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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說實話沒那么難

第一一零章說實話沒那么難  “很好,若是我再做了讓你不安的事,就像剛才那樣,明明白白地講出來,我允許你不相信,但你必須要讓我知道。”

  本是兀自沉浸在痛徹心扉的氛圍中,聽見李泰話音落下,遺玉的哭泣聲在短暫的持續后,戛然而止,任憑李泰將四肢無力的她抱了起來,放在床上,將被子拉到她胸口,而后轉身去屋角的盆架處取手巾。

  直到冰涼的布面碰到她臉頰,遺玉方才回過神來,將李泰最后的話,簡單琢磨了一下,哭的發紅發皺的小臉上頭,各種表情輪番交替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上:

  “你、你故意激我?”

  李泰不語,算是默認,先將她臉上的黏糊都擦干凈后,將帕子丟在床頭的小桌上,側身坐在床邊,拿了她的手臂捏在腕上探視了一番她脈細,隨后一手探入她背后,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將她顛倒了個位置,半身都趴在了他的腿上。

  遺玉方才哭過一場,渾身乏力,還未搞清楚狀況,就覺得肩膀一涼,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的里衣,就這么被剝了一半下來,露出大片的肩膀,右肩上手指的碰觸,讓她臉上一熱,下意識去掙扎,可沒動兩下,后腦便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記。

  “趴好。”

  李泰盯著她右肩上手掌大小的一塊未褪色的烏青,想起這應是那天下雨時候在天靄閣碰的,臉色微微發青,繃著唇從懷中取了昨晚派人進宮討要來的一只小銀盒打開,挖出一些乳白色的膏體,在掌心揉化了,運出內力,貼在她肩上,緩緩揉開,漸漸加了力氣,沒聽她叫喚,便知道已是不疼了,可他終究是不樂意見她身上再多出別的痕跡,視線一移,落在她頸側若隱若現的三道疤痕上。

  “會給人做墊背的人,一種叫傻子,一種叫蠢貨。”

“啊?”他手掌熱乎乎的,力道又讓人舒服,遺玉正在揣摩他最后那段話,聽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一時間還真沒明白過來被他拐著彎罵了,但是他手上的動作,卻讓她記起來一些不大美好的畫面,那天下雨,長孫夕披著一件月白的外衫坐在房里,李泰毫不避嫌地穿著中衣同她喝茶  只這么一想,酸氣便不住的往外冒,她吸了吸鼻水,待要忍下去,又聽他聲音:

  “剛才說的明白了嗎?”

  遺玉不知如何回答,她怕她理解的,不是李泰想要表達的那個意思。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李泰沒聽她吭聲,理順她腦后翹起的頭發,緩聲道,“我不是總能猜透你的心思,不要胡思亂想,如果你不安,就實話告訴我。”

  都言當局者迷,盧氏的話,算是一語道破了李泰和遺玉之間的矛盾所在,一個沉默寡言,一個多慮多疑,若是不能坦誠相對,就算他們日后不會互生猜疑,難免會郁結在心,李泰生性冷淡,不會為情多擾,可遺玉卻重情重性,一個不好,便會同眼下這樣,心病至疾。

  只是盧氏后面請求李泰離開遺玉的話,他便只當是過耳風了,畢竟想要解決問題,方法多的是,他唯一連考慮都不會的,便是盧氏所說的那種。

  半晌沒見她反應,李泰并不著急,總之他在踏進這屋門之前,就打定了主意,這回非叫她明白不可,若是還沒聽懂,他不介意再說一遍。他先前察覺兩人距離卻尋不到解決之法,眼下有了門道,又怎會輕易說休。

  “還不明白,我,”他聲音頓住,只因察覺到她身體細小的顫抖,眼前是一顆黑乎乎的后腦勺,看不清表情,他手掌離開她肩背,將她衣衫拉上去,一個用力,便將人連同被子一起抱坐在他膝上,一手護在她背后,正要拉開一段距離看看她表情,卻被她縮著脖子躲進了他肩窩里。

  “別動...”

  李泰沒再動,脖子上濕濕熱熱的氣息,還有軟軟地環在他背后的手臂,讓他五官柔和下來,雙臂在她背后環緊,代替身體乏力的她加深了這個擁抱,將她纖細的身子緊緊地嵌在他懷中,甚至顧不得會不會勒疼她,用言語表達感情,他也許永遠都不會有合格的一天,但是他會在別的地方加倍地彌補。

  總有這樣的一個人,你乍然一想來,不覺得深濃,可細細品味,便是她綿綿長長的好,當你發現的時候,便已是離不開了。

  盧氏端著水碗從廚房出來,看見立在西屋門口的韓厲,道是他在偷聽屋里兩個小輩說話,走過去瞪了他一眼,伸手在門板上敲了敲。

  “玉兒,醒了嗎?”

