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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商人的厲害

  同關,治縣城頭,北涼軍又發起了新一波的攻城。郭艾與李玉成迎風而立,李玉成面色平靜,郭艾卻顯得有些蕭索。左邊的城墻已經被投石車砸出了幾個大洞,好在郭艾早有防備,及時的調動軍民把這幾個窟窿用砂石堵住。

  北涼軍嘗試了幾次夜襲,想通過這破敗的城墻殺入城內,然而東都軍異常警覺,甚至設下重重陷阱,誘敵深入,更有一次差點生擒熊開泰,不是他的幾位護從拼死護駕,可能治縣戰役的走向便要改寫。

  治縣城中能參戰的兵將已經不過五千,因為風覽城的戰局危急,納蘭裴已經帶著三千精銳從北邊出城而去,隨之帶走的,還有治縣原本還算充足的糧草。

  納蘭裴與郭艾此事上有很大的分歧,她的要求便是郭艾再繼續守城七日,七日過后,糧草用盡,便同時向北城撤軍,繼而放棄治縣,退守畢家城。

  而郭艾卻是有不同的看法,在他認為,治縣雖小,卻能卡住北涼的咽喉,熊開泰麾下五萬大軍,攻下治縣便能直取畢家城。畢家城一破,便是對風覽城進行合圍之勢,那么這個仗也不用打了,斷了你的所有補給線,只能等死。畢竟如今畢家城還能給風覽城少量的運輸點物資。

  畢家城位于風覽城以東,治縣以北,商業發達,邊塞貿易多經于此。此地物產雖豐,卻無天險可守,只要過了治縣,便是一馬平川。

  納蘭裴卻只說了一句:“說得再有道理,人死了什么也沒了,照做便是。”

  此時的北涼軍幾經架好了幾處云梯,在盾兵的掩護下,已經開始向上攀爬,郭艾下令道:“弓箭手準備。”

  如今東都軍的長弓手,已經從開始的千人而降到現在的四百人不到,這還是弓弩手經過長期訓練,各項素質都優于敵軍的情況,往往北涼軍五千弓弩手,是一輪齊射便算做一次進攻,而東都軍的弓弩手,卻是要做到精準打擊,射下那些正要攀爬而上的北涼兵卒。

  弓弩手的短缺,讓治縣的防御,終于捉襟見肘。不是說死了一個長弓手,隨便抓個步兵便能補上,沒經過長期的針對性訓練,準頭不說,怕是弓弦都不一定拉得開。

  更要命的,便是箭矢的數量已經不夠,熊開泰在失去大將李玉成后,在后來的攻城戰中,打起了消耗戰,沒上城頭,沒關系,你跟我把城下的箭矢撿回來,一樣累計軍功,于是便有了一個步兵舉著盾,一個步兵在地上埋頭拾取箭矢的滑稽場面,初次郭艾還覺得可笑,可是幾次過后,便感覺不對了。

  如今的郭艾,是小心了又小心,不是快到城頭,根本就不放箭。可是如此,便越發的險象環生。

  李玉成皺眉道:“你啊,何必較勁,你若再守下去,怕是要餓死我了。”

  郭艾看著陰沉沉的天色,淡淡道:“如今將軍不在,若是城破,你便提前把我頭砍下來,那熊開泰恨我入骨,這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李玉成頻頻點頭,覺得是個好想法,呵呵一笑道:“快上來了。”

  郭艾施令道:“放箭!長槍兵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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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縣不遠處,是個叫西河村的地方,北涼軍的糧倉,便集于此地,由于治縣沒有打通,運糧只能走險要山路,山區崎嶇而地形復雜,雖然人多不怕什么財狼虎豹,卻也是行進緩慢,送往秦坤大軍處的糧草,在此積壓了不少。

  一處灌木叢生的小山頭,有一排人潛伏于此,個個灰頭土臉,如一伙因饑餓而下山找活干的山賊。

  一人開口道:“常老大,糧倉扎在水邊,火攻也無用啊。”

  田蒙在一旁對那人笑道:“你常老大從小‘將軍傳’可沒少看,有幾個英雄好漢不燒敵軍糧倉的?”

  那人嘿嘿笑道:“沒想到我們這群大老粗中還出了個讀書人。”

  常亮怒罵道:“狗日的,你怎么罵人了?你全家讀書人!”

