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老爺氣得面如金紙,大步走了進來,見了沈紫言,微微一愣,隨即了然,“那惡婦人當真對青鈺不軌?”沈夫人知其意,將眼色一丟,丫鬟們明白,都紛紛回避了。
沈紫言見她父親盛怒,便尋了由子出去了,還未走至門前,便聽沈夫人勸道:“老爺這是何苦,燕姨娘雖然該死,老爺也要自重,這乍暖還寒的,老爺氣出個不自在來,豈不事大?”沈二老爺哪里肯聽,怒道:“你且問問她干的勾當可繞不可饒!到了這步田地還來解勸,我決不能輕饒了她!”沈夫人聽這話不好聽,知道氣急了,也不好再勸。
沈二老爺喘吁吁的直挺挺坐在椅子上,也不接茶,愈想愈氣,一疊連聲,“叫幾個小廝過來!”
沈紫言走至院門前,正巧遇著沈紫諾扶著藍衣,裊娜而至,向內努了努嘴,“這是怎么了?怎么都站在外面?”沈紫言心知這事也瞞不過去,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得闔府皆知,再者,沈紫諾也不是旁人,于是拉著她去涼亭坐了,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的說與她聽,“……出了這樣的事情,父親自然氣急了。”
沈紫諾聽到最后,也是臉色一變,“燕姨娘怎么這么無法無天?我家從無這樣的事情,母親又是寬柔以待下人,怎么會有這樣黑心腸的人?”沈紫言嘆道:“人心不可測,以后少不得多加警醒了,小心沒過逾的。”沈紫諾默默的應了,因又問道:“我恍惚聽見有人說起我身邊藍衣的不是了,不知是什么緣故?”
沈紫言瞥了她身后的藍衣一眼,笑道:“你也別多心,并沒有這話,不過是藍衣的表姑姑王媽媽得了母親的喜歡,要重用,郭媽媽見著心中不忿,多了幾句嘴罷了,那起小人的嘴,姐姐還不知道么?心順了,說的比菩薩還好;心不順,就沒有忌諱了。”
沈紫諾聽了這話,便點頭嘆息,“你這話說的很明白,我素日見著那郭媽媽也是個作威作福,眼里沒有主子的,只因她服侍母親這么些年,也不好多說的,現在既然叨登出來了,以后留神小心些就是。”說著,卻見對面沈紫言望見自己笑得促狹,不由紅了臉,“怎么,我臉上有畫不成?”
沈紫言掩袖輕笑,“畫倒是沒有,只是覺得姐姐說話都有了當家奶奶的款了。”沈紫諾嬌嫩似梔子花的面龐瞬間變得通紅,“狗嘴里還有象牙不成!”一面說,一面走上了,將沈紫言按在涼亭的石桌上,便要擰她的臉,沈紫言笑著忙央告:“好姐姐,饒了我罷!我年紀小,不知道輕重,只知道胡說。”沈紫諾這才罷休,松了手,橫了她一眼,“我看你還說不說嘴。”
姐妹倆正鬧著,那邊沈二老爺卻怒氣勃勃的帶著人去了燕姨娘處,滿院子的人都驚住了,都愣了愣才齊齊上來行禮,沈二老爺面沉如水,已大步進了燕姨娘的住處。和燕姨娘一個院子的金姨娘的丫鬟桃枝正站在臺階上吩咐小丫頭晾帕子,見了此等情形,一溜煙跑了進去,在金姨娘耳邊耳語幾句,如是如是說了一通。
金姨娘聞言大喜,白凈的面上露出幾絲微笑,“想不到我們三小姐竟有這等本事。不枉是老夫人跟前長大的,聰明過人。”桃枝忐忑不安的看著金姨娘,“那我們現在……”金姨娘轉身進了內室,“我做好自己的本分,何必管她人的事情!”桃枝聽著,忙出去命小丫頭們都進門來,緊緊掩上了門扉。
燕姨娘見著沈二老爺眼都紅了,心中咯噔一跳,忙賠笑道:“老爺今日怎么得閑來看看?”沈二老爺見著燕姨娘臉上厚重的胭脂,面露春色,更如火上澆油,一腳踢開腳下的小杌子,冷笑道:“我怎么得閑!這不是得問問你自己?”燕姨娘見問的不祥了,不解的問:“老爺這話可是怎么說?”
沈二老爺也不多說,只喝命:“堵起嘴來,著實打死!”燕姨娘一聽這話,面如白紙,忙跪下,抱住了沈二老爺的大腿,只是嗚嗚的哭,“也不知妾身犯了什么過錯,惹了老爺生氣,只求老爺看在三少爺面上,好歹饒我這一次。”
沈二老爺冷笑道:“倒休提這話,你既有膽謀害青鈺,怎么無膽受罰?”燕姨娘如遭雷擊,愣了片刻,說不出話來,沈二老爺見著目光更冷,命身旁的小廝平安:“你去把三少爺抱過來!”
“不要!”燕姨娘從地上掙脫了起來,攔在抱著孩子的阿福跟前,厲聲喝道:“這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抱!”也不顧有人沒人,從阿福手里搶過孩子就往外跑去,被平安攔住了:“姨娘還是將孩子交出來吧,老爺也少生些氣!”燕姨娘抱著孩子,放聲大哭,順著門框,滑坐了下去,“我的孩子才是沈府的少爺,其他都是孽種,孽種!”
阿福禁不住也抽抽搭搭的哭起來,跪在地上不住磕頭:“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沈二老爺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廝便架著燕姨娘不得動彈,平安抱過孩子,燕姨娘只是一味的痛罵,沈二老爺愈發著了惱,命人將她用布巾堵住了嘴,冷冷一拂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沈紫言那邊立刻就得到了消息,“要把燕姨娘送到莊子上去?”墨書點了點頭,“平安是這么說的。阿福還要去求夫人,被老爺的小廝吉祥攔下了,說是不讓出去。”沈紫言垂下眼簾,沒有說話,許久才幽幽嘆息,“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待到晚間,沈紫言去沈夫人去用膳時,沈夫人嘆道:“你父親決定將那孩子過繼給你大伯。”滿屋子丫鬟都垂下頭去。沈紫言默默無語,心中著實有些感嘆,燕姨娘著實是可恨,只是連累了那孩子了。沈家大老爺嬌妾美姬不知凡幾,只是多年膝下無子,早有意過繼,這次沈二老爺主動將這個孩子過繼給沈大老爺,對沈大老爺來說自然是久旱逢甘霖,喜之不盡的事,對于燕姨娘來說,無異于滅頂之災。
這事沈紫言不便多說,默默的用完了飯,回了自己的院子,只聽見暗夜里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哭喊,令人聽了心里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