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五章踢館 “什么?要和離?”
遺玉手里的小剪子抖了下,一片金屑落下,好好的窗花就這么剪壞了一角,她一手輕輕格開要往上湊的小雨點,把剪刀放回了線框里,扭頭去問平卉:
“是我娘這么同你說的,嫂嫂回了娘家?”
“是啊,”平卉神情古怪道,“二夫人說是回娘家去等二公子的休書了,老夫人還說,要您別管他們,這是二公子咎由自取,呃嗯,活該他。*:*隨*夢*小*說*罓*”
盧俊那點破事,平彤平卉他們跟著遺玉來回往宮外走了幾趟,是都知道了,心里頭對盧俊同個不守婦道的女子相好這件事嗤之以鼻,又同情因此受累的晉璐安,但是沒想到這對夫妻會鬧到和離這種地步。
“娘說的沒錯,二哥的確是活該。”
見遺玉不著急反笑了出來,平卉十分訝異,同平彤對視一眼,問道:
“主子就不擔心么,要是二夫人同二公子真的和離,這可得了,要不要想想法子,去勸勸?”
“勸什么,我娘都說了不要我管,我自是不會多事。”遺玉又抽了一張紙去給女兒折青蛙,看樣子是真不打算插手了。
小雨點乖乖地跪坐在遺玉邊上看她折紙,聽大人說的云里霧里,反正也不懂,就安安靜靜地不插話,是也不知,最疼愛她的二舅舅,這會兒正在遭罪受。
貞觀十三年建成的女館,就座落在太平坊內,有長樂公主經營,這間只為女子開設的學府,在短短五年時間里,是成了京人口,專出才女佳人的勝地,凡為女館子弟者,皆以其榮,在外統是高人一等。
朱雀大街的另一頭是務本坊,連那天下第一學府的國子監里,都有不少女學生,是同時在女館里掛號的。
月底的最后一天,早晨,女館門前,來上學的千金小姐們來往聚在門前,衣香鬢影,倩影綽綽,正是風景最為亮麗的時候,是有不少心存傾慕的年輕書生,同風流少年,專挑了這個時間,在對面茶館二樓租了座位,欣賞每天這一幕的風景。
正在眼花繚亂時候,卻聽一陣馬蹄奔響,咄咄馭馬之音,是壞了那隱約入耳的嬌聲柔語,側目望去,就見西邊街頭上,遠遠縱過來一群奔馬,跑近了,幾聲嘶鳴,就停在女館門口外,當當正正地擋在了路上。
仔細看,竟是一群蔥衫墨裙的妙齡少女,十幾個人梳著一模式樣的銜花垂髻,亭亭玉立,坐于馬上,嬌俏的面皮,柳抽的腰條,有的背上挽著弓箭,有的腰間纏著琴挑,頓時看花了人眼,那茶館樓上的看客,一眨眼的工夫,哪還記得剛才的不爽。
不提那些看熱鬧的,女館里來上學的小姐們,見這一群女子騎在馬上,將她們的大門給擋了,顯然來者不善,就有人領著兩個跟班舉步上前,嬌聲斥道:
“你們聚在女館門前卻不下馬,可知這是不敬?”
領頭的女子手里挽著韁繩,髻上別著一根鮮艷欲滴的紅翡翠簪子,眉飛鬢揚,神采甚是好看,她左右打量了四周環境,才客氣地抬了手,一揖禮,朗聲道:
“我等姐妹久聞女館大名,故挑了這么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特登門來拜訪,順道請教了。”
拜訪就是拜訪,怎還擺了這陣勢過來,說什么請教?
門前眾女面面相覷,有聰明的聽出來,這怎么像是踢館來了。
于是又有人站了出來,板起臉道:
“既知道這是女館,就該知道這里不是你們放肆的地方,速速退去,我便不計較你們門前失儀之事。”
這回說話的,顯然是在女館里有些分量,能擔事的,話說出來,是已經帶上了警告,可那為首的紅簪少女卻不畏懼,反而爽朗一笑,再次揖手道:
“切磋而已,我們這里只有十三人,難道堂堂女館也會畏怯么,即是這樣,我們便告辭就是。”
說話時,她左右馬上的妙齡女子們,是適時發出幾聲輕笑,語畢,她手的馬鞭在空一樣,玩了個漂亮的花樣,就要帶人離開,可她丟下那句話,實在是甩人臉面,女館門前的學生,怎會放她就此離開。
“站住”
“且慢”
“休得走”
幾聲留步,四處響起,異口同調,是帶著氣惱,女館這群天之驕女,性格多為傲氣,遇上這上門挑釁的,豈容她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當是生出要狠狠教訓對方的心思。
“你說吧,想要請教什么,我們奉陪就是。”
那紅簪女子聽見身后話語聲,目飛快閃過一道狡黠,轉過頭,再揖手,語調輕快道:
“那咱們便先從藝比起吧,不過光切磋,未免無聊,不如我們立個約,輸贏才有意思,諸位以為如何?”
