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車駕在前,衛隊從旁護侍,文武官員隨后,而與太子同來的一些東宮佐官與內眷仆從們,則是留在后面的兩艘大船上。
太子南巡,可不是小事,可謂舉目矚目。與之隨行的東宮官員與朝廷派譴來一同參與祭禮的官員,總數達到百人之多。再加上樂師、祭酒、廚子、雜役、侍姬,這些李承乾用順手了的人也都一并來了,后面兩艘船上足有三五百人,帶的貨物也不少。
高陽公主趕到碼頭時,那幾艘軍艦正在搬卸貨物,秦慕白留下的許多兵卒就是專干這些事情的,由龐飛在打理。
軍用碼頭閑人不得入內,就是皇親國戚與大官兒來了也不行,禁衛戒備與軍營相同。但見是高陽公主,軍士們知他與秦慕白的關系,哪敢阻攔,只得放行。
高陽公主興沖沖的闖進碼頭,放眼一看,有些傻眼:這么多人,好幾艘大船都在下人卸貨,到哪里去找武媚娘呀?
心生一計,高陽公主得意的嘿嘿直笑,搖搖頭招來十幾個大頭兵,對他們道:“聽著,本宮要找人,但不知去哪里找。你們幾個把嗓門放亮一點,給我叫!”
這幾個兵卒愣了一愣:“公主殿下,如何叫?”
“你們就大聲的叫——長安來的武媚娘,高陽公主殿下在此等候于你!”
“呃……是!”
眾軍士哪敢啰嗦,只得厚著臉皮大聲的開始叫嚷——“長安來的武媚娘,高陽公主殿下在此等候于你!”
也虧得是當兵的人,中氣足,嗓門兒大,這幾聲吼下來,壓住了一切喧嘩,讓整個碼頭上的人全都聽到了。許多人發出哄笑,但也開始口耳相傳,說高陽公主在碼頭等長安武媚娘。
此時武媚娘正帶著幾名得力的女屬下,在指揮腳夫們搬卸從長安帶來的許多貨物,諸如美酒、綢緞,以及許多開店要用到的物資,林林總總,足有數百石之重,在船艙里堆積如山。
聽到消息,武媚娘就樂了,急忙帶著幾名隨從下了船,朝高陽公主那方小跑而去。
“哈哈,媚娘,可讓我把你叫出來了!”高陽公主得意的拍著手歡笑,對那些大頭兵們說道,“好了好了,不用嚷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我會告訴你們秦將軍,你們幫了我的忙的哦,肯定會有打賞,嘻嘻!”
“謝公主殿下!”那些個兵卒們都被逗樂了,笑呵呵的走了。
“武照參見公主。”武媚娘上前,急忙施禮。
“嘻嘻,想不到我們在長安又見面啦!”高陽公主歡喜的道,“一路辛苦了吧,你暈不暈船?”
“還好。”武媚娘微笑,舉目四看了一眼,說道,“太子他們已經走了么?”
“是呀,那些大男人,真沒勁。”高陽公主說道,“他們呀,只顧得自己的體面,只知道說些國家大事,也不顧著我們。你看我多好呀,專程跑來接你。”
“殿下厚恩,讓武照如何敢當?那樣正式的場合,的確是不方便我們這類人出現啦!你看,太子自己的妃子們也都與我同乘一船呢!”武媚娘笑道,“殿下來了襄州多日,還住得慣嗎?”
“慣是慣啦,只是……”高陽公主撇了撇嘴,嘆了一聲道,“多少有些掃興,還挺傷心的。你知道嗎,我皇嫂,也就是三哥吳王的妃子,前段日子去世了。原本我是想到了襄州,和慕白他們一起好好玩樂一番的。沒想到,近日就一直在陪著垂淚。哎,你看,我的眼睛都有些紅腫了呢!”
武媚娘怔了一怔,點頭道:“真是可憐。想來,太子妃也與我們的年齡不相上下吧,這么早就先去了,哎,真是可惜啊!”
