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禮堂?沒問題,你們要用就用唄,現在你有錢了,腰桿子硬,我能說啥?”
嚴勁松看著劉福旺一腳稀泥進來,甚至還在自己辦公室里面跺跺腳,把腳上的泥土抖在地板上。
“你中午喝了醋?說話這么酸!”
劉福旺不解嚴勁松這酸氣哪里來。
“今年,你們大隊欠的貸款跟上交提留,是不是先還一些?你曉得,公社日子也不好過,每次去縣里,就被催著還錢……”嚴勁松轉移了話題。
要錢?
對方居然想要從劉大隊長手里要錢?
“你先別哭窮。那褲子,你說的春來在山城賣十塊一條吧?前幾天,漲水前縣城制衣廠里剩下兩萬七千條褲子,全部被運了過去……”
劉福旺知道嚴勁松的酸氣哪里來了。
不自覺地挺起了腰桿子。
有錢,腰桿子就硬。
“這事兒得等春來回來。對了,那路,重新規劃出來沒有?咱們這里搞廠,做大了很不方便啊。”劉福旺轉移了話題。
他劉大隊長都還沒見到一分錢,嚴勁松居然就來要錢。
不行。
“按照你們的要求規劃了。不過縣里不太支持,占用的耕地太多了。”嚴勁松嘆了口氣,“昨天我就是為這事兒去,才曉得你們準備把縣城制衣廠拿下……”
“呂縣長沒同意呢。”一說到這,劉福旺就是有些失落。
當初他剛提出來,呂紅濤就拒絕了。
“你繼續裝!當時呂縣長說的是要慎重吧?要不是縣長讓我做好配合你們的工作,我還真會相信。縣里那批衣服,春來只給了一萬三就拉走了,王新民開的條件就是讓春來承包制衣廠。另外,孫小玉跟著春來去了山城……”
劉福旺知道孫小玉去了山城。
兒子沒給他說這些啊。
“不過,縣里目前還沒完全決定。制衣廠那邊的問題比較復雜,聽說縣紡織廠那邊有些不同意……”
“他們憑啥不同意?”劉福旺頓時憤怒地站了起來。
這特么的過分了。
要不是還下著雨,到縣城的路途遠,沒法騎自行車,劉福旺這會兒就要去縣城找他們算賬。
好不容易看到摘下貧困帽子的機會,誰要擋著他們摘窮帽子,他就敢帶著整個大隊的人去他家吃飯!
縣政府。
會議室里。
氣氛有些凝重。
“我堅決反對他們一個生產隊來承包咱們制衣廠。縣里都沒法找到銷路,他們一個生產隊能干什么?”一名五十出頭,帶著眼鏡的干瘦干部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王新民,聲色俱厲。
王新民看著他,“母和平,你要想承包,也沒可能!至少,劉春來能把那幾萬套沒人要的工作服賣出去。”
“賣出去?誰知道他是不是騙走了?價值八萬塊的褲子,就給了一萬三就全部弄走了!一件幾角錢?”母和平冷哼一聲。
王新民同樣冷哼了一聲,“你自己兒子沒本事,拿著錢出去都找不到銷路!孫小玉也跟著去了,人家第一船運到,直接就被搶購了。”
“行了,行了,今天咱們是討論關于幸福公社四大隊春雨制衣廠承包江南制衣廠的事情,不是爭論別的。”許志強見呂紅濤也不啃聲,任由兩人吵,只是看了他一眼,開口阻止了兩人繼續爭吵下去。
關于這事情,根本沒經驗可尋。
雖然上級有這樣的政策,別說縣城,整個市里都沒聽說過。
一個窮得快要活不下去的生產隊承包縣里的制衣廠。
所以,這事兒討論好幾次了。
在這里爭論得厲害,人家正主都沒來呢。
“許書記,我覺得,制衣廠要生存下去,解決近兩百號干部職工的生存問題,就只能承包給劉春來。我相信他不僅能堅決問題,還能給我們縣城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要不然,他們肯定會尋求承包其他的制衣廠!”王新民跟劉春來談了一晚上。
劉春來的不少想法,他算是隱約知道一些。
敢闖,敢干。
而且找到了市場。
他們制衣廠銷售科長母文武,是廠書記母和平的兒子,之前拿著縣里特別批的兩千塊錢,跑出去尋求銷路,請客吃飯沒少干,衣服一件沒賣出去。
他還是走的原來的老路,找其他的廠。
到處都是制衣廠呢!
沒有了國家的計劃,周圍農民又窮,舍不得買衣服,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哪里賣得出去?
然后那龜兒子居然說有人想要縫紉機,準備賣掉縫紉機……
這事情,沒法拿到明面上說。
如果是之前,沒有劉春來打他們庫存工作服的主意,縣里為了給職工發工資,真有可能這樣干。
現在不同了。
“曹廠長,你們的意思呢?制衣廠是紡織廠的下屬企業,這事情你們是如何考慮的?”許志強把目光投到了紡織廠廠長曹富陽看去。
曹富陽一直都沒吭聲,書記都點名了,只能開口,“承包出去,只要能保持生產,這是好事,對我們紡織廠的生產也會有很大促進作用。不過,我擔心他們會因為制衣廠的退休干部職工而跟我們產生矛盾。紡織廠已經支撐不起退休干部職工的工資了……”
眾人這才意識到,他們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不僅是在職干部職工要吃飯,退休的也得吃飯。
于是,這會議,再次擱淺。
“劉春來真的是這么說的?”呂紅濤看著王新民,“他們承包后要是不管退休干部職工……”
“孫小玉發回來的電報。劉春來在山城搞了一個年產3000噸坯布的麻紡車間,一個擁有170臺縫紉機的制衣廠,據說跟山城輕工業局達成協議,要把規模擴大到300臺……”
王新民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他把兜里孫小玉的電報遞給了呂紅濤。
呂紅濤看完,嘆了口氣,“劉春來比他爹劉福旺精明太多了。這是防備著我們這邊啊……”
他沒想到,這褲子的銷量這么好。
而劉春來顯然是了解到了制衣廠的內部矛盾。
“如果在他回來之前,縣里沒做出決定,估計他會把我們一腳踢開。”王新民愁的是這個。
制衣廠好不容易看到機會,卻因為紡織廠那邊不想負擔退休干部職工的養老資金,縣財政也沒錢解決這問題。
呂紅濤不由揉起自己的額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