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位太監官說是要找蕭暮語,更是著急了,“大人,我家這蕭小子是不是惹什么事了?都怪我管教無方,這…這……”說著,這個在家里說一,沒人敢說二的大嬸竟然還結巴了起來,想了半天,連忙小跑進屋里,翻箱倒柜。
太監王材依舊站在門外。
他可知道坐在院子里目不轉睛吃飯的那位蕭暮語可是他之前侍奉過的大炎太子爺,即便落魄了,可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讓他一個七品的小太監消失簡直是太簡單了,沒能得到這家人的同意,王材可不敢進門。
大嬸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這才找到家里僅存的三輛紋銀,小跑到門口,哆哆嗦嗦打開平日里視若珍寶,用于藏錢的錢袋子,把錢遞給太監官。
就在大嬸露出錢袋的時候,王材下意識感到芒刺在背,悄悄撇了一眼上一刻還在不緊不慢吃飯,這一刻兩只眼睛卻充滿殺氣盯著他的大炎太子爺,嚇得心眼直跳,硬是沒敢接。
瞧見太監不接錢,大嬸更著急了,幾乎哭喪著說:“官爺,家里不富裕,就只有這些了,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家蕭小子吧。”
這下太監也著急了,慌忙說道:“您誤會了,是宮里的公主殿下跟蕭公子是舊相識,讓我來陰著公子入宮敘舊呢。”
大嬸聽完,足足愣在原地。
小太監沒得到回應,也不敢打擾,靜靜候著。
片刻后,大嬸睜大嘴巴,不可思議的望向坐在飯桌前,如若無事吃著飯的蕭暮語,堅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嬸,別管他,先過來吃飯。”蕭暮語夾著一小塊咸菜放入嘴中,含糊說著。
早已被驚得五雷轟頂的大嬸滿腦空白,這小子竟然還能巴結到公主?這天大的好事,上輩子怕是干了不少好事吧。不對,這得是干了八輩子的好事才能換來的福分!
魂不守舍的大嬸,下意識的聽從了蕭暮語的話,呆呆走回桌前喝了兩口粥,腦子里的彎這才轉了回來,直接扔下碗筷,猛地看向蕭暮語,“公主叫喚你,你還不趕緊跟公公去覲見,愣著干什么!”
蕭暮語不緊不慢的吸一口粥,“急什么,吃完飯再去,想見我?她還得候著!”
這句大逆不道的話入了大嬸的耳,嚇得她花容失色,悄悄撇了一眼還站在門外,滿臉哭笑的公公,瞧見他沒有什么怒氣之后才稍稍安了些心神。
當即搶過蕭暮語的瓷碗,將碗中還剩大半的白粥一股腦撒在地上,叱喝道:“吃完了,趕緊給我去!要是公主久等了,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蕭暮語心疼的看著撒了一地的白粥,嘟囔喃喃道:“砍我?她還得掂量掂量。”
大嬸急得,直接一腳踹翻了蕭暮語坐的凳子。
蕭暮語頓時甩個五花大仰。
“快滾!”大嬸看著不緊不慢起身,還不忘拍拍屁股的蕭暮語。
白了這個皇上不急太監急的大嬸一眼,蕭暮語愣是拿起掉在地上的筷子,夾了一大塊咸菜吃進嘴巴,這才走出門外。
急得大嬸直拍大腿。
小太監引著路,蕭暮語在后邊不緊不慢的跟著,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小太監可謂是提心吊膽,畢竟他投了敵,生怕這位殿下記仇,見了公主之后道幾句閑話,就砍了他的性命。
蕭暮語心中也有自己的思慮。
馬嘉佳找他,肯定是關于趙巖的事情,昨天說好十天之后再來找他,沒想到這才隔天就召自己入宮了,相比事情已經有了變故,讓馬嘉佳迫在眉睫了,也好,她越急,自己的籌碼越大,讓她送自己出宮,八成有希望!”
來到熟悉的皇宮大門,朱紅色大門兩邊站著將近百來人的兵甲,一個個腰桿挺拔雙眼如神。
即便王材拿著陛下的手諭,二人卻還是被搜了一遍身,蕭暮語那把隨身攜帶的鎏金匕首被護衛暫扣在了宮門,等蕭暮語出來時才能歸還。
走在熟悉的道上,蕭暮語望著道路兩旁雕龍附鳳的白玉柱子,盤踞在白柱上的神龍栩栩如生,噴火的雙眼盯著道上的行人,仿佛只要有僭越之舉,這些神龍就會幻化而出,一口吞了僭越之人。
走了許久的道,瞧著自己長大的地方,蕭暮語不禁憶起往初,當初自己入宮時,有大批車馬護衛夾道相送,出宮時,群臣見了跪地拜服,當時自己還是這里的半個主人。
這才短短三年過去,物還是當年的物,人卻并非當初的人了。
本以為三年前自己被馬嘉佳挾持出宮便是跟著皇宮永別了,沒想到今日卻還能故地重游,本該高興,但蕭暮語心中卻半點樂呵不起來。
走著走著,兩人路過上早朝的太和殿,相比此時已經退朝了,偌大的太和殿中空無一人,雕龍走鳳的階梯上,不少端著水桶,端著抹布的小太監仔細擦拭。
蕭暮語盯著其中一根階梯的柱子,不由駐足。柱子上邊游龍環繞,猙獰腦袋環繞指天。
盯著這跟柱子,蕭暮語有些出神,腦子里想起了那個,從小到大,始終圍繞在自己身邊,事無巨細盡數小心照顧,原名叫夢涵,賜名可兒的侍女。
三年前,她為了蕭暮語,在太和殿門前自盡而亡。
當時,蕭暮語被壓著前往東邊官渡的路上,也曾問過馬嘉佳,人葬在哪里。
馬嘉佳心不在焉,回了一句,“跟著你父皇,埋在了皇冢中,那個才修了大半的皇陵里。”頓了頓,馬嘉佳又喃喃一句,“你師傅也在。”
蕭暮語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可兒自小入宮,照顧了他們蕭家一輩子,沒想到死了,進了地府也要被鎖在森嚴皇陵中,按著她細致入微的性格,即便成了鬼魂,也還是要勞累。
蕭暮語嘴角微張,盯著柱子,喃喃著自己才能聽見的話,“等著,我一定讓你當上后宮最大的女官!”
瞧見蕭暮語矗立不行,陷入沉思,生平謹慎怕事的太監王材也不敢多嘴催促,只能站在前邊靜靜等候。
半晌之后,或許真的等得太久,王材瞧了瞧天色,忍不住輕聲說道:“殿下,時間不早了。”
心中想著三年前往事的蕭暮語心中百感交加,輕輕點頭,示意王材繼續帶路。
走了許久,過了皇宮前殿,走在皇道上,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