公主府 涼亭,兩名女子正在對弈,周旁花木叢生,有幾枝盛放的月季探入亭,銜銜露水,百媚千嬌,卻是折煞于這亭兩名女子的顏色之下,正是人比花嬌。
“大嫂,你身子不便,不宜勞神,不如這盤棋,就下到這兒吧,咱們說說話好了。”
幾年過去,長孫夕是過著深入淺出的日子,一反當日風光無限,鮮少出席酒宴場合,長樂這里,是她少數不多出門會去的地方之一。
年滿二十,這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青澀褪盡,全是一派成人的豐韻,眉目嬌艷,一顰一笑,怕是能將男子的魂兒都勾了去,也虧得她不常露面,才沒惹出許多風流韻事來。
“也好,”長樂將棋子放回玉碗里,道:“我看你最近氣色不錯,可是休息的好了?”
長孫夕道:“多虧了大嫂從宮里討來的圣香丸,我吃這半個月,精神就感覺好了許多。”
長樂點點頭,“即是好了,那就回女館來,幫我做事,少了你出謀劃策,我這些年很不得力。你也閑在宅這幾年了,那件事風頭早就過去,有我在,你還怕人說閑話嗎?”
“我不是怕人說什么,”長孫夕嘆了口氣,纖細凝滑的手指抬起,推了推眉尾,只這么一個小動作,便現了風情。
“你也知道,我表面柔弱,實則是個爭強好勝的人,那盧遺玉做了幾年太子妃,是已穩壓在了我頭上,我不愿屈于她人下,還不如閑談落花,做個自在人。”
長樂看著長孫夕,如今想起來,還是覺得感慨萬千,如果四年前,有人同她說,心氣絕高的長孫夕會變成如今這副茍且求安的模樣,她是一百個不信,但現在人就在她面前,是叫她無話可說。
“不說我了,大嫂,家里的事你聽說了嗎?我三哥有個妾室,同人通奸,懷了孩子,鬧出這等丑事,最后從家里跑了,”長孫夕折起了眉頭,道:
“我前頭聽說大哥帶人去砸了盧家將軍府的大門,怎么這兩件事有關嗎?”
長樂目光閃動,面作嘲色,“叫你三哥帶綠帽的那個,正是那個近年風頭穩健的盧念安。”
長孫夕早有所料,故而并不十分驚訝,只是生氣道:
“這盧家人,也太不把我們長孫家放在眼里,爹他真是氣量大,竟一聲不吭地忍了么。”
長樂隱晦一笑,正待說什么,忽聽一聲稟報,匆匆然響起:
“公主,公主,女館那邊出事了。”
打亭外羊腸小徑處跑來一名年男子,被兩名宮娥擋在亭子外頭,長樂扭頭,見是女館里教書的先生,就擺手讓人放他進來。
“說清楚,是怎么了?”
“早上女館門前,忽然來了一群人,說是要討教藝,言辭輕佻,是激將的幾位小姐應了邀。”
聽到這里,長樂只是挑了挑眉,并不以為是什么大事,可繼續聽下去,便讓她氣地跳腳了。
“她們先比了藝,禮、樂、射、御,是連比連輸,因先前立有賭約,若咱們女館不能叫她們敗上三場,就要由她們在門前墻上題字,藝都輸光了,小姐們丟了臉面,硬是再多添了琴棋書畫,在下是怕她們再輸兩場,就要丟了這賭約,真讓人在女館門前題字,女館顏面何存,還請公主大駕,前去攔一攔吧。”
“廢物”長樂低罵一聲,就將手里的茶杯重重扣上。
長孫夕不悅地問那學士道:
“這群人哪里來的,就敢在女館門前鬧事?”
不曾聽講。”
“連人家什么來路都不知道,就這么對上了?”長孫夕頓感荒唐,轉頭對長樂說:
“大嫂還是去看看吧,女館名聲是你好不容易建起來的,怎能被人公然折辱了。”
長樂知道輕重緩急,眼下的確不是生氣的時候,先得過去阻止再說。
“夕兒,你同我一道。”
她不給長孫夕推辭的機會,要了宮女手的披風,掛在臂彎上,伸手拉了長孫夕。
“唉,好吧,我陪大嫂去瞧瞧。”
兩人這邊趕去救場,而女館那頭,替鬧事者坐鎮的人也剛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