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燦有一子二女,皆出自皇后越氏,說起這越氏的娘家越家,吳越國內是無人不知其名,越家本就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越老太爺又慧眼識珠,在十年前那場動蕩中一錘定音,結果便成了如今最大的受益者。
大女兒王月娥,六歲時被一位路過的老道人看中,說是命格太貴,有扶龍之劫,需隨她上山修行,王、越兩家哪里肯干,誰知這老道人不依不饒,說是此女若常留在身邊,定有大禍,又算出了她母親越氏一家兩后的運道,再露了幾手絕技,在連環的坑蒙拐騙之下,還是帶走了王月娥。
卻不知這位坑蒙拐騙的老道人,便是君臨山的一位長老,年歲就連如今的君臨山尊主也不知,反正一句話,打小見著他,就是這般某樣了。
果不其然,十年之后,王燦登基稱帝,王月娥下山,而她的母親越氏在同年身下一個小公主后便病逝,一切因果,皆被老道人言中,越老太爺當時已是七十高齡,面對再次下山的老道,俯身便拜,老道坦然受之。
老道人離去之時,越老太爺再次求道:“不知將孫女月娥送到哪國為妃好?”這畢竟是他如今最大的一塊心病。既然是一門兩后,這孫女月娥,總是要嫁往一國才是。
秦坤年幼,性格乖張,去了北涼怕孫女受苦;秦慶雖有三個兒子,可畢竟是瓜分了他們老秦家的天下,去了大秦又怕孫女受氣;西蜀在他看來,根本就是蠻夷之地,女人地位極低,就是當上皇后,多半也會受欺負;唐王唐浩雄心壯志,早有吞了吳越之心,豈有自己湊上去的道理?北燕就更不用想了,燕王剛搶了藍星竹,別說成皇后了,怕是命都要丟在那。
老道人捻須一笑道:“米粒之光,豈可駐九幽之雀?”說罷便云游遠去。
兒子王兆盛二十不到,早已太子監國,去年與唐國聯軍圍攻大秦,便是出自此子的手筆,皇帝吳燦不過是點了點頭罷了。
小女兒王月靈,不過十歲,長得眉清目秀,喜愛舞槍弄棒。
儲月宮,便是皇帝吳燦用來宴請重要賓客之地,太監宮女魚貫而行,將道道精美菜肴擺出了花來。小菜四道:春光福字筍、醉斑鳩、桃仁鴨方、七彩菜心。
碟菜六道:如意炙羊腰、黃金肉片、清蒸鰣魚、鮑燒排翅、茉莉玉帶、紅燜鹿筋。
點心兩道,火腿花卷、蘿卜絲餅。
這些菜肴并不全是御菜,吳燦在招呼他國的朋友時,總喜歡顯擺下自家地盤的美食,所謂雅俗共賞,不過吃貨一個。
夏清風坐在席上,有些難以下筷,一桌就坐了五個人,除了夏清風之外,便是這一家四口了。可這不對付啊,就沒有幾個朝官陪同?商量商量什么聯盟事宜?還有,這吳燦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發毛啊,那欲言又止的樣子,筷未動,酒卻喝了幾杯了。
王兆盛也是一臉寒意的盯著夏清風,他與夏清風年紀相仿,卻有著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夏清風并不害怕,卻也是被他看得郁悶不已。
而那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模樣喜人,或許是地龍的原故,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只是眼睛有點嚇人,看夏清風便如看一個從外地進貢來的玩偶。
這算怎么回事?國宴變家宴?
王燦也不想,可是自己閨女和這人待了兩天兩夜,不弄清楚實情,傳出去如何得了?回來問自己閨女,應聲含含糊糊,問她是不是二人獨處,閨女居然說是,王燦當時心就涼了一半,再次問道:“沒發生什么吧?”
自己女兒,王燦心中大致有數,若說已暗生情愫,那是大好事,王燦是為數不多知道老道人預言的人,可是他卻不在乎,他沒有什么雄圖霸業之心,只想著幾個皇兒過得舒坦,從沒有左右任何一個兒女的婚事,哪怕太子如今監國,太子妃也是由他自己來定。
王燦這大女兒如今二十有六,早過了適婚之齡,幾個倚老賣老的大臣時常旁敲側擊的敲打王燦,王燦看似蠻不在乎,還道什么天下能配得上我兒的,還沒出世,可幾個老東西誰看不出他這是活要面子,心中還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了。
可王燦也同樣相信,哪怕是真有那么點意思,卻也不會行那茍且逾矩之事,自己女兒什么出身?
王月娥看著滿臉希冀的父皇,嬌羞道:“發生了些事情,父皇您就別問了。”說罷更是快步走開。
王燦整個人便是石化在那半晌,一個太監上前稟報道:“陛下,吏部劉大人、禮部張大人,兵不孫大……人已經在外等候。”
王燦突然怒喝道:“叫他們滾!去儲月宮,設家宴!”
于是便有了此時的一桌家宴。
王兆盛突然舉杯道:“夏谷主,久仰大名,來,干了這杯,說罷便是一口喝掉杯中酒。”想勾搭我皇姐?先過我這關吧。
夏清風同樣舉杯飲盡,抱拳道:“太子殿下好酒量。”夏清風的意思是,也不去惡人谷打聽打聽,和老子干杯的人都是什么下場,勇氣可嘉啊。
王兆盛心中鄙夷,喝了這么點就是酒量好了如此酒量,還領袖群倫?別說江湖,怕是朝堂上一樣叫人看不起。
王兆盛盛氣凌人道:“我皇姐國色天香,詩詞歌賦無所不精,琴棋書畫,信手拈來,不知夏谷主,精通那樣啊?”
夏清風剛要下筷,又不自然的收了回來,你這是要鬧那樣啊?你姐姐再厲害,關我屁事?還真以為我惡人谷怕你不成?夏清風冷著臉道:“一竅不通!”
王兆盛心中冷笑:哼,腹中空空,脾氣還臭,這樣的品性,還想娶我皇姐?
此時王燦對小公主王月靈使了個眼色,王月靈青眉一挑,做出一個包在我身上的神色,不就是暖場么?這有何難?她笑嘻嘻說道:“二哥,你就別為難夏谷主了,江湖中人,自然是以武為尊,你的武功,自然比大姐厲害得多吧。”
夏清風把酒杯往桌前一擱,半杯酒水都蕩漾了出來,你們這家人怎么回事?奚落我可有意思么?如此行徑,又豈是待客之道?
夏清風沉聲道:“夏某武功低微,自當不是公主一招之敵。”實話實話,做人謹記本分二字。
王月靈噗得一聲站了起來,雙目圓睜,大聲道:“你、你盡然年我皇姐都打不過?”
王月娥是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正在一屋人大眼瞪小眼之際,一個舉著拐杖的老人蹣跚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