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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娘的再次暈倒,卻并未換來房喬的驚慌,這整夜飽受打擊的男人,面色還算鎮定地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看著坐在軟榻上望過來的遺玉,有些突兀地扯出一抹有些苦笑來,道:
“你說過的話,我會仔細想想的,或許這么些年,我當真是在自欺欺人吧。”
遺玉靜默,他能想通與否,于她無關,她在乎的是盧智是否能想通。
那農婦顯然是事先得了知會,僅是看盧智點點頭,便拉著那個叫鐵福的少年,跟在房喬身后。在走到門前和盧智擦身而過時,房喬腳步頓住,扭頭看著他,面色復雜地問了他一句話:
“能告訴我,你母親她,是跟著他走了嗎?”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若非是韓厲,又怎么會有今晚發生的這些事。
“這與你無關吧。”盧智態度疏離,說完便走到遺玉身邊坐下來,伸手環住她的肩膀。
房喬看著軟榻上那對倚坐在一起的出色的兒女,將他們冷淡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某個角落快速地剝落,悶痛傳來,他心知肚明,今晚走出去這道門,這一輩子,他們便是要橋歸橋,道歸道。
是什么造成了今日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面,今日之前,他會認為,是安王,是蕓娘,是韓厲,可今日之后,因為被遺玉那一只被摔碎的杯子點醒,他也許會永遠都活在后悔和自責中吧。
這么想著,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兩人,轉身邁出了這間屋子,把一場軒波之后的寂靜,留給兄妹兩人。
“大哥,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你有沒有覺得好受些?”遺玉側頭靠在盧智的肩膀上,她算是明白了,今天他同房喬這一面,實際就是為了出口惡氣吧。
“呵,是舒坦多了。”盧智眼中虛假的笑意盡退,又變成那個溫和的大哥模樣,環在她肩頭的大手撫上她的頭發。
遺玉閉上眼,回憶著那幕連綿群山,初日東升的畫面,鼻間似乎嗅到遙遠的麥田香氣,她聲音不自覺地放地柔緩。
“我一直想告訴你,這些日子,我過的并不開心。”是從在龍泉鎮見到房喬那一刻起吧,生活似乎就變了味道。
盧智心神微震,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但聽遺玉繼續道:“我會懷念以前在靠山村時候的日子,雖然貧苦,可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僅是為了能讓日子過得好些而努力活著,可現在呢...長安城很大,很繁華,可是吃上一頓海味珍饈,卻不抵當初一罐子野菜來的高興,開心的事似乎變得越來越少,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盧智何等聰明,如何聽不出她話里有話,“你說,大哥在聽。”
“因為我們這些日子,是為了別人在活,”遺玉坦言,“房喬、韓厲、麗娘、蕓娘......我們眼下便是為了這些人和事活著,我知道,哪怕過了今晚,你依然不會放過房喬和韓厲,你有你的想法,我不想干預,但是大哥可否聽我一句——從今往后,為你自己活著,好嗎?”
盧智低頭,對上一雙白的分明,黑的澄澈的眼睛,那黑白之中滿滿關心和著想,充斥入他胸前,惹得他心神一顫,目光愈發柔和,按在她后腦上的大手稍一用力,將她壓在前胸。
遺玉聽見他清朗的聲音從胸腔中傳來,“我記住了。”
她心頭稍安,暗下決心,哪怕盧氏不在身邊,從明兒起,她也一定不能再混混度日,要讓自己活得高興,也讓家人活得高興。這么想著的她,卻未曾看到,他恨意消退,可目中別樣的堅定卻分毫未少。
十月三十日,是皇上給大理寺審理房盧兩家一案的最后期限。
這在冬季里顯得格外風和日麗的上午,理院門前格外熱鬧,早上不用進宮參加朝會,又閑來無事的官員,不少都乘了馬車溜達在大理寺附近。
且不說這些等著看熱鬧的,理院里頭,參與審案的職官今兒都來得挺早,坐在后堂說話。
昨兒上午派去蜀中查探的差役還沒見人影,這快馬加鞭,連驛換馬,估摸著上午是能傳個信兒回來,也說不定下午才能見人,不管怎樣,今早上還是要走個過場的。
巳時一到,在劉徳威的帶領下,這些官員們都整理了著裝,從后堂紛紛走出,有細心地往堂下一瞅,就納悶了,這魏王遲到不來吧,還說的過去,怎么這房家也不見個人來?
時辰已到,房喬和麗娘卻不見人影,主簿清點了人數后,在場的除了盧中植、盧智和遺玉這爺孫三人心中有數外,其他的都是奇怪。
“啪!”
“中書令房喬何在?”劉徳威虎著臉問道,自這案子起就沒斷過發愁的劉大人,這幾日臉色就沒好看過。
堂下湊上一早上去房府提人的小差,回稟道:“啟稟大人,房府的管家說,房大人一早便去上朝了,那位夫人好像是病了,不便下床。”
堂上的一票官員傻眼,個個心道:這房喬沒毛病吧,正審著案子呢,他上什么朝啊還?
