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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紋直欞窗臨湖開了兩扇,湖面爽爽輕風送入室內,吹來靜謐的氣味,拂動紅床紗幔,遺玉蜷在被子里翻了個身,從被窩里騰出半條套著白衫的手臂,側趴在青紅團花的絲枕上,先是發出一聲不甚舒服的低吟,掙扎了幾下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片半透明的紅帳,不遠處的兩扇兩對的紅木山水屏風之間,擋不住打開的南窗外渾然一體的昏黃。
屋里的靜的過分,她盯著那黃昏將至的顏色出了一會兒神,白凈的臉上漸浮起紅潮,隨即便轉頭埋進了枕頭里,發出一連串模糊地唔囔聲。
平彤推開門,端著托盤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繞過屏風,剛將盤子在銀足案上擺下,就發現床上動靜。
“主子,您醒了嗎?”她是改了口,沒再叫小姐,這聲主子又比喊王妃要親近一些,就同阿生喚李泰一般。
遺玉聽出是平彤聲音,盡管這會兒她什么人都不想見,但還是側過頭露出腦袋,“嗯”了一聲。
“王爺交待奴婢熬了湯,您要起來喝點兒嗎?”平彤說著話,去一旁彩魚立柜里取了兩只軟墊,人已走到床邊侍候,等了半晌,才見賬里人動,她便適時將兩邊簾賬掛起來,鼻尖地嗅到一股隱約的靡香,神情局促一下,很快便又恢復正常。
遺玉一邊慶幸早上強叫李泰給她套了中衣才睡,忍住身上不適,一邊抬手讓平彤把她扶了起來,又在后腰塞了軟墊半靠在床頭。
“王爺呢,”遺玉輕聲問道,早上李泰喂她不少水,可嗓子還是干啞,說話不能大聲,否則便會發疼。
“正同李管事在院里書房說話,”平彤舀了一小勺湯水,輕吹了幾下,送到她唇邊,這院里小廚食材齊備,就是各種名貴的補品都裝了一只小柜,她昨夜尋到兩盒子上等的金絲血燕,晚上泡了幾回,又佐了紅棗從早上熬到現在,最是適合補身。
遺玉喝了這么一碗熱湯,胃里舒服許多,又移目到窗外那漂亮的昏黃天色上,眼皮子一跳,忽地記起什么來,心里已是有了不好的預感,但還是出聲問道:
“什么時辰了?”
“申時過半了,”平彤答完,就見她變了臉色,撐著身子就要起來,連忙放下碗扶住她,道,“主子莫慌,宮里上午來人傳話,說是皇上晨起微恙,讓王爺晌午不用進宮了,等晚上再去宮里用膳。”
遺玉輕舒一口氣,卻在暗惱自己竟然把進宮這茬事給忘了,一覺睡到快黃昏,一面反省一面道,“更衣吧。”
“這還早,您在歇會兒?”
平彤勸道,早上她準備好早膳端來送,在房門口就聽見里頭細碎哭聲,只好又將東西端回去,不知兩個主子什么時候要吃,來來回回熱了幾趟,才被叫著送膳到廳里,雖沒能進來這道房門,可也知道自家小姐不好過,光瞅那襟口露出來黒青牙印子,就可想一番。
“不睡了,這就起。”遺玉心里是想躺回床上一覺睡到明天去才好,可現實由不得她任性,想到今日就能直面那皇宮里的人君,便禁不住有些忐忑。
李世民無疑早知道她是房玄齡的女兒,又有她大哥這么一個原因,這皇帝對她到底是個怎么看法,她心里一點底都沒有,只是蹴鞠那日威嚴,一句話就將原本還算寵的蜀王李諳打到窮鄉僻壤,叫她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這天下位高權重之人凡幾,實則都是這皇帝捏在手心里的一步棋子罷了,不論是李泰、長孫無忌、房喬、以及已經亡故的盧老爺子,太子和蜀王李諳,就是兩個很好的例子。
在皇權這一點上,她以為,李泰顯然要比李世民任何一個兒子都更清楚,也拿捏地最穩,他似乎很明白李世民對他“寵愛”的度量是在哪里,底線是在哪里,他憑借著這份寵,從一個幼年死了母妃又同紅莊這等密教有私的庶皇子,登到現在的位置,又豈是表面看來那么簡單風光的?
