隨即又發現,自己離著新旅順的方向居然是越來越遠了,反而是愈加接近帝國的榮耀之門殖民星區了。
不幸的是,在已經有了防備的帝國軍艦隊的監控下,他們幾乎已經找不到返回主航道的機會,便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探索。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既然敵人在此地布置了重兵,那么用腳趾頭想也能確定,他們確實是準備以新玉門為跳板,進攻南天門了。這也證明維恩的猜測確實是正確的。
而且,負責這個方向作戰的,一定是火神艾冉號上的法瑞爾元帥。
此外,除了火神號之外,負責南天門方向攻略的,至少還有兩艘以上的無畏艦。這是維恩它們在鳶尾十字星系親眼所見。
“你說過的,新大陸公路維持不了大艦隊。”維恩道。
“和塞得的六艘泰坦相比,這確實不算什么大艦隊。”米希爾道:“我依然堅信,南天門方向帝國軍戰力,其實和南天門是相對平衡的。”
“相對……是吧?”
“我其實很難想象,法瑞爾元帥會是個魯莽頑固的人。他或許有什么奇謀吧。”
在這一年時間的黎明星域游擊戰,占有絕對優勢兵力的帝國軍固然表現得非常難看,但楊希夷對他的評價卻很高。在這場漫長的捉迷藏大戰中,帝國軍確實是損兵折將,但包括奇跡之環在內的重要節點卻始終牢牢地控制在帝國手中,楊艦隊的行動空間和作戰能力也確實在被一點點壓縮。如果不是出現了巴別塔,后果實在是兇多吉少。
楊希夷還認為,如果黎明星域的負責人不是法瑞爾元帥,自己說不定都已經收復奇跡之環了。
……這話當然是在吹嘴,而且一點都不像是楊希夷的風格,估摸著是斷章取義以訛傳訛的結果,但法瑞爾元帥在楊艦隊上下的心目中,也確實是老謀深算的棘手強敵的形象。
楊希夷本人確實是一個喜歡用奇謀搞人心態的大師,但誰能保證自己的對手不是呢?
于是,在隨后的一段時間,維恩艦隊只能把自己的偵查報告,以加密引力波方式發送向了黎明星域方向。他們不知道楊希夷那邊能不能收到消息,不知道帝國軍會不會截獲甚至破解消息,當然更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得到回應以及下一步指示。
到了這個時候,一切也都只是盡人事知天命了。
在焦急地等待中,唯一能讓維恩感到些許寬慰的,大約便是偶爾的打獵了吧。
看著帝國一方的運輸艦分解為虛空中的太空垃圾,霍雷肖·維恩總是能讓自己笑出來,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大約是因為偷襲得非常成功的緣故,艦隊從這艘膘肥體壯的昂芒人運輸船上繳獲了相當一部分物資,甚至還有三個俘虜。
這大約是這幾次打獵中最有性價比的一次行動,他本人便確實感受到了一絲欣慰。
如果不是米希爾·肯特古來提醒他,就算是有了這次繳獲,彈藥和能源儲備,也只剩下了一半。他大該是會更加欣慰更久的吧。
“看樣子,我們是要加大打獵的頻率了?”維恩盤算道。
“那也只會加大我們被圍剿的可能性。”肯特露出了云淡風輕的灑脫笑容,就像是已經和整個宇宙的污穢和血腥都和解了似的:
“不過,這樣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已經做到最好了。”
“不要露出了這么一張慷慨赴死的表情好嗎?我也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是會成為烈士的,但一定不是今天的。絕對不可以是今天!”維恩沒好氣道。
肯特大笑了起來,這次倒是沒有云淡風輕而是生機盎然了起來,隨后答道;“這艘叫池鴨41號的盎芒人運輸艦,不是往新旅順方向的。從俘虜的幸存者,還有繳獲的航行日志上都可以確定這一點。”
維恩頓時來了興趣。
這段時間,被他的艦隊所截獲的運輸艦,基本都是在新旅順和榮耀之門之間跑來回的,這次倒算是有了點新鮮的體驗。
“這群盎芒斯猴子是意欲何為?”
“有一個叫蘭薩星系的地方?你可有印象?”肯特反問道。
維恩微微一怔,隨即陷入了深層次的思索中。他花了將近十秒鐘,才從大腦皮層的某條溝壑中挖出了一點信息:“我記得,那是斷罪戰爭之前了,我們在對掠奪者的惡魔之喉要塞發動圍攻之前的一次探索行動,是我們和帝國的聯合行動?”
