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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 馬場事多

  洛陽圍場外圈的馬場,占地比京城東郊那座,只大不小,一大早,馬場中便聚集了大群的人,三五成群地騎馬在鋪著一塊淺綠色草皮的場地中遛腳。

  各式各樣的血統的馬匹,高、健、壯、肥,五顏六色的騎裝,來來往往,讓人眼花繚亂。

  遺玉和李泰吃了早點,阿生已帶人從馬廄中牽了翻羽和烏云出來,夫妻倆牽著馬,閑聊著不同地域的馬種,一路散步到了馬場外。

  從豎扎的兩道圍欄看進去,到處都是策馬而過的人群,說笑聲忽近忽遠,咄咄御馬聲時低時昂,青天白云,涼風習爽,一眼望去,也叫人生出幾分玩性。

  “走,我們兜兩圈去。”遺玉抓了抓烏云的頸子,對李泰挑了挑下巴,便笑著抓了馬鞍,一腳平踏馬鐙,裙角一揚,便穩穩落座在馬背上,也不多等李泰,率先抖落韁繩,駕進場中。

  李泰望著她背影,接過阿生遞來的馬鞭,身手利落地翻身上馬,一夾馬腹,翻羽甩了甩頭,四蹄甩開,眨眼的工夫便追了上去,與她同行。

  “殿下,咱們從這里跑到馬場那一邊盡頭,你放慢些,看我能不能跟上”

  “好。”

  為了方便認人,遺玉出門前特意讓衣局準備了幾套顏色不差多少的輕裝。

  清早的陽光并不濃郁,夫妻兩人穿著一身瓷藍,游走在草地上,一個層層裙紗似云輕揚,一個一身凈爽,端的是惹人眼球,一進到人群里,便為人注視,更別說翻羽奔跑時較于常馬的健美,同烏云那身耀眼的毛色,讓人單看背影,也能猜到這對璧人是誰。

  三天兩頭就被宮禁的太子爺這回出游長了記性,昨夜沒同姬妾玩的太晚,也是起了個大早,立馬在馬場邊上,楚王李寬,吳王李佑也來的早,過去同他見禮,便站在一處。

  很難不瞧見馬場中那對策馬同行的瓷人兒,李佑自上次落水,燒了一場,醒來后性格便有些脫線和沒眼力界,沒見到太子爺臉上不高興,指著那邊,興奮地大喊大叫道:

  “看,是四哥,他現在騎的就是翻羽嗎?果然是匹好馬”

  李承乾那年上元節被人推下曲江,后就落下足疾,雖這樁謀害東宮的案子被李世民默許壓下,但他還是將這筆賬算在了李泰頭上,因而不能快馬,此刻看見李泰身姿矯捷,哪有不恨的道理。

  “呵呵,”李承乾怪笑一聲,邪獰的眼神跟在遺玉婷婷倩麗的背影上,拇指輕擦過下唇,“老四騎的,可不是匹好馬么。”

  李寬側目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飾的陰光,作為男人,又了解太子習性,當然知道他語帶雙光是為何意,暗皺眉頭,臉上卻笑道:

  “馬是好馬,可惜早有了主,老四那臭脾氣,呵呵,不說也罷。”

  太子并不接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把李寬的話聽在耳里,又死盯了一記遠處的人影,便調轉馬頭,嘚嘚朝北邊作息的臨時搭的看臺去了,幾名隨扈連忙跟上,留下李佑和李寬兩人。

  李佑摸摸腦袋,喪氣道:“唉,我看待會兒比馬,是連前三都進不去,真掃興,還想贏了那套羊脂白玉送給母妃的,我還是不參比好了。”

  李寬大笑道:“你小子,就這點成色嗎?打起精神來,等下二哥帶著你跑。”

  李佑以前是跟著李恪混的,同李寬兄弟之間并不親睦,然性子改了,卻遠比以前招人待見。

  “怎么,二哥還打算爭第一不成?”李佑轉頭遠遠望一眼早不見蹤影的李泰,一臉不看好地回過頭道。

  “啪”,李寬沒好氣拍在他后腦勺上,豪氣道:“爭,怎么不爭,你嫂子四月臨產,若是個女兒,正好贏了這套白玉給她攢嫁妝”

  李佑“嘿嘿”一笑,揉了揉腦袋,偷偷抓緊了韁繩,搖頭道:“我還是不跟二哥一起跑了,免得到時候啊,跟你一起吃四哥的屁股灰,嘿嘿”

  話說完人就躥了出去,李寬哭笑不得地收回沒能落下的巴掌,摸了摸馬鬃,等他跑遠了,也沒追上去,轉身望了一眼那邊搭著黃布的看臺,想起李承乾方才眼神,再一次皺起眉頭。

  李世民前簇后擁地到了馬場,幾聲號響,人群紛紛回聚在看臺四周,那嗓門比公雞還要尖上幾分的內侍高聲宣布了今日的彩頭,上午比馬,男子那一場,第一賞的,果然是一套羊脂白玉首飾。

  也不知李世民是不是故意的,還讓兩名內侍護著這套價值連城的首飾在看臺邊上繞了一圈,保證各門各府的王妃世子妃們,夫人少夫人們,都看個清楚,先是給這群女人打上了雞血。

  精雕細琢的瑩白玉飾,通體流轉著細膩的光澤,只是看著便覺得心眼里都是軟韌滑膩,就連遺玉都忍不住心馳了一下,下意識扭頭去看了一眼李泰。

  李泰接過阿生遞來的皮腕扣在手上,不用抬頭也接收到她的小眼神兒,“喜歡么?”

