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秋笑道:“小姐莫不是那仙女變的罷,這樣神機妙算來。”杜鵑搖頭直笑,“小姐還這樣若無其事,夫人可氣得臉色都變了,直說小姐好好的又生事。”默秋臉色一沉,“還不是郭媽媽在夫人面前挑撥是非,倒還賴在我們小姐身上,也不瞧瞧自己那做派!”
這事原本就在沈紫言預料之中,此刻也并無害怕之意,將書案上名冊抽出,放在袖中,道:“走罷,待會母親等急了,無事也生出風波來。”
墨書撩起簾子扶著沈紫言走了出去,悄聲問:“小姐,若不然我先差人去瞧瞧那向婆子。”沈紫言心中會意,暗贊墨書聰明通透,那向婆子是郭媽媽的妹妹,正是為著聚眾賭牌一事被攆了出去的,若派個伶俐些的丫鬟去套套口風,摸清郭媽媽素日的行徑,也是好的。暗中捏了捏她的手,“你可仔細些,別走漏了消息。”墨書低聲應是,后退了幾步,消失在假山叢里。
沈紫言一行人到了正房,剛剛踏進院門,便見郭媽媽迎了出來,眼眶微紅,似是哭過一般,只是眼中隱隱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沈紫言只裝作渾然不知的進了內室,見沈夫人氣色更變,直端端坐在黃木雕花椅上,見了她,便喝道:“海棠出去!”海棠忙應了一聲,帶著眾人一起出去,在房門外站住,一面將房門掩了,自己坐在臺階上,所有的人,一個都不許進去。
沈紫言心知肚明,忙奉茶,賠笑著問:“母親這是怎么了?”沈夫人見問,越發淚如雨下,“你反問我!我只當你是個有能為的,才偷個空兒,我且問你,郭媽媽是哪里不稱了你的意,你就這樣眼巴巴的要將人攆了出去?”還未待沈紫言答言,又顫聲說道:“郭媽媽自我做姑娘起便在我身邊服侍,俗話說的,‘物傷其類’‘唇亡齒寒’,你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攆了出去,豈不是讓府上大大小小的媽媽婆子們心驚?不知道的,還只當我們沈府忘恩負義,外人知道,這臉面要也不要?”
沈紫言聽說,便依炕沿雙膝跪下,訴道:“母親說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爭辯,但其中還請母親細想,我與郭媽媽素無恩怨,我也不是那小性子的人,又怎會無緣無故的要攆人?說來可笑,紅梅原是郭媽媽引薦進來的,母親您也是給她體面,讓她去青鈺房中做了一等大丫鬟,可她心生異心,裝神弄鬼驚嚇了青鈺,我又怎么會不管不問,因想著郭媽媽是引薦人,必定知根知底的,不然她也不敢糊里糊涂的往青鈺房中塞人了,這才問了問郭媽媽,哪知她只托詞老了,記不住,我想著郭媽媽也上了年紀,也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我們沈家也斷斷沒有苛刻老人的理。我又哪里知道郭媽媽這樣不情不愿的,也不知她在母親面前哭訴起來,我一番美意,反倒成了不是了。”
一番話令沈夫人怔住了,“你說,青鈺這次的事情,是紅梅鬧出來的?”沈紫言點頭應道:“可不是這樣!母親想想,青鈺正在溫書,怎么會無緣無故的望窗外,即便是向外望了望,哪里就這么巧,剛巧見著那黑影?我也審了青鈺房中的幾個丫鬟,都說聽著貓叫聲,想來那黑影便是黑貓了,那紅梅卻著實可恨,明知是黑貓,卻故意引逗著青鈺往外看,可不就驚嚇了這一場?”
沈夫人聽了一席話大近情理,因嘆道:“想不到這蹄子,我平日看著倒好,怎么暗地里這樣壞!倒是我冤枉你了,我也知道你是大家子姑娘,不至這樣輕薄,不過聽了郭媽媽一面之言,氣個半死,現在既然說開了,便任由你處置了。”
沈紫言趁機說道:“紅梅充其量不過是青鈺房中的一等丫鬟,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這樣膽大妄為,此次行事,想必是受人差遣的。”沈夫人想了想,深以為然,“我的兒,還是你考慮的周全,既然如此,我便將郭媽媽叫進來問問,你也好拿個主意。”沈紫言微微嘆了口氣,看著沈夫人,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悵。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但愿母親經過這次,能振作起來才好!
“母親先別這么急。”沈紫言從袖中拿出名冊來,“母親倒是瞧瞧這幾個丫頭如何?”沈夫人上下瞧了一瞧,仰著臉想了一想,笑道:“這其中也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你得閑叫了她們幾個來,我瞧瞧肉皮兒。不過這幾個我認識的,倒都是聰明些穩重的,你眼光倒是厲害。”沈紫言抿嘴笑道:“這是我給青鈺房中挑的幾個丫鬟。”
沈夫人目露贊許,握住了沈紫言的手,嘆道:“還好有你!青鈺房中的丫鬟,的確也要換一換了,你可得仔細瞧著,別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沈紫言點頭稱是,笑道:“我房中那個寶琴,看模樣倒是沒得說的,只是輕佻了些,這次愈發連我房中也換一換才好。”沈夫人聽了,道:“你房中的事,自然你最清楚不過。我素日還只當你是小孩子心性,既然你有了主見,以后便可自己做主,不必再來問我。”暗地里卻在想,女兒去了別人家,也是要做當家主母的,這樣先歷練歷練也好。
沈紫言沒想到通過得這樣容易,鯁在心中的那根刺拔去了,松了一口氣。沈夫人已叫了郭媽媽進來,郭媽媽見沈紫言安然無事,沈夫人也是面目平和,心中詫異不已,復又覺得心驚,也不知沈紫言到底與夫人說了些什么,正胡思亂想間,聽沈夫人問:“那紅梅可是你引薦進來的?你也講與我和三小姐聽聽,這人平素和誰交好,都和誰人往來?”
郭媽媽瞥了一眼垂眉飲茶的沈紫言,臉色一變,笑道:“這紅梅是孤兒,無父無母的,我當日見她孤兒可憐,便替她尋了個差事,想不到她這樣沒有眼力勁兒,竟驚嚇了二少爺……”郭媽媽見沈紫言并不開口,心中暗喜,想著夫人是個好性兒的,只想個法混過去了再說。
豈料沈夫人聽了沈紫言一席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自己身邊這個媽媽,平日里接著自己名頭揩些油水,自己也念在她服侍自己二十多年的份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這次竟然鬧到青鈺房中,哪里還忍得,也就刨根問底起來,“郭媽媽難道不知這紅梅和誰交好?”
郭媽媽嚇了一跳,暗自心驚,望向沈紫言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復雜,“我一直陪在您身邊,對底下這些人事,著實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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