肯特點頭:“這當然是官方的說法,其間也是有不少內情的。蘭說的是蘭真人,薩指的便是薩督蘭公爵了。不過,真正的組織者其實是余連老板,還涉及到了啟明者寶藏和超凡者大戰什么的。聽說,蘭真人和薩督蘭公爵的決戰,差點就提前上演了。”
“呵,蘭薩星系啊!”維恩發出了嘲笑聲。
“當然,最后的結果確實是由兩國共管,說是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肯特攤手。
“薩督蘭公爵都死了,帝國卻也沒想著要改改名字。”
“他們倒也不至于淪落到需要用這種方式抹掉敵人的存在感。”
說到這里,兩人頓時都有點唏噓了。
曾幾何時,藍星共同體和銀河帝國居然也有親密無間的時候。實際上,就連他們這兩個軍人,其實也都憧憬過兩國共同開發黎明星云,給全宇宙帶來“一代人的和平”的恢弘盛景的。
肯特甚至真的考慮過退役之后去從政,余連那句“你是有資格當總理”的評價,對他的影響也還是很大的。他還是天真了,就從來沒想過,余連對很多人說過同樣的話。
“我好像聽說,那個星系的宜居星球不止一顆,但只有星際開拓公司在做初步工作?”維恩道。
如果是在銀河本土,這種富庶的星系一旦被發現,絕對是當年的大新聞了,也一定至少會有一打以上的國家跳出來用各種各樣或有理或扯淡的理由來宣誓主權。當然了,到了最后,,卻依舊只能看聯盟和帝國的顏色行事。
可不管怎么說,發現國一定會對星系的開發投以最大的人力物力的。哪怕是無法大規模移民,也一定會第一時間修建能代表主權的太空設施的。
這里是在新大陸,且因為有了那堪稱宇宙精華造物的黎明星域,蘭薩星系便頓時淪為過氣網紅了,只能讓民間公司進行初步探索。
“是的,帝國那邊不知道。我們這邊,是北風星球開拓公司……嗯,是由人聯控股的星際開拓公司。”肯特的表情頗為復雜。
霍雷肖·維恩自然就更加驚愕了:“這,難道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嗎?”
肯特攤手表示自己無法回答,又道:“戰爭開始的時候,北風公司的人還在星球上,后來便失聯了。”
“真是一群可憐人……”維恩對這些不認識的人表示了人道主義等級的同情,又狐疑道:“等等,你不會是想要去那邊看看吧?”
肯特笑了:“我們從盎芒斯人手里繳獲了新的航線信息,比聯合探索行動時走的那條,要更好走一些,估計是帝國這段時間探索出來的。這或許能算條退路。盎芒斯俘虜說過了,帝國在蘭薩星系已經建成了一座太空哨站和星球前進基地,但那里的守備部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運輸班船每個星期才一次。如果我們真的彈盡糧絕,就躲到那個星系上去當野人吧。”
“……哈哈哈!”維恩覺得這玩笑還是有點僵硬了,但出于對好友的支持,還是努力讓自己笑了起來。
“我有根據地建設的經驗。蘭薩的圣地星球,總比瓦特海姆的地下溶洞要好吧。”肯特又道。
維恩已經不確定這是不是在開玩笑了。
不過,他畢竟也不是什么頭腦僵化的老頑固,略微一思索,便道:“反正新大陸公路的航道都被封鎖了,我們確實可以往那個方向去探尋一二。”
肯特又提醒道:“根據繳獲的航行日志,如果帝國往蘭薩的運輸艦真的是一周一次,我們可能會和返程的船遇到。”
“那就順手干掉吧。”霍雷肖·維恩輕描淡寫道。
反正艦隊確實也是無路可走了,現在既然有了新的星圖和航道信息,大約就像是在迷宮里打轉的倉鼠忽然撞開了紙墻發現新路徑似的,開始撒歡也是在所難免的。
至于霍雷肖·維恩這樣的人,甚至開始狂暴了。
他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束。
兩天以后,在這條被帝國暫時命名為“蘭薩航道”的某個不知名星系中,勝利號和一艘陌生的小型艦船相遇了。
那是一艘平平無奇的三角形星際游輪,外型輪廓略微有點帝國的風格,但包了太多不太規則的配件,全船的整體外觀頓時就非常平民化了。
可怕的是,勝利號是在對岸進入安全距離才發現去存在的,當時就驚得船上一干人等雞飛狗跳。
可是,它卻完全沒有避讓的意思,一邊勻速向己方接近,一邊主動通訊,露出了一張高挑健美的紫皮膚美人的臉。
“我是偶爾路過的一介普通的冒險者婭格妮絲。”她如此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