  遺玉眼神一飄,按住心癢,明明喜歡,又想要,卻還佯作不在意道:“還好吧,你也知道我不是很懂玉。”

  李泰便沒說什么,換好了護具,李寬在遠處喚了他一聲,接了阿生遞來的馬鞭,他便牽著正低著腦袋在拱草的翻羽,朝早等了一群人的起跑點走去。

  遺玉見他就這么走了,連句場面話都沒說,只能干瞪眼,因他沒情趣,又氣又笑地跺了跺腳,準備回看臺上去坐,一扭頭,差點撞著不知何時站在她背后的人。

  “呀。”

  “魏王妃。”

  來人后退兩步,先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行了個禮,扭捏道:“冒犯了。”

  遺玉一眼就認出這是昨天早上在行宮外頭堵車問難的那位薛小姐,當她又來找事,沒心情應付,揮了下手,便繞過她走。

  “不礙事。”

  走了幾步,便發現身后有人跟著,亦步亦趨,也沒開口的意思,遺玉納悶地停下腳步,轉身道:

  “作何跟著我?”

  薛可芹低下頭,腳尖在地上蹭了蹭,悶聲道:“我記起來了。”

  “什么?”

  “第三十八卷,第三篇,倒數第十四個字,倒數第十三個字。”

  “然后呢?”

  “我、我是想說,那兩個字,的確同王妃說的一樣,我是、我是真的背過的,不信,你就再考考我,我這回一定能答上來。”

  遺玉明白過來怎么一回事,一邊暗笑還真有這么較真兒的人,突然覺得這小姑娘有點兒傻乎乎的,來了說話的興致,遺玉抱臂,沖她道:

  “你背書難道就是為了讓人考較嗎?若是這樣,我奉勸你不要再浪費時間,書是讓人看的,背是因為喜歡,為了同人攀比和爭勝而去背誦一本書,哪怕你能將其倒背如流,也不算是真正地讀過它,薛小姐的記性的確遠勝常人,但你這種任意揮霍的態度,實難讓人茍同。”

  薛可芹被遺玉一席話說地漲紅了臉,抬起頭就想辯解,可卻尋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我不是,我、我——”

  遺玉最是看不慣這種仗著比別人聰明就肆意浪費的行為,見這小姑娘并非無可救藥,才會出言勸誡,說完了話,也不去管這小姑娘怎樣受打擊,把烏云交到阿生手里,獨自便往看臺走去。

  高陽拉著秦瑤去準備著下一場女子的比試,不見人影,企圖坐在偏席上的遺玉被眼尖的吳王妃看見,老遠就派了下人請她過去,無奈,她只能又一回坐在太子妃同吳王妃邊上。

  “待會兒女子比馬,四弟妹要去嗎?”吳王妃拿牙簪翹著盤子里的干果,扭頭同遺玉搭話。

  “我馬術不精,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哦,對了,我記得有這么一回事,聽人說你曾從馬上摔下來過?”

  “嗯,是有那么一回,時間長了,我都記不清楚,三嫂聽誰說的?”

  吳王妃訕訕一笑,“這話傳話,誰記哪個講的。”

  太子妃在一旁吱聲,“還不曉得你三嫂是頭一號的萬事通么,耳朵靈的很吶。”

  遺玉不好接這話茬,正巧號角聲又響了起來,所有人都將視線轉移到了不遠處的起跑點上,聽著看臺上的喋喋話聲,遺玉一手遮在額頭上擋光,坐直了身子張望,尋了一會兒,才從那黑壓壓的人群里找到李泰背影。

  “咚咚咚”

  “嗚——”

  伴著沉穩的鼓聲,高亢的號角一響,眾人眼前一花,那群比馬的男子們已是浩浩蕩蕩地沖出去,塵土飛揚,馬蹄四響,幾聲嘶鳴,震耳欲聾。

  “跑快些跑快些老爺——”

  女賓席這邊,也不知是哪個嗓門大的先吼了一聲,片刻之后,一聲兩聲絡繹響起,很快便喧嘩四起,一發不可收拾。

  這邊氣氛酣暢,遺玉也受鼓動,眼見著吳王妃和幾位公主都站起來搖手絹,正打算跟著喊上兩嗓子發泄一下,肩膀卻被人從身后推了推。

  她轉過頭去,滿眼的帕子袖子亂飛,眼花繚亂,勉強看清來人,頭一眼眼生,第二眼有點兒面熟,正費力想著面前這個撅嘴虎眼的圓臉小姐是誰,對方已是頂著四周噪音,彎下腰,勉強地送了一句囫圇話進她耳里。

  “不想讓人知道你生父是誰,就跟我來。”

  “...房小姐?”

  遺玉一瞇眼睛,總算想起來,面前這位,可不就是她那同父異母的妹妹,房家大小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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