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驚雷,震的屋瓦中沉積的灰塵,撲漱漱落下來。
段杰也被驚的愣在當場,他慢慢的轉身,看到門外閃現耀眼的光,和一聲緊似一聲的雷,他心里那種不好的感覺升騰起來,漸漸地將他包裹起來。
落珠似的雨水,有節奏地敲打在屋瓦和窗欞上。
也敲打在段杰的心上。
他頹然的后退了幾步,身子重重的撞在書架上,口里自言自語的說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算計這一切的呢?”
段杰想到幾個月前和梅家小姐見面那次,當時說起賭約的時候,梅家小姐的那種淡定怎么就沒引起他的注意呢!
“難道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想到結果了?這怎么可能!?這也有點兒太可怕了!”
想想她微笑的坐在那里,好像是在看一場猴戲,而他們幾個人就是那演戲的猴子。
段杰自嘲的笑了笑,笑聲慢慢變大,繼而變得瘋狂。
運河上的早晨涼爽宜人,河風吹拂在身上還有些涼意。
方進站在船弦邊,看著前面三條滿載貨物的大船,他們在運河上已經行駛了十二天了,昨天過了徐州地界向著滕州行去。
一個護衛走近方進,說道:“方七爺,那兩條船又追上來了。”
方進回頭看看遠處跟隨的兩條船,沉聲說道:“找兩個水性好的人,去幫他們在船底下開兩個洞吧。”
護衛咧開嘴巴笑了,“好嘞!”轉身去安排人手去了。
遠處的太天盡頭傳來一聲啾啾的鳥鳴。
方進把手指放進嘴里,使勁吹了一聲口哨,他抬頭在空中尋找著那只鷹隼的身影。
天際邊一個黑點慢慢變大,在空中盤旋幾圈,朝著方進他們俯沖下來。
方進身后走來一個護衛,把一只皮護腕遞給他,方進戴上護腕,將手臂伸開,那只鷹隼撲棱著翅膀落在他的手臂上。
方進抬起另外一只手在鷹隼的頸項上擼了兩把,“辛苦你了!”他說道。
他從鷹腿上把裝有信紙的竹筒解下來,轉身示意身邊的護衛把鷹抱走,說道:“把昨天釣的那條大魚給它吃吧。”
護衛把撲棱翅膀的鷹隼抱住,應了一聲“是”,轉身走了。
方進扣開蠟封,倒出來里面的信紙,展開來看時,上面只寫了兩個字,和一個梅家家主的印章。
“燒船!”
他在嘴里喃喃的念著這兩個字。
方進微瞇雙目遠眺前方的幾條船,又轉頭看看身處的這條船,這幾條船上可是裝載了價值十六萬兩銀子的蠶絲。
這是低價收購回來的數目,如果照往年的價格來算這批蠶絲,恐怕三十萬兩銀子都買不下這么多的絲。
這要一把火燒了,唯實有些暴殄天物啊!
方進再度拿起信紙來看,他沒有看上面的字,而是看著那個紅色的圓形印章。
這是大小姐怕他不肯執行她的命令,特意加上的印吧!?
方進把那信紙在手里揉捏了幾下,揚手丟進波濤洶涌的運河里,轉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他又看了一下前面的幾條船,這要是大白天把船給燒了,附近有人看到了肯定是要來救援的。
一天在平平淡淡中過去,沒有發生什么太大的事情,中間有一點兒小小的波折,就是后面跟了他們十來天的那兩條船,因為漏水,在附近的碼頭靠岸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方進把船上幾個親信的人叫起來,把大小姐吩咐的事兒和他們說了,讓他們準備好了,一會兒火燒起來后,跳河游到岸上去。
幾人聽到要把船上十幾萬的貨燒了,都不敢置信的看著方進,詢問是不是他搞錯了。
方進想要拿出蓋有家主印信的信已經不能夠了,他有點懊惱自己當初怎么就把信給扔了呢!“我能拿這事兒哄你們嗎?這要不是大小姐吩咐的事情,那要是我把船燒了,回去后還不得讓大小姐給送去官府治罪?!”他說道。
幾人想想也是這個理兒,又問方進接下來要怎么做。
方進讓幾個去船艙找些燈油、食用油,澆淋到那些蠶絲上,等火燒起來后,再喊其他人逃生。
幾個人點頭稱“是”,轉身去找引火之物。
不多時幾人回來,只找到四兩燈油。
“夠了。”方進說道。
他拿著油瓶子縱身而起,幾個起落就到了最前面的一條船上,也不見他是如何灑的油,等他再次飛身回來的時候,前面三條船上已經起了火光。
若雪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六天后了。
曹老夫人醒來后的第三天,又再次陷入昏迷,齊老大夫撫脈后說她的心脈已竭,枯熬時日罷了。
聽了齊老大夫這話兒,梅家上下一片哀哀的哭泣聲。
二老爺梅繼山給三老爺梅繼潭寫了一封信,讓人騎馬送去高淳縣,上面言說曹老夫人病危,請他速回。
隔了三天,梅繼潭一身風塵的回來,在曹老夫人的床前飲泣了半天,才被眾人勸說回屋洗漱了一下。
次日,曹老夫人醒轉過來,她看著圍在身邊的兒孫眾人,嘴角揚起笑了。
“都在這里了!這就好了。”
眾人知她大限已到,就問她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告訴他們他們也好去辦。
曹老夫人還真的想想,才說她死后不要大辦,幾個孫子孫女兒守半年孝就可以了,“讓她們幾個小孩子該娶的娶,該嫁的嫁吧,都別耽誤了大好年華!”她說道。
梅志遠和若嫻哭著給曹老夫人磕頭,附在地上痛哭不已。
梅繼山和梅繼潭異口同聲的應道:“兒子記下了。”
曹老夫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孫輩兒,面上的笑容不改,她扭頭看向站在床頭旁邊的田氏和若雪姐妹三人,張嘴想說什么的時候,外面有丫鬟進來,喊了一聲“大小姐”。
屋里的眾人齊刷刷地看向她,嚇的她瑟縮的往后面退了兩步。
曹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在也維持不住,她快速的回頭看著若雪,想要知道又是什么事情發生了,讓一個丫鬟沒有顧忌的就闖進來。
若雪猶豫了一瞬,看著那個丫鬟說道:“什么事?說吧。”
丫鬟咽了一下口水,說道:“回……回大小姐,剛才秋霖進來說,咱們家的運紗船在滕州附近的運河上,起火沉沒了,四條船全……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