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們這是按著線做的……”
一名年輕人低著頭小聲地解釋著。
“哪個畫的線?”張昌貴頓時火了,“其他人,都停下來!這特么的都報廢多少木料了?”
“爸,是我畫的……”
張二強紅著臉,走了過來。
“你畫的?你龜兒子怎么畫的?天天想啥呢!”張昌貴氣不打一處來,拿起那根方條就準備打張二強。
“想婆娘唄。”
“就是,腦子里估計都是劉青梅,這都下班了,還走不了……”
“見不到妹子心癢癢啊……”
一幫子小年輕頓時起哄了。
張二強羞紅了臉,用憤怒的眼神瞪著其他幾人。
可他爹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吭聲。
僅僅用眼神威脅他們,下來才跟這些狗曰的算賬。
劉春來也沒法再看下去了。
過去阻止了張昌貴。
一直都聽說老一輩的手藝人,在教徒弟的時候,動不動都是打。
何況張二強還是張昌貴的兒子,打出問題就麻煩了。
“你怎么來了?”拿著木頭的手被按住,張昌貴見是劉春來,也沒法發作。
從到了這邊后,就從來沒見到過劉春來。
這里要啥沒啥。
雖然有幾個木匠,手藝也勉強過關,可其他的人,都是學徒工。
甚至連初中畢業的都沒有幾個。
干活自然就沒有那么快。
“今天不忙,過來看看。二強這是干啥了?你動這么大的火?”劉春來有些愧疚。
從張昌貴過來,就把他丟在了這邊。
“這狗曰的,跟四隊制衣廠一個女娃子處對象,整天心不在焉,一到太陽落坡就想往那邊跑。”張昌貴一說就來氣。
劉春來一聽,頓時樂了。
自己這都還沒下手呢。
“二強年齡也不小了,是該處對象了。”劉春來樂呵呵地說道。
只要張二強在這邊成家了,以后這父子兩還能跑得了?
看張昌貴這神情,有些不樂意?
不是說在他們那邊婆娘都討不上,飯也吃不飽?
葫蘆村雖然同樣也窮,至少家具廠中午是飯管飽,普通工人三天一頓肉,張二強父子除了早上,其他時間每頓都是油水充足的。
畢竟,三天才趕一次場,食品站之后當場天才殺豬。
二隊的殺豬匠蔣建清也不會天天殺豬。
“不是不準他處對象,這狗曰的,天天心思都沒在干活上,這幾天除了不少錯,好些木料浪費了。”一說到這個,張昌貴就來氣,“要是不處理,其他人犯錯怎么辦?”
劉春來一聽,他不是不樂意兒子在這里找對象,那就松了一口氣。
“這事情是該嚴肅處理。哪個屋頭的女娃子?”劉春來問張昌貴,眼神則是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張二強。
感情,這孩子也不老實啊。
這才來隊里多久?
究竟是隊里的女娃子看上了二強呢,還是二強看上了對方?
這不準閨女外嫁的政策,宣布才沒有幾天呢。
肯定沒有這么快。
“劉載德家的孫女,之前我去劉八爺家給他老人家磕頭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劉載德家的孫女,然后……”張昌貴說道,“劉八爺說了,得你點頭才行。加上那女娃子也在制衣廠,這會兒估計又在搞民兵訓練,他狗曰的心思就不在這里了……”
劉春來能說啥?
劉載德,那是老劉家輩分僅比劉八爺低一輩的人,也是老劉家比較有發言權的人。
難道這是劉八爺的安排?
要不是接觸的人一個比一個精明,劉春來還真會相信這兩個小年輕是突然遇到。
八爺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知道這是給老劉家掙錢的關鍵人物,沒法從他身上下手,直接就從人家兒子身上下手。
不錯。
非常不錯。
“要我點啥頭?年輕人,自由戀愛,只要兩個人看對方順眼了,選個日子把酒辦了就成。”劉春來可不想去干這種事兒。
封建的東西,要不得。
說的時候,還像賀黎霜看了一眼,這婆娘今天沒有跟自己抬杠啊。
要是一直這么乖巧,或許真可以試著處處?
劉春來趕緊把這想法甩了出去。
這大熱的天,不是應該發春的時候。
“這廠,得好好弄一下,我琢磨著,咱們學縣城木材廠,直接用木頭支撐,上面蓋牛毛氈?免得落雨把木料濕透了……”張昌貴見劉春來不反對,也就松了口氣。
開始說廠房的事情。
大隊部的公房,面積不小。
可能用來作廠房的房子卻沒有幾座。
除了原來開大會的大禮堂、食堂跟堆糧食的倉庫,其他都是一些小房子。
還好,大隊部離公社近,有電。
可大隊沒錢交電費,平時也就只有廣播的時候才用電。其他大隊,只能接受公社的廣播。
哪怕大隊部通了電,尋常日子也是連電燈都舍不得開的。
家具廠因為訂單急,晚上得加班,也不知道劉福旺還是嚴勁松給公社供電所打了招呼,否則早就拉閘了。
劉春來打量了周圍一圈,確實太亂了。
“要多少錢?”劉春來問到。
“之前咱們算了一下,如果只是用框架用木頭,頂上可以用竹子,那也就兩三千塊錢。大隊長說這事兒得你點頭。”五隊的木匠趙定軍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走了過來。
腦袋上的頭發里都是碎木屑。
“這樣能行?”劉春來沒有概念。
“肯定沒問題。很多人修房子,沒有木料改格子,都是用小竹子的,哪怕是上面蓋谷草,也能管兩三年,到時候換了就是。”
趙定軍一邊說,一邊掏出了煙。
居然是兩角八的飛馬。
看來提前給他們發工資,讓他們消費水平都提高了啊。
以前隊里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抽葉子煙。
連7分錢一包的春雨都沒幾個人舍得買。
大多數人家的自留地,每年都會留出一小塊地來種煙葉。
不僅是為了抽煙,煙葉上的骨頭,跟石灰以及硫磺熬制石硫合劑,那玩意兒可是強力殺蟲劑。
安全、環保、無污染。
趙定軍抽出兩支,遞給劉春來以及張昌貴。
張昌貴順手就把煙別到了耳朵上。
趙定軍劃燃火柴,準備給劉春來點煙,這頓時把他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