遺玉暗嘆,人只道他能文能武好善屬文,誰又看到他卷不離手時候,紅莊苦訓時候,只道他受眷留京不必之官,誰又知曉他夜不能寐時候,被刺遇險的時候,只道他有張俊美的皮相,誰又知道他那雙眼睛曾有只見一種顏色的時候。
在知道紅莊的存在,聽說過那位瑾妃娘娘的事后,遺玉又怎么會單純地以為,李世民對待李泰的寵愛是因著喜歡這個兒子,虧欠這個兒子,說到頭去,不過拿他當個靶子擺在人前,時而當槍來使,好叫帝王心術難測。可以說,李泰如今這般,盡是李世民這么多年的“寵愛”逼迫來的,他根本沒有權利選擇要,或者不要。
要不要都是死局,所以他才只能爭 這般想來,她心口又擰了,愿能站在他身邊,陪伴他,幫助他,不至于像歷史上那個魏王一般,奪位失敗,客死他鄉。
書房中,阿生手中拿著各地傳往洛陽,又通回長安的密信,正向李泰回報:
“三月初三放春后,蜀王諳被遣虢州,有諂媚楊妃者,官六七人私以十車錢帛,約三萬贈蜀王攜走。初五,楚王寬離京,攜妃仆歸封地,吳王初六離京,未歸安州,而是同齊王一道去了洛陽。齊王李佑去年進京養病時,其舅燕弘智勸其招募壯士自衛,年初結五十好武死士秘密收于府中,藏于京內。又因齊王游獵過度,結交不善,私朋多為奸邪之人,為圣上所知,又改權萬紀為齊王府長史,年后一并返回齊州,權履勸齊王善交無果,雙方愈見不和。”
翡翠院的書房搭建在東南一角,窗外環水,空氣很好,李泰站在窗邊望了一陣,一身鴉青綢衫,長發未髻,蓄在后頸用發帶豎起,是比平日看起來的少了幾分嚴肅。
阿生將手中一疊信紙放下,抬頭看著李泰側背,道:“旭安奉您之命,yin蜀王這四年以田獵之名,斂財十萬,招募壯士五百,那日主子激他嘲圣,給了皇上一個貶謫他又不落疑心之名的契機,蜀王已末,吳王失其臂助,可是要派人前去見一見齊王長史權萬紀?”
“不必,”李泰伸手將另外半扇窗子打開,看著湖面暮色,神情淡淡,“權萬紀此人,本王早年有交,乃是嫉惡如仇一士,李佑私下自大性蠢,定早將他得罪,初三那天宮聚,權萬紀也在——李佑募士結邪之事,父皇必已是那時知。若本王沒有猜錯,待李諳被貶一事平下,便會輪到他。”
兩人出局阿生眼皮一跳,心口冒出這么四個大字,張嘴道,“皇上近年似乎疑心變重,可要屬下將府中一部分死士暫遣別處一避,以免有人讒進,累及您。”
李泰唇邊溢出一聲輕哼,轉過身來,走到書桌邊撿起朱筆,就在攤開的一折名冊上將幾人劃去,口中自語道:
“十年大封,八子獲賜,領各州都督,是怕我等京中結黨,十一年再封,父皇東宮之時舊部全獲,是慰人心,然國公一時增有十數人之多,爵位廉價,又并世襲之,疆土有限,然子孫無盡,如此恩賞,焉能永固。天高地遠,安居太極殿中,便可不必憂患嗎,安王血訓在目,疑?如何不疑。”
聽得他揣摩圣心,如能窺之,阿生心口一跳,頭又垂下一些,閉目塞聽,這般厲害推敲,卻不是他能聽的,就是聽了進去,也該轉眼忘掉。
李泰語落,沉默片刻,又道:“江南情況如何?”
“回主子的話,蘇杭私鹽盈利之巨,實是難想,子燃帶人所去兩年,僅通山陰四道,而月入三千貫,但因除卻官道,多數私鹽流道已為草莽幫派所占,武人又難收,每有傷亡,或死或殘,再招既難,一時未有增利。”
“江南,江南...”李泰負手在桌前輕踱幾步,一頓停下,返回桌前,抽出一張硬箋唰唰書寫,口中道:“派府中一百死士前去助他。”
“主子這是否不妥?”阿生低聲驚叫,他再明白不過李泰所處位置的危險,一個不好便不是貶謫就算了的,魏王府中,除卻護衛軍帳,好武死士統共一百二十人,如若遣之一百在外,一旦京中有變,亦或有他方死士結伴來襲,是連護命之力都無。
李泰沒有解釋,只是反問道,“王珪還在西院?”