  常亮叼起一根狗尾巴草,心中是一片凄涼,敵軍把守嚴密不說,這安營扎寨的水平也非常講究,此地兩面環水,山高風低,而糧草也分幾處安扎,營中糧倉虛實不定,哪怕僥幸被你燒中,也還有備用之糧。

  常亮把嘴中狗尾巴草一口吐掉,低聲罵道:“狗日的,難道就這么走了?”

  田蒙道:“反正都到這兒了,不如下去殺幾個,我們火油還有不少,放一把火再說。”

  身邊兄弟紛紛應和,常亮卻是眼睛一亮道:“對了,我們是火油。”

  田蒙茫然道:“火油咋了?”

  常亮得意道:“你們看這水位,只要我們去上游筑壩,就能來個水燒糧倉!”

  田蒙一聽也是歡喜,不過又瞬間頹然道:“我們就五十來個弟兄,這事能干的了嗎?”

  此時一個面容黝黑的精瘦漢子道:“我家就在此,這地兒我再熟不過,前面一個村子還真有個地方,那里水流很急,往年若是旱期或是村里組織撈魚,都會在那那筑壩攔水。”

  常亮趕緊道:“那還等什么,走!”

  一群人彎彎繞繞,到達已是深夜。初夏多陰雨,此時星月隱耀,人困馬乏,也只好先扎好營帳,燒水做飯,準備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眾人剛剛睡下,卻有一名在外輪值放哨的斥候來報道:“常老大,發現大魚了!一個五千人的糧隊,約有五萬擔糧草。”

  常亮本是快睡著,一聽此言翻身而起,又馬上反應過來大罵道:“此地不通車馬,幾千人如何運五萬擔,此等玩笑也能開?”普通士兵,一人扛一擔行軍,也走不了多遠。

  那人馬上又道:“他們走的水路。”

  常亮卻道:“呸,水路到前面就已經不通了。”

  那人急道:“是不通風覽城和西河村,可是若是把前面疏通一下,便是能去治縣啊!”

  常亮猛的起身道:“走!所有人集合,去看看。”

  一位須發皆白的佝僂老人正在拿著把鐵鍬,一鏟子一鏟子的挖著的河床中的河泥。冷長老呵呵笑道:“大長老,看您這架勢,沒少下地啊。”

  大長老呵呵一笑,感嘆道:“不是當年家主收留,怕還是個泥腿子。”大長老親自帶頭,不管什么舵主還是堂主也都只好下地參加勞作了。

  此段河流為小倉河,連接著治縣的俊水河與北涼的瀘州,不過十年前大秦內亂,這條本是水陸樞紐連接三大水域的小倉河,便被人遺忘,一年中除了如今的雨季,基本上是河床裸露,甚是還有村民在河床上種糧食。

  風覽城為兵家重地,能攔住北氓幾十萬鐵騎,可是卻攔不住重利的商人,哪怕是在戰時,商人也有獨有的渠道把貨運到該去的地方。

  如今無極門修筑大壩把水一圍,疏通好后再把水一放,便是一條通往治縣的商路。

  大長老看了看幾千人忙碌的場景,感嘆道:“我覺得官家要給我們些許酬勞,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事了。”

  冷長老哈哈笑道:“誰說我們無極門不過是重利的商家,這利國利民的事,也沒少干嘛。”

  大長老又對眾人大聲道:“這段挖好就通過了,大家加把勁,都給我挖深點,我們的貨船吃水深!”

  “報!大長老,前面有一股自稱是東都軍的人求見。”一名無極門弟子稟報到。

  大長老直起身子,淡淡問道:“多少人?”

  那名弟子道:“我們的人去后方打探,估計有五十來個,不過前來的人自稱是二十人。”

  大長老呵呵一笑道:“叫他們等著,我洗把臉就來。”

  常亮正在一處來回踱步,此行人的目的是為何,他雖心中隱隱有所猜測,卻是不敢確定,他現在急切的想問清這些人的來意,畢竟這對于東都軍,太過重要。

  來人是兩個老頭,一個須發皆白,佝僂著背,渾身是泥,;一個面色冷沉,氣態威嚴,同樣渾身是泥。

  白發老者呵呵笑道:“老朽萬子方,是個商人,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常亮正色道:“東都軍常亮,這是我的軍牌。”說著常亮就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鐵牌。

  萬子方仔細看過,又要求看了下田蒙等幾人的兵牌,才哈哈笑道:“我們是給納蘭將軍送糧草的。”

  常亮眼睛一亮,卻依然正色道:“冒昧問句,老人家是受何人所托?”

  萬子方輕捻胡須道:“夏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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