“好啦,媚娘,剛見面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你把碼頭的事情交給屬下嘛,嘻嘻,坐我的車兒,我們一起去太子哥哥的行轅赴宴嘍!”高陽公主歡喜的笑道。
“好是好,可是……那等場合,不適合我這等商女吧?”武媚娘說道。
“胡說,有什么不適合的!”高陽公主把臉一揚,氣鼓鼓的道,“別理會那些男人,還有那些什么規矩。現在,你是我的朋友,就是皇城大內也放心大膽的去得,何況是太子哥哥的行轅?走吧,別啰嗦了,快點啦,去追他們,嘻嘻!”
“好吧!”武媚娘無可奈何的笑了一笑,將手頭的事務交給了屬下,便與高陽公主一同登上了車兒,望襄陽縣城而去。
二女坐在車上,高陽公主喜滋滋的抱著武媚娘的胳膊肘兒,笑道:“媚娘,你來了真好!你知道嗎,慕白他太讓我失望了,哼!來了這么久,都沒空陪我玩。一直在忙著他的軍務啊公務,我好無聊的,每天帶著人在大街小巷里逛來逛去,鞋都磨壞了兩雙,滿城的人都要認識我了。”
“呵呵,那你怎么不好好的修理他?”武媚娘笑道。
“我哪兒敢哪,嘿嘿,不然你肯定不會放過我的嘛!”高陽公主賊兮兮的笑。
“哎喲,你這是說的哪里話?”武媚娘笑了,“你可是公主耶!”
“嘻嘻,咱們不是有‘秘密約定’的嗎?在外面,我是公主,你得尊奉我聽我的;私下里,你是姐姐,我要聽你的。”高陽公主笑嘻嘻的道,“都怪那個家伙太花心了,好可恨,我們兩個誰也不可能獨占他;沒辦法嘍,所以,我要占也只能占他一半兒嘛,另一半兒是你的,所以我才不敢亂來呢!”
“嘻嘻!”武媚娘也笑了,“這個秘約,你沒有告訴那家伙吧?”
“我才不會那么笨呢!”高陽公主得意洋洋的笑道,“他現在肯定還在苦惱糾結呢,我們兩人一起來了,他該怎么辦?哼哼,到時候,咱們聯合起來一起對付他,就不怕他欺負了!”
“敢情……他‘欺負’過你呀?”武媚娘暖昧的笑道,故意將‘欺負’二字說得較重。
“啊?……沒、沒有啊!”高陽公主的臉頓時通紅。
“嘻嘻!”武媚娘被逗笑了。
“討厭啦,不許笑!”高陽公主羞急的嚷了幾聲,突然又賊兮兮的笑了起來,“媚娘,你和他認識這么久了,還有婚約在先,肯定早已經……那個了,對吧?”
“哪個呀?”武媚娘很認真的問道。
“哎呀,就是……那個,那個嘛!”
“那個,是哪個呀?”
“哼,我不跟你說了!你跟他一樣,都好狡猾!”
太子行轅處,李承乾下了輦輿舉目四看,滿意的點頭:“不錯,真是別具一格的水鄉居宅,孤很喜歡。”
“太子喜歡便好。此前,還有人擔心你不滿意呢!”李道宗說道。
一旁的蕭瑀臉色寒了一寒,沒吭聲。
“怎么會!”李承乾笑道,“不管是什么樣的居宅,只要是三弟與秦將軍安排的,那都是他們的心意,我無論如何也會滿意的。好,諸位都請入內歇息吧,孤帶的廚子雜役等人還在后面,稍后便行備宴設席!”
“不勞太子費心,大清早的我就將我從長安帶來的廚子雜役們叫到了這里,灑掃備宴已經忙活了一上午,現在都該準備得差不多了。”李道宗說道。
“嗯,真是有勞皇叔費心了,那么諸位,都請吧!”李承乾領頭走了進去,四下觀望,頗為新奇。
“這可是孤第一次來到荊襄之地,感覺還真是不錯。雖不如長安恢弘奢華,但也別有一番精致雅趣。”李承乾說道,“好不容易離京在外觀光一次,孤這回要多住些時日再回去。三弟,秦將軍,你們不會介意吧?”
