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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千靈草

  做了三年鄰居,大嬸一家頭一次能在蕭暮語家里吃飯。

  蕭暮語這頓飯食可謂豐盛,六菜一湯。

  五人圍坐在桌前,蕭暮語跟大叔喝著買來的清酒,雖然兩人差了幾十歲,但酒一下肚,那就成了兄弟,酒過三巡后,嘴里便嘟囔著自己都聽不懂的胡話了,抱著肩膀恨不得就直接找關公來結拜。

  大嬸也不知道為什么,破例了一回讓大叔喝那么多,而自己就貼在解書蘭身邊,各種噓寒問暖,問了家在何許,雙親是誰,問了許多,似乎已經將她當成了半個兒媳婦,當然,蕭暮語就是那半個兒子。

  在大嬸眼里,這兩人簡直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用那說書的話來說,那就是上輩子結下來的姻緣。

  解書蘭紅著臉,一一應答。

  小寶縮在一旁大口吃飯,雖然吃著碗里的,眼睛卻早早飄到身后茶桌上擺著的一大籃糖果上了,要不是娘親沉著臉說吃完飯才能吃糖,他早就撲到那籃子上去了,還吃飯?正經人誰跟你吃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直到月上眉梢,大叔和大嬸這才起身離開。

  此時以然是宵禁的時間,不過兩家距離也就兩三步,倒是驚動不了巡夜的護城衛和守城兵甲,即便驚動了,以大叔護城衛的身份,也不會有什么麻煩。

  送別了大叔和大嬸,蕭暮語晃了晃腦袋,用靈氣壓下酒勁,清醒了腦袋。

  關了院門,蕭暮語轉身瞧見在油燈下要收拾碗筷的解書蘭,出聲拒絕道:“太晚了,明天再弄了,趕緊回去歇著吧。”

  入夜時分,蕭暮語躺在床上,強忍睡意,聽著深夜犬吠,陣陣蟬鳴,靜靜等著那個饞著桌上剩酒的吳算老頭。

  一直到偏房里那盞油燈熄滅,整個院子陷入黑暗之后,房間角落里才發出悉悉索索如若老鼠出洞的聲音。

  今日夜色異常明亮,靠著不算清晰的月色,蕭暮語勉強瞧見那個日愈佝僂的老人,沒有半點當年神算子的風采,猶如一個鄉野老人,腳下的黃土即將淹沒頭頂。

  老人剛出密室,便顫顫悠悠的直奔飯桌,拿起酒壺里還剩下小半的清酒往肚子里灌,喝得太急,還發出了幾聲刻意壓抑的咳嗽聲。

  蕭暮語輕聲道:“你慢點,沒人跟你搶。”

  或許是日夜盼望的酒終于下肚了,老人也開朗了些許,話也多了起來,笑呵呵的說道:“閻王那老頭可盯著我呢,再不喝快點,就真沒機會喝了。”

  蕭暮語沉默了,仰躺在床上,側頭借著月色盯著骨瘦如柴的老人,瞇著眼睛盯了半天,也沒能看清老人滿是溝壑的臉。

  只見吳算又仰起腦袋,朝嘴巴里灌下滿滿一口酒,然后咂咂嘴吧,似乎自言自語,“清兒,這酒沒你釀的好喝。”

  寂靜的夜里,清兒這兩個字落入蕭暮語的耳朵里,有些詫異,老人一生無妻無子,也從未聽說有什么姘頭,是哪位女子能讓當年風流得萬花從中過的吳算,在遲暮之年還念念不忘?

  回味嘴中的苦烈,老人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看向蕭暮語,似乎在解釋他內心的詫異,笑道:“誰年少時沒有點深情往事?都過去了。”

  蕭暮語聳聳肩,也沒又追問,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趙巖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紈绔?”

  昨天將小寶救回來的時候,蕭暮語便感覺到了,在那張紈绔的臉下,似乎藏著一只蓄勢待發的猛虎。

  吳算笑了笑,“自古虎父無犬子。”

  得到吳算的肯定,蕭暮語更是忌憚這個出了名紈绔的趙巖了。

  細細想了想,忽然感覺自己太久不跟人玩心機了,腦子都有些麻木了,堂堂一個執掌三十萬大軍,運兵入神的西涼王的兒子,怎么可能僅僅是一個紈绔?若真是一個紈绔,西涼王早就急得上躥下跳了,怎么可能還如此放任?

  吳算貪杯,但酒量著實不行,才幾口下肚便有些醺醉,“現在就明著跟你說,趙巖也不想娶大璃公主,多多少少會給你放水,但也不會明著放,他也擔心被馬家看出藏了多年的真面孔,若是被看出來了,他演了十幾年的戲恐怕就要被識破了。所以你要想贏,也不能掉以輕心。”

  蕭暮語點點頭,他不得不贏,要是輸了,馬嘉佳恐怕會直接拒絕送他出城,日后的看守恐怕會更加森嚴,到時候再想出逃,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吳算繼續說道:“明兒個你去弄些草藥,我給你煉制藥浴,三年不動的筋骨,突然發力,若是沒有些藥浴輔助,恐怕會有后遺。”

  蕭暮語點點頭,“你跟我說需要買什么吧,我明天弄。”

  “其他的還好說。”吳算夾起桌上的一口小菜放入嘴中,配著菜又灌了一口酒,“就是有一昧名叫千靈草的靈草有些難弄,這玩意百年難見,而且年份越高越純,現如今京城里就只有一顆,在萬寶齋里,正好明天打算以拍賣的形式出售。”

  “萬寶齋……”蕭暮語默念這個名字。

  這是一個老牌勢力,不僅在國境之內,在周邊國家都有分布,專門出售奇珍異寶,財物多得驚人,幕后老板更是神秘,從來沒人見過,有的說是一個國家的皇帝,有的說是某位大將軍,也有的說那老板其實是武修之人,早就飛升成仙了,反正眾多紛紜,從來沒人給出實證。

  就在蕭暮語沉浸在對萬寶齋資料的回想里,吳算老人已經將煉制藥浴所需的其余輔料一一報了出來,蕭暮語全部記下。

  酒足飯飽之后,吳算終于心滿意足,站起身來晃晃悠悠走回密室口,就要俯身下去。

  看著吳算日愈蒼老的身影,又想到那個小得幾乎站不住腳的密室,真不知道那是吳算給自己挖的家還是給自己挖的墳。

  蕭暮語也不是沒有叫他上來住進偏房,但老人至始至終都不愿意,每次都笑呵呵的說,“都是快死的人了,提前適應土下邊的環境,到時候下去了也不會不知所措。”

  就在吳算跳下密室之前,蕭暮語忽然說道:“好好活著,等到大炎旌旗掛滿大江南北的時候,我希望身邊有你站著。”

  老人的身子頓了頓,只覺得心中泛起一陣暖流。誰說皇家無情?只是帝王家的情分,普通人沒資格享受到罷了。

  吳算沒有說話,跳下那個猶如墳墓的密室當中。

  看著緩緩閉合的密室口,早已經用內力將體內酒勁壓下去的蕭暮語盤坐起身,伴著深巷中時不時傳出的兩聲犬吠,陪著靜悄悄移動的月光星辰,緩緩入定,體內丹田如同斗轉星移般運作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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