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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 (五 上)

  第七卷逐鹿風暴(五上)

  第七卷逐鹿風暴(五上)

  風暴(五上)

  大都督府對于探馬赤軍諸將到來的反應,平靜得有點出乎眾人預料。沒有舉行各國傳統中那種帶羞辱性的獻俘儀式,也沒有為了吸引更多人陣前起義而準備的巨額獎賞。大都督府只是派了一名官員,以很平和的語氣告訴元、李等人朝廷己經同意大都督府的建議,以探馬赤軍將士起義之功抵消他們殺人屠城的罪惡,然后給元、李等人每人發了十個銀元,讓他們暫且在福州城逛逛,三天后再安排與大都督會面。

  元繼祖和李涼哪里還有心思閑逛,抓著平生沒有見過的古怪銀錢,在館驟里等得心急如焚。倒是年青的將領李顯杰、李鶴、元承恩等人心寬,每天拉幫結伙地在城里四處看新奇。

  什么南洋的五彩八哥、西洋的天鵝絨毯子、阿拉伯人的熏香、天竺人的飾物,一買就是一大堆。

  琳瑯滿目的商品更勾起了兩個探馬赤軍主將的好奇心,每天數著鐘聲,期待與傳說中的對手會面的那一刻。

  三天后的上午,元繼祖和李諒等人終于見到了那個把自己打得潰不成軍的英雄,第一眼看上去,文天祥給人的印象很普通。不過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樣子。沒有羽扇綸巾風流調fk的智者形象,也沒有蓋世豪雄的威風。舉止間帶著些書卷氣,但一言一行都讓人感覺到此人的坦誠。

  一個笑容很坦誠,但目光很敏銳的人。元繼祖心里如是評價。文天祥不像他見過的所有人,忽必烈、伯顏、達春,此人身上沒有那么濃的血腥氣,也不會刻意在他人面前制造威壓。但此人卻覺不是一個可以欺騙的老好人,那雙眼睛背后仿佛看盡了世間滄桑,不像四十幾歲,而是像己經在人間活了數百年般,隨便一掃,仿佛就能看到人心里想什么,讓人不敢在他面前耍鬼花樣。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元、李二人期期艾艾,事先準備好的很多說辭都說不出來了。其他探馬赤軍將領亦感覺到了些緊張,賓主之間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早就想與諸位將軍見面了,這幾天事情多,一直空不出上午的時間來。安排在過午或晚上時間,又過于失禮,所以才讓大家等到現在。諸位在福州城玩得如何,手中的銀元可還夠花?”文天祥讓侍衛給大伙端上產自福建,新法炒制的綠茶,微笑著問。

  縷縷茶香讓人感到一陣輕松,沒等眾人說話,元繼祖的兒子元承恩搶先答道:“恐怕這里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了,大都城和這里一比,簡直是個大豬圈。就是東西貴了點,垂相賜的十個銀元,差不多都花干凈了!”

  他故意作出的憨態逗得大伙全笑了起來,略顯緊張的氣氛立刻變得活躍。幾個同來的探馬赤軍將領亦笑著附和道:“是啊,是啊,真是繁華。早知道這樣,我們早就起義了。哪怕在城里作個小鐵匠,也勝于去北方當將軍!”

  “不盡如此,當將軍橫刀立馬,威風八面。當鐵匠么,吃的、住的就得憑自己的手底下功夫了!”文天祥也被元承恩逗笑了,盡量用簡單易懂的白話解釋。

  破虜軍目前兵強馬壯,但熟悉騎兵戰術的軍官還比較稀缺。跟著元、李二人起義的一些少年將領有多年指揮騎兵作戰經驗,如果能納入破虜軍體系內,剛好能彌補軍隊指揮系統的不足。

  “當將軍,忽必烈大汗不給發館。全憑打到哪搶到哪,可我等又的確不是破虜軍的對手。還不如當個鐵匠實在,好歹每月有三個銀元的固定進帳!”元承恩繼續插科打混。這些天來,他大街小巷四處游走,看得就是普通宋人如何生活。比起北方一些城市而言,這里的百姓個個都是富豪。雖然貧苦人家依舊身穿布衣,腳踏芒鞋。但那張從容和滿足的笑臉,是在北方任何一個城市里看不到的。

  破虜軍不僅僅勝在軍事上,這是所有探馬赤軍系將領共同得出的結論。但如果融入大宋,如何為自己謀得更好出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難道你不想當將軍了?”文天祥很喜歡這個個子高高,略有心機的年青人,試探著問“如果能立于破虜軍旗下當將軍,我當然求之不得。如果與破虜軍作對的話,給什么好處我等都不會干了!”元承恩的回答很坦率,也很狡猾,“當然,如果能進入您治下那個指揮學院學上兩年,我愿意做大人馬前一卒!”

  “如果你想去邵武指揮學院,我可以安排你去速成班。破虜軍的戰術、武器與探馬赤軍不一樣,對將領的要求也不一樣!”文天祥點點頭,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元承恩的要求。目光從年青人身上轉開來,看看元繼祖和李諒兩位,笑著問:“二位將軍呢,今后有什么打算?