就這么著,堂上堂上紛紛響起了議論聲。
昨晚睡了個好覺,遺玉的風寒來的快,去的也利索,身子是虛,可精神頭卻不錯。她扯扯盧智衣袖,遞個眼神過去:怎么回事兒啊這是?
盧智挑挑眉:我怎么知道。
......遺玉剛剛糾結了一下,就聽到院子里面傳來一聲尖尖的嗓音通報,魏王來了。
眾人齊齊閉了嘴,轉身去迎,遺玉打老遠看見那身后跟著一群人的修長人影兒進門,就覺得耳根有些發熱,無他,這是想起來昨兒在馬車里流鼻血的事情了,雖大夫說是因為肝火過旺所致,可誰知道是不是和他多少有些關聯。
李泰進門,同昨日般,借著眾人躬身行禮的當兒,瞅了一眼遺玉,這回沒讓眾人久等,便叫了起。
“免禮,宣詔。”
眾人腰板還沒剛剛直起來,聽得他后面倆字,又重新哈了回去,有聰明的,這眨眼的功夫,已經猜到這詔文多少和房喬沒到場有關。
從李泰身后走出一個宮里跟來的宦官,上前兩小步,攤開手中詔文,道:“圣上口諭,中書令房喬今晨覲見,正室盧氏景嵐并當年腹胎三子遺愛昨日已尋回府中,因其誤認盧家妻小,徒惹是非,責令房喬自今日起于家閉門思過,及至年末乃出,故命大理寺即刻結案,此令。”
宣完詔,劉徳威愣了下,才趕緊上前兩手接過這份手諭,嘴里道了聲:“臣謹遵圣命。”眼睛瞄到詔文上明晃晃的紅印,方才有了些真實感,這愁了三天的糟心事兒,就這么著結了?
聽了這突如其來的詔文,滿廳堂的人面色各有古怪,李泰也沒管這些人是怎么想的,神色平淡地瞅了一眼氣色還算不錯的遺玉后,便帶著一群人離開了。
一刻鐘后,遺玉左手握著茶杯,右手捏著點心坐在馬車內,盧榮遠和盧榮和兩兄弟先前在審院內還是疑惑不解,雖然聽到房喬被責令禁足的消息是高興,可這事情卻有些沒頭沒腦。不過兩人并未糾結多久,上了馬車便從盧中植和盧榮遠的神情中看出些門道來,眼瞅兩人都不愿多說,便將疑惑按下。
遺玉倒是沒想到,房喬會這么光棍兒,昨天還扯破了臉和盧家搶人,今日就這么光棍兒地去找了皇上說道,也不知他是急個什么勁兒,不說等上個幾日,風聲小了再把那假盧氏母子給抬出來,
不過這事對盧家的影響倒不大,畢竟當年盧老爺子是遞了一封斷絕書給盧氏的,多了這么個假盧夫人,兩家子也牽扯不上什么關系。
“這下總算是了了樁心事,回去后,只管加派人手去尋嵐娘。”盧榮遠正色道。
盧榮和應聲,盧老爺子沉默了片刻,方才點頭,唯有盧智和遺玉沒有應話,兄妹倆相視一眼后,便各自瞥開了視線。
要找盧氏,談何容易,韓厲可以躲藏了十幾年讓人抓不到頭尾,盧中植尚且尋找了盧氏母子十幾年,如今這兩人一去,難道還要再尋個十幾年不成?
一紙詔文下達,半天的功夫,長安城幾乎所有留心此事的人皆已得知:房家認錯了人,那正牌的“盧氏”已經找了回來。
房盧兩家的恩怨,來源已久,這幾日一鬧騰起來,幾乎半座京城都是在等著看熱鬧的,都猜著這大理寺的案子會是個怎么結法,誰知到頭來,竟是這般帶著些古怪和突兀地意外了結了。
這么個結尾,看著高興的有,不高興的也多。等著渾水摸魚的都歇了火,想要看鷸蚌相爭的卻沒停了心思,當天下午,借著探望和慰問的名義往房盧兩家門上跑,送東西的都不在少數。
房喬不用說,雖挨了皇上的訓,名聲又大落,可終究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太子那幫人馬瞅著這次的事件想要把他拉上船。而懷國公府稀罕,則是因為名分已經落足的盧智了,只要懷國公的倆兒子不再誕下子嗣,那他這長安城中有名有望的才俊,身價可就翻倍漲了。
于是乎,當天下午,這京中地位相當的人家,都不約而同地將主意打到了尚未訂親婚約的盧家兄妹三人身上,由其是盧智,那就是一塊香噴噴的年糕,像是等著人往上粘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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