“歡迎之至。”李恪笑道,“皇兄能在襄州多作盤桓,那是襄州上下的福份。愚弟只是擔心不能恪盡地主之誼,如若招待不周,還望皇兄海涵。”
“一家人,怎么說兩家話呢?”李承乾笑道,“兄弟者,手足也。左手不會跟右手客氣,右手也就不必過份客套嘛!”
“太子所言甚是。”李道宗接過話來說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李唐若大的家業,就是需要太子與諸多兄弟們一起合力經營,方能興旺。”
一行人言語投機相談甚歡,入了正廳各自坐下。太子居首,李恪與李道宗分置左右,其余秦慕白、蕭瑀等文武官員,也紛紛賜席。上了茶水,奏了雅樂,行了二十多里路的眾人先行歇息了一陣,準備稍后開席。
秦慕白坐在席位上慢慢品銘,心中暗道:看李承乾言語得體瀟灑大方,卻不似外界傳聞的那么草包紈绔。而且,他與李恪的兄弟感情仿佛還算不錯。只是這一路來,齊王李佑屁都沒放一個,皇族的幾個人聊天的時候,他也沒有插言,似乎與太子不是太對味。
眾人歇坐,且聊且銘。正在這時,院中傳來一陣車馬聲,一名女子大聲嚷道:“太子哥哥,我們來啦!”
何人敢于擅闖太子行轅,還大聲叫嚷?
眾人好奇的往外一看,頓時都樂了,原來是高陽公主。她正下了車兒,在等著車上另一名女子款款落地。
李承乾就笑了,說道:“秦將軍,你還不快去迎接?”
“呃,我?”秦慕白哭笑不得的怔住了。
“當然是你,難不成還要本王代你前去?”李道宗也揶揄的打趣。
“好吧!”秦慕白尷尬的笑著起身,對太子施了一禮朝外走。
高陽公主正神氣活現的拉著武媚娘往里闖,秦慕白迎上去,正兒八經的抱拳一揖:“末將秦慕白,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恭迎公主殿下!”
“嘻嘻!”高陽公主頓時就樂了,干咳了兩聲,背剪起小手兒作正色道,“免禮,有勞秦將軍了!這一位是長安武媚娘,本宮的摯交好友,你可不能怠慢,更不許欺負!否則,我……我打你屁股!”
“哈哈!”滿屋子的人爆發出轟堂大笑。
武媚娘也被逗樂了,笑道:“公主殿下,您可真威風。你看秦將軍,臉都被你嚇綠了。”
秦慕白無可奈何的搖頭苦笑:“末將銘記公主訓誡。二位,快請入內吧!”
“嘻嘻!真過癮!”高陽公主奸計得逞的竊笑了兩聲,拉著武媚娘大搖大擺的朝里走去。
李承乾坐在上位樂呵呵的笑了好一陣,對眾人道:“諸公,孤給你們介紹一下。高陽公主殿下,想必諸位已是認識;另一位,則是鼎鼎大名的長安武媚娘,我大唐開國勛臣武士彟之女。”
說到這里,李承乾頓了一頓,又著重道:“嗯,她既是高陽公主的摯交,也是太子妃的閨中好友。”
“失敬、失敬!”
在座的襄州文武官員們頓時聳然動容。原本,長安武媚娘的名字他們并不陌生,一來秦仙酒名揚天下,長安天下第一酒(秦仙閣)的名頭也是海內聞名,再加上她也曾隨父在襄州為官居住過,又是秦慕白的未婚妻、出名的大美人,因此對她的大名可謂“如雷貫耳”。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武媚娘會與高陽公主的交情這么好,還是太子妃的閨蜜。如此看來,秦慕白在長安的“關系”,那可是非比一般的深哪!
另一方,秦慕白與李恪互遞了一個眼色,卻在別有尋思——太子,這無疑是公然與秦慕白套近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