  看到自己的后人出路有了保障,元、李二人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下了,互相看了看,同聲答道:“我等愿唯垂相之命是從!”

  “你們自己的事情,需要自己來做主。既然己經起義,按大宋律法,你們就是百姓的一員,各項權利受律法保護,即便是天上的神明,都沒權力安排你們的一切!”文天祥笑著說道,神情中帶著幾分鼓勵。

  “權利?”這個詞元、李二人很陌生。在大元朝,武將是忽必烈必須的獵犬,吃的、用的,摩下士卒以及老婆孩子,都歸大汗所有。大汗安排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即便不情愿服從命令,也只能祈求大汗,切不可自己做主。來到大宋,突然變了個規矩,不免一時有些迷茫。

  透過臉上的表情,文天祥知道元、李等將領一時無法適應自由人的身份。其實何止他們幾個,就是大宋百姓,剛剛接觸到平等之政時,又有哪個能習慣這種自己把握自己命運的政策。只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宋人己經習慣了不向任何人屈膝,不再于強者面前逆來順受。而新來的探馬赤軍將領思維還停留在皇帝最大,其他人皆為奴仆的框架里而己。

  沒體會過自由的人,不知道自由的可貴。文天祥知道問題的癥結出在哪里,拿過一份小冊子,遞到了元、李兩人手中。“這是大都督府對你二人摩下士卒的安排,他們現在功罪相抵,所以都是華夏百姓。愿意留在大宋的,大都督府與大宋百姓同樣對待。希望務農的發給耕地,官府貸給第一年的糧食的種子。希望留在城市的,可以去工場做學徒,薪水自己和老板交涉。愿意留在軍中的,需要去參加體力和兵器、騎術等項目測試,適合去破虜軍的去破虜軍,適合去警備隊的去警備隊。《臨時約法》有規定,‘黨項、契丹、色目諸族,愿為華夏之民者,官府以華夏百姓待之。’所以,你們也不必為他們的前途擔優!”

  “謝垂相大人!”元、李二人倒身欲拜,被文天祥伸手扶住。二人感激地退后幾步,學著宋人打招呼的樣子,長揖到地。

  “我等縱然粉身碎骨,也難報承相大恩!”眾探馬赤軍將領一齊施禮。有些人本來還打著回到探馬赤軍中,憑自家弟兄在亂世里謀出身的小算盤。見天祥在輕描淡寫之間,幾句話散了眾人兵權。心中一凜,主動放棄了不該有的執念。

  元、李兩人來福州之前,本來也有過保留自家人馬,坐觀時局變化的念頭。一路上看到福建變化之巨大,比較南北雙方吏治、軍制和百姓狀態,知道北元氣數己經日薄西山。所以此刻得知自己手里沒了兵,心中反而覺得好生輕松。

  “二位將軍都領騎兵多年,如果有留在軍中的心思,我倒想聘請二位將軍去邵武軍校或邵武指揮學院做騎兵教官。為大宋軍旅培養可用之材,二位將軍意下如何?”又聊了幾句軍旅之事,文天祥試探著問道。

  在元、李二人未到福州之前,如何安排二人的前途,大都督府也覺得有些傷腦筋。作為第一批臨陣起義的探馬赤軍高級將領,如果給他們的待遇太差,則不足以為北元其他探馬赤軍和漢軍將領的典范,起到千金買馬骨的作用。但給二人職位安排的過高,又未免有些不公平。畢竟這些年探馬赤軍跟在蒙古軍后面,沒少做了壞事。

  所以文天祥才有意讓元、李二人于途中感受一下大宋的變化。也期待二人自己對自己將來的出路,做出些雙方皆滿意的選擇。

  “路上聽關校尉說,正相大人在邵武還有一個培養地方官的學校。李某不才,不知道能否去那里學些治政良方,將來也好贖前半生之罪!”見文天祥問得坦誠,李諒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行軍打仗的事情他干夠了,就像他自己總結的那樣,半輩子燒殺搶掠,只曾破壞,不曾建設。如果不能領著自己的族人馳騁疆場,他情愿下半生去作個地方官,通過為百姓謀福,償還自己前半生犯下的罪孽。

  這個答案倒出乎文天祥的意料了,他沒想到戎馬半生的李諒的理想居然是去造福一方,楞了楞,大笑著回答:“李將軍若真有此意,倒可以去大宋政務學院。只不過那里的學風嚴謹了些,將軍想順利畢業,恐怕要下番苦功夫l”

  “李某愿意去做個蒙童,從三字經學起!”李諒非常誠懇地說道。

  “就如將軍所愿!”文天祥笑著答應,把目光慢慢轉向元繼祖。

  一直在旁邊為朋友祝福的元繼祖迎上文天祥的目光,低聲問:“如果元某欲回祁連山下,收攏族人,效垂相百丈嶺之舉。垂相可否答應,可否施以援手?”

  “文某愿鼎立相助!”文天祥心中一喜,微笑著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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