  聽見門外喚聲,遺玉方才將眼淚在李泰襟口蹭了蹭,揪了揪他的腰帶,沒想李泰不但沒松手,反而回了門外一句:

  “沒醒。”

  盧氏推門的動作停住,扭頭正瞧見韓厲沖她眨了眨眼睛,這便搖頭失笑,對屋里人道:

  “那就再睡會兒吧。”

  這世間甜蜜之時凡幾,戀人和好便是一種,遺玉被李泰結結實實地抱著,又聽了他那般開導,只覺得這病是好了一大半,這幾日都沒這么精神過,呼吸全是他身上薰香的味道,溫暖宜人,又安心的緊,不知就這么抱了多久,直到她打了個噴嚏,方才被他重新塞進了被窩里,放在床上。

  李泰剛給她捂好被子,便見到被角處探出一只白白細細的小手,摸索到他皺起的衣擺處輕輕捏住,露出半截藕臂,視線往上移,直對上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比起她哭鬧之前,顯然神氣多了,他將她那只手握住,一并塞進了被子里,沒再拿出來,這便叫她看著他的眼睛愈發亮了起來,臉頰也比起先前多了血色。

  “那天下雨,在天靄閣你負氣離開,是何緣故。”李泰是個絕對的行動派,方才說罷,這就追究起了遺玉這一場心病的引發原由。

  遺玉晃了晃眼珠子,剛才答應他的好,可是真要開口,又覺得說出來顯得小氣了,正在猶豫,手便被他用力握了一下,不疼可卻足夠激起她的勇氣,心念一轉,干脆直勾勾地望著他,道:

  “這也沒什么不好說的,那天我去天靄閣尋你,見你同長孫小姐共處一室,你是我未婚的夫婿,我看到別的女子披了你的衣衫,你又毫不避嫌地同她坐在一起,我們兩個跌倒,雖然她是昏迷,可是你先去扶她,再來扶我,后又同她近身相觸,我心里自然是難受的緊,不愿再瞧,這便躲了。”

  李泰先前被程小鳳在大書樓找過一回,已想到當中有長孫夕的緣故,又聽遺玉親口說出,不知怎地就記起那日在品紅樓中,被她推門看見一幕,她坐在馬車上醉醺醺的苦澀模樣,當時只因她那一句“愛戀”心悅,現在想來,她那時便是忍了一口氣在。

  再看她此刻眼中難掩的惱意,因著沈劍堂早先曾說過那句“因愛生妒”,心情卻是莫名地大好,可面上卻是不露分毫,他慣常不愛解釋,而今又要同她解釋,便垂下一雙湖眼,思索起來。

  遺玉見他沉默,抬了抬眉梢,不悅地輕哼了一聲,道:“長孫小姐有意于你,你當真不知嗎?非是我度君子之腹,她三番兩次借你挑釁與我,那天在天靄閣,她半真半假,故意同你曖昧做給我瞧,便是打的離間的主意,我都看了出來,你卻被她迷了去,反配合她走戲。”

  話一說完,她自己就先覺出一絲微妙,看著李泰的眼神漸漸變化,片刻后,方才一臉古怪道:

  “你、你是?”

  “你認為,一個未婚的女子同一個將婚的男子傳出流言,吃虧的會是哪邊。”

  遺玉明白過來,當即一陣心驚肉跳,長孫夕人前同李泰保持距離,人后一心在她和李泰之間摻和,一開始倒也存了警惕之心,殊不知,李泰只是簡單地配合了她兩下,便叫她在自得之際放松了警戒,若是李泰足夠狠心,再來個這么兩回,便能將這絕色美人推入萬丈深淵里去,李泰有心皇位,又了娶她,已是同長孫家站在對立面,如此狠狠地一耳光抽在長孫家臉上,反而叫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遺玉先前的酸醋早就不翼而飛,在這時候,竟然可笑地對長孫夕生出些同情心來。

  李泰不知想到什么,側目望向窗欄,眼里那絲溫柔漸漸轉為冷漠,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在對遺玉說:

  “世人相交逃不開利用,區別在于,有人明白什么時候該利用什么誰,而有人連這兩個字的危險都不知。”

