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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此消彼長

  清理戰場、整頓城中治安、收回被劫后又四下走散的牛羊這些事情,持續進行了數日。兵法有言,知兵者不好戰。縱然是戰勝了,留在后面的也是難以收拾的亂攤子。傷兵,損耗,混亂,沒一件好解決。

  鄯城之戰,從薛萬均出兵時起到現在,已有近一個月。薛萬均所率三千將軍幾乎全部陣亡,鄯城的牧場農田遭受極大損失,城中治安陷入混亂,百姓惶恐不安,春耕生產一度停滯……

  秦慕白沒有訓斥挖苦薛萬均,而是讓事實讓他痛心悔悟——急功好戰,就是這樣的結果!

  薛萬均無話可說,每日躺在病榻上足不出戶。他甚至有點害怕去面對那些戰友同僚,和城中的百姓了。后來,他寫下了一份請罪書,一份辭表。分別送與了都督秦叔寶,和遞上了朝廷。

  秦叔寶在蘭州,接到了秦慕白送來的捷報,心中大慰。緊隨其后的是一份請罪書,讓他更覺揚眉吐氣。薛氏兄弟,向來桀驁不馴,不服秦氏父子久矣。這一次,是事實抽了他一記大耳光,讓他心服口服。估計今后,他不會再敢造次。薛萬均是薛萬徹的父親,是那一派系的首領。降伏了他,就等于是降伏了薛氏一派。從此,蘭州上下秦氏為尊,指日可待。

  數日后,李世民收到了蘭州發來的戰報數份,以及薛萬均的辭表。

  薛萬均戰敗,折損精兵三千,鄯城蒙害不小;此后,秦慕白擊敗吐蕃人斃敵數千,力保鄯城不失并迅速進行善后工作,將災害進一步縮小,并很快讓鄯城重行步入正軌恢復生產。

  兩相對比,優劣立判!

  薛萬均一則是觸犯軍令的確有罪,二則主要也是無地自容了,才遞上辭表。

  李世民雖不在蘭州,對這內里的情形卻分析得十分透徹。他自然不會同意薛萬均的辭呈,于是下旨,表彰與獎賞了秦慕白等將領,同時以“勝敗兵家常事”來撫慰薛萬均。然后軍法無情,該制裁的還是要制裁,于是象征性的將薛萬均降爵一等、品一階,削封邑若干,他的職事官“左威衛將軍”由實官轉為檢校,仍舊司掌原職戴罪立功,以觀后效。

  原本,李世民也不想過多干預蘭州的軍政內務,秦薛兩派勢均力敵,對他而言反倒是好事。可是現實擺在眼前,薛萬均不爭氣,喪師辱地以致鄯城災禍不小,秦慕白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立下大功。誰該賞誰該罰,一目了然。于是,李世民只好如此操辦了。

  圣旨下達到鄯城時,秦慕白正在將軍府里,代替重傷養病的薛萬均料理軍政事務。接到圣旨,秦慕白只是微然一笑,對皇帝的用意了然如胸。帝王有帝王的心術,按照一般的賞罰力度,薛萬均這類違反軍令擅作主張,以致大敗虧輸的將領,早就可以一刀砍頭了。就算念及前功,也至少是個貶官流放。皇帝這是不想蘭州的勢力天平出現過大偏差,才“十分”從寬的對薛萬均進行發落,象征性的懲戒了一下而已。

  想通此層,秦慕白也不愿在鄯城久留了,免得落下一個趁人之危奪人權柄的惡名。他給秦叔寶寫信,讓他以都督的名義下達軍令,將薛萬均之弟薛萬徹臨時調到鄯城,接掌其兄的軍政權柄。至于涼州,由得薛萬均自己指派得力之人暫時接管即可。

  一連數日來,鄯城的“屁股”已經差不多都擦干凈了,秦慕白也的確是可以放心走人。他倒不是不擔心吐蕃人去而返反來鬧事,他更關注的是這里的生產與民生如何。眼見一切重新步入正軌,秦慕白便帶著薛仁貴與宇文洪泰等將,率領親勛的部隊走了。

  薛萬徹聽說鄯城兵敗兄長生死難料,早已是心急為焚,恨不能插翅飛到鄯城來援。若非礙于軍令,他豈能等到今日?收到秦叔寶的調令,他便迫不及待的趕了來,心中倒還生出一些感激。

  兄弟倆終于碰頭了。

  薛萬均臥在病榻上,嘆息道:“二弟,愚兄這次,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兄長不必自責,勝敗兵家常事,待兄長康復,我們兄弟二人一齊出兵征討大非川,誓要拿下吐蕃大營,為兄長報此大仇!”薛萬徹咬牙切齒的道。

  “不不,萬萬不可!”薛萬均連連擺手,說道,“愚兄說的丟人,可不是因為戰敗。你我兄弟二人從軍半生殺人無數,還擔得起一時勝負。哎!恨只恨,愚兄無奈之下,受了秦慕白若大恩惠。今后,你我兄弟二人,怕是在他們父子面前,都要抬不起頭了!”

  “兄長這是什么話!”薛萬徹急道,“他秦慕白不就是撿了條死魚、打了個勝仗嗎?勝仗,誰沒打過,咱們兄弟倆可不是為大唐打了半輩子勝仗了!何來就在他們父子面前,抬不起頭?”