阿生無奈隨他轉了話題,心中卻想如何勸他,“王大人家眷在外,自從被皇上指派入府為師,便住在西院未有離去過,他尋了您兩次未果,每日便只種花喝茶,看書作畫,”說著他便奇怪道,“這王大人不是皇上派來挑揀您日常錯漏的嗎,怎么都一個多月了,也不見動靜。”
李泰搖頭,將寫好的密信放入信封,又從屜中取一圓通卷入,“這府里上下,已被宮中摸清八分,明日將死士潛去。”
阿生先是一愣,而后一震,抬頭喃喃道,“您是說、是說王大人帶進來那兩個侍從是探子——糟糕”他暗暗咬牙,道,“千防萬防,怎就漏了他,屬下失責”
他后退一步,屈膝跪下,死士極其難養,非那些護軍侍衛可比,一半留在府中,擬做尋常下人,一半養在王府周圍化作尋常商販百姓,可若是宮里派來的頂尖兒的探子,一看便知內里,王珪住在魏王府里一個多月,想必那兩個探子是將府中來往巨細,查了個一清二楚,這也便是李泰梳流閣慣不許人入的原因,便是防著一招,誰又知道皇上派了個找茬的文士,卻是來探底子的 “起來,”李泰半點不見緊張,將密信丟進他懷中,目光平靜,“如此反倒安全。”
越是清楚,才越會放心。
“主子您——”阿生還待說什么,忽聽門外傳來細碎腳步聲,隨后門上“咚、咚”叩響,就聽屏風轉角門外道:“王爺,奴婢來送茶。”
平彤平卉都是曾侍候過李泰,自然清楚李泰規矩,書房這種地方,非是通傳不能亂闖。
阿生見李泰無異,便按下心中狐疑,轉身去給平卉開門,而李泰則是撿起案頭那一疊信紙,拿在手上翻看。平彤垂頭走進來,將茶水擺在桌上,聽他問道:
“王妃還在睡?”
乍一聽這“王妃”二字,平彤怔了一下,隨即便壓下眼角喜色,恭聲道,“回王爺,王妃已醒了,正在梳洗。”
李泰眉頭輕輕一蹙,就見手中信紙一把窩成紙團,擲在書案上,轉身出去了。
他人一走,平彤才向阿生道,“李管事,剛才趙總管來院子找你,我說你在書房侍候王爺,他便去了,看著是有要事,您可要去尋他問問?”
阿生還在為那死士之事發悶,就搖頭沖她扯了扯嘴角,道,“不妨事,他是來尋主子的,王爺王妃今晚還要進宮去面圣,沒有空閑見他們,等明早再集了他們拜見便是。”
翡翠院坐北朝南,不是四四方方的形狀,西北角延伸出一塊四方,正好是新房內室,從院中北角面南的屋門走進,便是一間廣廳,廳左連著的便是臥房,臥房南面臨湖,東窗臨院,各開四扇直欞窗。
地鋪流紋木板,幾張梨黃底團花織錦地毯鋪上,兩堵雙扇山水圍屏將內室一分為二,一座寬敞的垂帳屏風床安在北面,床西角是衣柜、立柜,東角擺一半丈紅木衣架,又一香案擱有爐香。
屏風床帳之間設有茶案、銀足小案各一,南窗下設一棋案,一湘妃軟榻,東窗下擺一矮足妝臺,一面銅鏡足有半人高低,遺玉現就坐在妝臺前的軟毯上,讓平卉給她梳頭。
她已為人婦,晚上又要進宮去,便不可隨意馬虎,平卉梳得一手好發式,難得派上用場,便盡了十二分心擺弄,卻苦了渾身酸痛的遺玉。
大婚那天盧景姍和程夫人來給她鋪床,是將一些衣物首飾都安放在新房里,眼下這妝臺上,便擺了幾只摳銅的首飾盒子,個個打開,滿滿裝著簪花珠笄,手鐲串子,耳墜戒子,樣式或繁或簡,都是真金玉翠的好東西。
李泰進來時候,她已梳戴罷,身上穿著裹胸的胭脂紅云紗束裙,歪靠在妝臺上對著銅鏡戴鐲子,平卉去衣柜拿取宮制大袖,她便單披了他早晨穿的那條素凈棉袍擋風,長長地拖在身后,不知這一濃一淡的顏色襯得她此刻嬌懶無比。
偏偏她又梳著整齊的百合髻,頭頂簪著紫紅玳瑁蝶花串,光滑的鬢角貼著薄薄的點翠金片,珠圓玉潤的耳垂上吊著兩朵金芯耳串,螓首微垂,神態溫軟,坐在那里,好似一株半開的垂絲海棠,這當是他頭一回瞧見她這般奢貴妝點的小女人態。
遺玉正在比著戴那鏤金的玲瓏鐲好,還是玉珠串子好,余光一閃,瞧見門旁立的修長人影,心一顫,手一抖,那玉珠串子便“叮咣”掉在妝臺上。
“王爺,”平卉聽見響動,抱著件嶄新的宮裝大袖從屏風繞出來,一眼瞧見李泰,連忙行禮。
李泰卻徑直走到了妝臺邊,在遺玉身旁坐下,看一眼她別過頭去露出的微紅的側臉,一手撿起那掉落的玉珠串子,一手執起她垂在膝上的左手,將珠串套了上去,轉了半圈,叫那串上墜掛的香穗垂在她內挽,卻不松手,只捏著她細小的指節輕捏著把玩,視線落在她側臉上,細細打量她今日不同以往的味道。
遺玉自知他灼人的視線,可就是拿不出半點勇氣扭頭看他,便被盯地紅了耳朵尖。平卉明顯瞧出兩位主子之間暗暗流動的曖昧,就臊著臉將衣裳掛回衣架上,悄悄走了出去。
聽見門簾響,遺玉方才硬著頭皮扭過臉,盯著他衣襟,怯聲道,“你怎么還不更衣,等下不是要到宮里嗎?”