  遺玉看著他這陌生又熟悉的臉龐,不由想起那天雨里姚一笛的話,她一直都知道,李泰絕對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這個人冷血、無情、狠心,也許姚一笛說準了李泰的九成,也許她只是見識過李泰的一成,可是對她來說,這一成和那九成都是李泰的,這就夠了。

  “你不是曾同長孫他們交好嗎?”許是李泰先前的話安了她的心,既然問了,她就索性一次問個夠。

  “交好,”李泰扭過頭,聲音頓了頓,像是在斟酌這兩個字的含義,“誰同你說,我和他們交好。”

  遺玉沒敢把程小鳳供出來,扁著嘴巴道,“長孫三小姐的棋藝不是你教的嗎?”

  李泰看她一眼,“那時我把你們母女從蜀中帶回關內,身中夢魘,便在杏園休養,無聊之時,難免會找事來打發時間。”

  遺玉聽他字字句句輕描淡寫,當是真的對長孫夕沒有一點舊情,私心之下,自然是一片暢快的,便有閑情同他打趣:

  “那你當初在秘宅教我下棋射箭,也是打發時間嘍。”

  “不是,”李泰直接否認,面色如常地回憶起那段日子,低頭去看她,“說來的確奇怪,我向來不喜人近身,偏偏樂于同你親近。”

  遺玉反被他說的躁紅了耳根,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便讓她覺得自己至于他是與眾不同的,心里甜絲絲的,“唔”了一聲,膽子一大,便脫口而出:“我也不喜歡你同別人親近,你莫要再同長孫小姐那般,好嗎?”

  “嗯。”

  話說出來她就后悔,李泰是什么人,她清楚極了,這么一個有目的性的男人,叫他放棄這樁穩賺不賠的買賣,不大可能,哪知他會眼皮都不眨就答應了,遺玉心里來回流竄著異樣的滋味,這時才對李泰那些說要她安心的話有了初步的認識,胸口好像貼了一把火烙,感情上的坑坑巴巴都給一下熨平了去。

  “說真的啊,不許反悔。”

  李泰見她臉上忍不住的笑意,雖還是一副病態,可氣色卻是大好,便搖頭道,“不會。”

  這也沒什么好反悔的,若是早知道她對這種事情如此反感,他一開始便不會做,如今惹她病了場,反是損失。

  遺玉高興了一會兒,便收起笑容,將書藝比試那天在君子樓外見到姚一笛的事告訴了李泰,除去一些被那小子調戲的,還有說李泰壞話的內容,包括他說東方明珠的死因是在李泰,她都毫不避忌地講了。

  李泰聽后很是平靜,只是看著遺玉的眼神有些猶豫在里面,被遺玉察覺,她同樣遲疑了片刻,道:“我也只是同你一提,京里流言厲害,誰知日后是否會被詬病,咱們還是早些防備的好,不管如何,逝者已逝,你不想談,那咱們就不說她。”

  她也不太想談東方明珠這件事,心里總覺得是欠著那位小姐,畢竟她同李泰有一紙婚約在先,奈何人已逝去,只等婚事過罷,她每逢清明為她燒香祈祝,當是慰了這一縷香魂。

  “東方明珠沒死。”

  “——啊?”遺玉錯愕。

  “東方佑是紅莊之人,并非本家,東方明珠實是族女同東方佑的獨子私生,她出殯那天的尸體是為假塑,真的東方明珠已經被接回紅莊去了。”

  因為太過吃驚,遺玉面色僵硬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聲音:

  “等等,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三年前。”因為知道紅莊族女的珍貴,所以他當初選妃的時候可以肯定,東方明珠不會嫁進魏王府。

  新唐科普(不占):紅莊的族女族男都是冠有姚姓的,但是族女比族男的地位高,而族女所出的女兒,才能叫族女,所以同樣是族人同外人所出,姚一笙那個破相孩子,就不如東方明珠來的珍貴。這個等級就是(括號里面是孩子性別):族女族男(女)》族女外人(女)》族女族男(男)族女外人(男)》族男外人(女)》族男外人(男))。總之在紅莊,就是女的比男的地位高,老媽姓姚的比老爸姓姚的地位高,把上面的排列人物化,就是——紅姑》東方明珠》姚一齋李泰》姚一笙》姚一笛。呃,姚一笛和姚一笙是一個人,不過一笛是他在外面的一個身份,是族男和外人所出。唉,這個關系密密麻麻的,親們自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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