  “賢弟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薛萬均苦著臉說道,“那秦慕白,雖是年幼,但真是深通兵法盡得李靖真傳,有鬼神莫測之能。光打勝仗,的確不足一提。然后,他神機妙算戲弄吐蕃大軍如蒙昧小兒,愚兄可是真服了!而且,短短的數日之后,他重整態勢讓鄯城迅速重回正軌,將愚兄兵敗的災害減到最低,這份能耐,我們不能不服啊!——而且,惹非如此,愚兄這一敗如何在皇帝那邊交待?正因敗后的災害被秦慕白減到了最小,愚兄才得以幸存,沒受軍罰而亡。這莫非就不是我受了他秦慕白的恩惠?再有更直接的,秦叔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部下違抗軍令,他絕難容忍,更何況還因抗令而戰敗喪師,更是必殺無疑。若非是秦慕白在他父親面前擔保,愚兄恐怕早已是刀下亡魂,就別提還有今日了!”

  薛萬徹聽完這一席話,無奈的搖了搖頭,長嘆一聲:“技不如人,只有認了!”

  “原本,秦叔寶不過一介武夫,充其量也就與我兄弟二人對等,無懼之有。”薛萬均說道,“厲害還就厲害在他兒子秦慕白。時到今日我們也該明悟了,皇帝派他來,必是用計深遠。今后,蘭州之主必是秦慕白無疑!”

  “不會吧?他如此年輕,就能統籌邊疆經略河隴?”薛萬徹驚訝道,“換作是李靖來,我倒是相信。”

  “你還是相信的好。”薛萬均苦笑,“這小子的能耐和志向,我等只能仰望。換句話說,他要整死我們,也只是翻手覆手之間的事情。這一回他以德報怨放過我,以后,我們也就不得不識相一點了。”

  “罷了!”薛萬徹長嘆一聲,“愚弟向無主張,一切全聽兄長區處!”

  “好了,此些話語不足為外人道聽。你既然來了鄯城接替我的職務,就專心致志整頓軍旅約束百姓,履行都督府的政令去吧!”薛萬均長嘆道,“專心種田,別想出征的事情了。我想,他們父子心中早有籌劃,到了該打仗的時候,自然會想起我們的。”

  “好吧!就聽兄長的!”

  秦慕白率軍回到蘭州,城中百姓夾道歡迎,熱鬧之極。他騎著大馬步入城中,可算是享受了一回英雄獨有的待遇。

  秦叔寶接到兒子,也是分外的高興。這一回,秦慕白可是讓他大大的長臉了,這比他自己親自出馬打了個大勝仗,還值得高興。于是,他在中軍帥帳為得勝的將士們舉行慶功宴,大肆熱鬧了一回。

  酒至半酣后,父子二人回到房中。秦叔寶拿出一封信來說道:“三郎,這里有一封家信,你母親寫來的。”

  “哦?”秦慕白拿過來看了一眼,驚訝道:“母親和妹妹也要來蘭州?”

  “是啊!”秦叔寶說道,“你請民入蘭的奏折被朝廷批準后,馬上付諸實施了。三軍將士的家屬,可不在少數,于是分批組織遷往蘭州。這頭一批,自然是關內兩京之地的軍屬。你母親和妹子,不就是軍屬么?”

  “那父親的意思呢?”秦慕白問道。

  “還是不要來了。”秦叔寶回答得很果斷。

  秦慕白點點頭,沒有異議。他明白父親的意思,并非是他不想念家中的妻女,而是為了讓皇帝放心一點,為了避嫌而已。試想,一家人都遷到了蘭州,秦叔寶再無后顧之憂。萬一哪天真的出現什么狀況,他大可以舉旗自立。

  將母親和妹子留在長安,大有作為“人質”的意思。

  “你兩個兄長也來了信,說想一并來蘭州。我也拒絕了。”秦叔寶也說道。

  “嗯……也好。”

  “三郎,為君不易,為臣也不易啊!”秦叔寶長聲嘆息道,“既要為國出力為君分憂,還要讓君王免于猜忌。否則,大事難成。我等武夫,當報國而死,一死本不足惜。唯一值得我們顧慮的是,千萬別因為這些細微末節的小事,而影響到國之大計。因小而失大,不可取!”

  “父親胸懷如海矢志報國,孩兒感佩!”秦慕白由衷的贊道。

  “我老哪……雖壯心不已,但畢竟感覺到一些有心無力。”秦叔寶拍著秦慕白的肩頭,“蘭州與關隴乃至西域,未來仍是指望著你。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是盡公而忘私,不要因一時一己之私,而誤國家大事。”

  “是,孩兒記下了。”秦慕白拱手而拜。

  “對了。”秦叔寶想起一事,說道,“你的那個書僮秦拾,日前回過一次都督府來找你,大概是有重要事情。老夫問他,他都不肯說,看來只肯告訴你一人。你留個心便是。”

  “嗯,知道了。”秦慕白不由得心中一亮:至從來了蘭州,秦拾就和涂有海帶著一同前來的百余名能工巧匠,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他們受我密令,一直在鐵礦山一帶鉆研和范鑄紅衣大炮,難不成是有結果了?

  很好,明天我親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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