“還疼么,”李泰握住她想要抽離的手指。
遺玉腦袋“嗡”了一聲,愣是答不上話,就聽李泰又道,“你就是太瘦,若再胖一些,許就不會吃這苦頭。”
這下可是又準又狠地踩到了遺玉的痛腳,沒能理解李泰話里意思,就想她昨夜今早疼的死去活來兩回,卻換他這么一句,方從少女便做女人,身嬌肉貴,就連心思都更敏感,心中羞惱,一使勁兒就將指頭沖他手掌抽了出來,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抬頭嗔道:
“你道是誰害我這樣,還嫌我瘦,說的好像是我自找苦頭一樣。”
李泰瞧她兩眼熠熠,略施薄粉紅撲撲的小臉,心中異樣,就伸手擒住她下巴,身體前傾去,卻被她連忙捂了嘴巴推了回去,一邊慌張地后仰著身子,道:
“你做什么,待會兒就要出門了。”
看著她一臉防備的模樣,李泰眼皮一掀,便伸長了手臂繞到她后背扶住,正把向后仰去的她順勢推倒在絨毯,聽她一聲低呼,連帶釵環叮啷作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
遺玉簡直是被他嚇怕了,紅著臉兩手按在他胸前推搡,嘴里別扭道,“你快、快起來,我頭發要亂了。”
“叫我什么?”李泰力氣可比她大得多,輕松就將她兩只手腕握住,向下壓去,就在她面前不到半尺處停住,低聲問道。
她被他頸側垂下一縷的發絲搔在脖子上癢癢的,遺玉望進他那雙碧的勾人的眼睛里,呼吸不大順暢,只想叫他趕緊放開,便結結巴巴地小聲喊道:
“...夫君。”
“嗯。”李泰輕應一聲,又低頭幾分,四目相對,只看到對方眼眸中的自己,這感覺好的讓她心里酸甜,便放軟身子,微垂了眼瞼,闔上眼睛。
怎知等了一晌,本該落下的吻卻始終沒來,她抖抖睫毛,睜開眼睛,一下便捕捉到他碧眼里清澈干凈的顏色,隱約帶著一絲笑意,哪里有半點親過來的意思,方知被他作弄了,氣羞之下,想也沒想,便仰起了脖子,逮著他肩膀咬了下去。
李泰沒躲,只是一手撐在她后腦免得她脫力,一邊放松了肌肉,免得磕壞她牙齒,竟是配合她咬下這一口出氣。
阿生立在門外,手里拿著從梳流閣送來的衣冠,猶豫踟躕著仰頭又低頭,是不是要提醒里頭兩人一聲,再不準備出門,就要遲了。
遺玉身體狀態欠佳,第三次進宮,還是趁夜坐了馬車,不過這回卻是直接坐到了宮門口,省了她一半的路程,也免得她兩條腿兒走斷的下場。值得一提的是,她出門前見到了王府里另一位尚人,劉環,明顯感覺到這曾經的皇后近侍不待見自己,好在他們雖一路進宮,卻不同馬車。
這晚進宮面圣異常地平靜順利,遺玉跟著李泰從太極偏殿走出來的時候,還不大相信就這么輕松地過了關,原本以為昨日來參加大婚的吳王等人也會進宮湊熱鬧,卻只見了李世民和韋貴妃兩個人,連那楊妃都沒有露面。
李世民到頭統共就和她說了不到五句話,又是在大殿里頭坐的八丈遠,她甚至連那皇帝臉都沒怎么看清楚,就被賞賜了幾件東西,被領到案邊用膳,一頓晚飯吃了沒兩口,李世民就因幾通奏本離席,韋貴妃又是個安靜的中年婦人,飯后尚宮局又來了人,通說明日即將遺玉籍錄造入玉牒,這就讓他們離宮去了。
走到二道門口,前頭小太監打著燈籠,遺玉停下轉身回望了一眼。
這是她頭一回進太極宮,盡管是夜幕降下,乘著月色也將這成群的恢宏宮殿看了七七八八,不禁感慨,古來帝王盡寡人,住這么大的地方,這么冷清的地方,身邊若無一知心人,又怎么會不感到孤寡。
“怎么?”李泰見她停下,只當她是又走得累了,正要尋處地方讓她歇一下,手卻被突然她拉住。
“你昨晚說過的話,莫要忘記了。”
他思索數息,瞳光微閃,輕輕一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