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江湖人物喜歡打打殺殺,只因大多都認為能打贏對方,倘若是明知道一個照面就會被打死,那就真沒幾個人會去自找沒趣了。
莊志浩控制住場面之后,并沒有咄咄逼人,而是對七秀坊眾人溫言相勸,說與其這樣逼死寧秀,還不如成其佳話。
藍微終究也是無奈,她憐惜的看了眼寧秀,輕輕一嘆,便轉身帶人離開。
絕塵與寧秀,站在少林寺的山門前,對著一位灰衣老僧磕頭作揖。老僧便是絕塵的授藝恩師,一個在少林寺名不見經傳的老和尚。
老僧輕輕一嘆道:“徒兒,切莫忘了為師的話,不管在何地,都是修佛,無論做何事,切記心定。”
絕塵重重磕頭,泣聲道:“師父,徒兒愧對您多年養教之恩。”
老僧枯骨嶙峋,神色淡然,他輕輕扶起絕塵笑道:“為師身無長物,并無賀禮相送,便念一段佛經,為你下山開路。”
老僧又對一眾江湖客施禮道:“多謝諸位施主救小徒一命。”眾人聲聲不敢,皆是紛紛回禮。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惡……”下山路上,無論走多遠,皆有一聲聲佛經潺潺入耳,凈人心脾,只有莊志茂心驚不已。
待下得嵩山,劉春保一臉諂媚的對莊志茂道:“老前輩,大伙都覺得要為絕塵小兄弟大和寧秀姑娘辦場熱鬧的婚禮,這才不枉此行啊,您看去哪辦合適?”
莊志茂毫無高手風范的挖著鼻子,想了想道:“不如去清風老弟的岐黃山谷。”
本來大家來自天南海北,亦有殷實人家,一路之上已經說好了幾個去處,皆是大包大攬,要把二人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劉春保只不過是來客套一問,尊重這位宗師前輩而已,誰知這位前輩還真管此等閑事,一言既出,眾人自不好多言。
觀道人本欲離開,卻被夏清風纏住不放,說你可是第一證婚人,走了誰都不能走了你,眾人皆是起哄,觀道人也只能作罷,跟著夏清風回了岐黃山。
一行幾十人,走走停停,皆身懷武藝,自是行宿無憂,半月不到便是到了岐黃山谷,七月的岐黃山谷,風景秀麗,景色迷人。
入夜,谷內張燈結彩,大開宴席,留守的谷內弟子穿梭于酒席之間,添酒上菜,與有榮焉。酒桌之上,眾人推杯換盞,猜拳行令,葷話迭出。
只聽胖和尚道:“我與各位相見恨晚,便想結為異姓兄弟,可是這人也太多了,拜不過來啊。”
劉春保深以為然道:“聽說如今江湖兩大陣營,武林勢力紛紛靠攏,不是投靠西域劍宗,便是要投靠浩氣盟,我們這些野路子,自然以后要更加親近才是。”
夏清風舉杯道:“不管各位大哥,在外面是風光無限,還是狼狽不堪,我這岐黃山谷,永遠歡迎各位。”此話情真意切,眾人皆是起身回敬。
肥胖和尚道:“去他娘的西域劍宗和浩氣盟,不如我們也立個山頭,互相有個照應。”
“對!清風兄弟義薄云天,有勇有謀,不如我們就在此斬雞燒紙,開宗立派。”全航也笑著附和道。
說是無心話,自存有心人。起先眾人不過是句戲言,可是說到后來,便真的慎重思量起來。劉春保環視眾人道:“我們要立個山頭不難,可是要有高手坐鎮,莊前輩,觀道長、顧少俠,清風老弟,若是你們四人皆是答應,我們便真能成事。”
眾人皆是向四人看去,莊志茂一邊吃菜,一便嚷嚷道:“我反正就待在這谷中,若是清風兄弟有意,別的不敢說,誰敢進這山谷尋釁滋事,我便叫來人有去無回。”
眾人皆是齊齊叫好,興奮莫名,要知道,哪怕是如今的豪門大派,也沒有幾個有武道宗師的,其實他們不知,這個所謂的莊前輩,已經是十四境巔峰的存在。
觀道人抱胸而嘆:“我觀瀾如今孑然一身,又與名門正派交惡,你們還敢邀我入伙?”
胖和尚無所謂道:“去他娘的名門正派,規矩太多,和尚我從來看不慣,觀老弟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答應。”
“對!”“對!”眾人紛紛響應。
顧白笑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以后谷內女弟子,都歸我管。”
此話一出那是罵聲一片,干你娘的,山頭還沒成立,你就想著核心差事了?于是顧白又被罰酒數杯。
此時眾人起哄道:“清風兄弟,給我們山頭起個名字唄,畢竟是你的地盤,你做主。”
夏清風對成立什么門派組織并無興趣,只是抱著取樂的心思聽大家胡吹。但他最有興趣的事,那便是起名了。
他環顧眾人,又想起韓姑娘的浩氣盟,不如就起個反差大的來應應景,他思量片刻,便朗聲道:“何為正,何為邪,我夏清風黑白難辯,卻要自斷陰陽,每逢正道多鼠輩,不夠為我等扶門楣,大家性情中人,不拘于俗,自在逍遙,不如就叫‘惡人谷’吧。”
觀道人撫掌大笑道:“好一句自在逍遙,當浮一大白!”
新房之內,鴛鴦疊被,紅燭搖曳。
絕塵輕輕掀開寧秀的紅綢,秀姑娘黛眉如遠山,嬌羞不語。
絕塵習慣性的便要吟誦一句佛偈,又覺不妥,寧秀見此柔聲道:“我情衷于寺中那個純良的大師,歡喜于今日如意的郎君,憧憬于往后的朝朝暮暮,你便只做那隨心的你,我便做你那愜意的妻。”
絕塵動情道:“娶妻如此,小僧三生有幸!”
山崗之上,星光爛漫,涼風陣陣。夏清風站在當初與李智初次相遇之地,久久無言。
故地重游,心中自是感慨良多,不知學院諸人武功練得如何,不知二位師父身在何處,不知納蘭裴、常大哥打贏了仗沒有,又不知與他出生入死的韓姑娘有沒有想起他……
顧白手提兩壺酒,緩緩踱步而來,他把其中一壺拋給夏清風,嘿嘿笑道:“怎么,見別人大婚,自己也想姑娘了?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夏清風仰頭就灌,豪氣叫道:“爽!”
下方便是萬丈懸崖,青松懸壁,二人并立于山崖之上,夜風吹拂,衣襟飄蕩,宛如兩位人間謫仙。
顧白幽幽嘆道:“想不到,道祖與渡情一代宗師,便是如此離開人世。”
夏清風道:“我已經把渡情師父的武功轉授于絕塵,希望他能繼承衣缽,發揚光大。”
顧白深深點頭道:“這小子慧根佛骨,怕是練武天賦奇高,渡情大師也算后繼有人了。”
夏清風側臉看了看顧白道:“你往后可有何打算。”
顧白喝了口酒,輕輕笑道:“游戲江湖,自在逍遙。”
夏清風輕輕一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江湖險惡,遇到打不過的人,追不到的妞,便叫我這谷主來幫你。”
顧白一番白眼,不屑道:“哪天到了‘武林天驕’再來說這大話。”
夏清風把酒臨風,仰賞星月,豪氣干云道:“定然追上你!”
顧白爽朗大笑:“一言為定。”
二人并排而立,一手提酒,一手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