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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一缽黃土葬今生

  云飛揚把最后一組天材地寶丟進丹爐,再次加大火力,云逍遙原本受損和修復速度達到極限的平衡瞬間被打破,身體毛發都燃燒起來,皮膚滋滋的開始冒油。

  劇烈的燒傷痛苦讓云逍遙差點暈厥,突然一股純正平和的御靈衛功力涌進體內,讓他的恢復速度再次與受損速度達到平衡。

  云逍遙無力控制自己的情況,全靠外來的這股強大力量加以保護,他知道這是師傅的力量,因此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師傅操作。

  保護力量緩緩縮減,云逍遙的身體一層層被烤熟,濃郁的天材地寶力量溫和的注入他的身體,就像烤肉時涂抹的各種調料,在烘烤下讓每一分烤肉浸入香味。

  云飛揚的力量護著云逍遙生機不滅,讓他的身體的里里外外在丹爐中被反復烹烤,直到天材地寶的力量消耗殆盡,他的身體才從內向外層層復原到正常狀態。

  “好好穩固你的力量,只要能擊破丹爐頂蓋自己出來,你的實力就超越了人間極限,不會再被公孫羽之流壓制的毫無還手之力,以你的天賦,很快就能徹底超越老一輩強者。”

  云飛揚傳來這句話后再無聲息,云逍遙心無旁騖專心鞏固新的力量,對他來說,這具身體是全新、陌生的,他需要一段時間來熟悉、掌握自己的力量。

  “嘭!”

  丹爐的頂蓋四分五裂,云逍遙在丹爐中發愣,自語道:“老東西是老糊涂了嗎?用這么弱的蓋子來檢驗實力,我就算一點進步都沒有,這蓋子也擋不住我呀?”

  搖搖頭散去疑惑,云逍遙興奮的跳出丹爐,他感覺自己現在的實力已經超過云飛揚,想要在老頭子面前好好賣弄一番。

  “哈哈哈,老頭子,老子……”

  云逍遙在囂張的狂笑中四下尋找云飛揚,卻只在丹爐旁看見一個干癟枯瘦,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身軀。

  “師傅!”

  云逍遙撲過去抱起輕飄飄,感覺不足十斤重的身軀,瘋狂的運轉紫氣天成,然而他現在已經達到王級的力量沒有絲毫用處,因為云飛揚的軀體里沒有一絲生機。

  云飛揚死了,他把畢生的功力和生命全都用在云逍遙突破極限壁障上,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他魂魄早已按天道的規矩離開人間。

  云逍遙沒有哭,只是輕輕的把干枯的軀體放在地面,坐在云飛揚身邊喃喃道:“老頭子,別玩了,老子突破了,現在比你厲害。”

  “你從小就喜歡嚇唬我,老子已經十九歲了,還玩這招,你幼稚不幼稚啊?”

  “你這身低微的功力給我干嘛?趕緊收回去吧,老子才不稀罕!”

  “把我踹進丹爐那一腳很爽吧,快起來接著踹,老子晉級了,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

  云逍遙說了很久,自然不會得到任何回應,他眼神空洞的抱起云飛揚,打開密室向外走去,嘴里還在嘀咕:“看來你是真的老了,路都走不動了,我帶你去曬曬太陽。”

  李仙靈這些日子一直在等待云逍遙的消息,好在有蛟兒作伴,也不是太無聊,她每天打掃完生活區的衛生,就會來密室門外守候,今天終于看見門開了。

  “小混……”

  李仙靈驚喜的聲音突然中斷,她看見云逍遙懷抱的軀體,清晰的認出那就是云飛揚。

  “爺爺!”

  蛟兒沖到云逍遙身邊,抬起大腦袋看著云飛揚,斗大的淚珠啪塔啪塔掉下來。

  “老家伙睡著了,我帶他去曬太陽。”

  云逍遙的目光從未離開過云飛揚,抱著他慢慢向前山走去,那里有一片空曠的平臺,常年擺著一張躺椅,云飛揚常常躺在上面曬著太陽閉目養神。

  蛟兒想要追上去,卻被李仙靈拉住,她抱著蛟兒哽咽道:“別吵他,咱們安安靜靜的陪著他就好。”

  一個小本從云飛揚身上掉落,“啪”的一聲摔在地上,云逍遙卻一無所覺,繼續抱著云飛揚向前走去,李仙靈撿起小本看了看,是本看上去有很多年頭的記事本。

  李仙靈看了看云逍遙,咬咬牙翻開第一頁,寫著簡單的幾句話:“大定元年,暨開皇元年,夜觀天象,知天下將要靖平,然紫薇星明滅不定,非長治久安之相。”

  這似乎是一本隨筆,記錄了云飛揚認為的一些重要事件,如:“開皇三年,傳蒼梧有云霧花現,必取之。”

  “開皇五年,陰陽界現千年苦尸果,必取之。”

  這些都是天材地寶的出現記錄,如果云逍遙看見,就會知道密室中那些天材地寶的來歷。

  “開皇八年,再見玄真,她很好,那就很好!”

  李仙靈驚訝的看見這條記錄,但直到很久以后,才看見另一條與師傅有關的記錄:“大業八年,逍遙遇到玄真,她很好,那就很好!”

  從字里行間中,能感受到云飛揚對玄真的關心,李仙靈也曾感覺到師傅對云飛揚有特殊的感情,所以對云逍遙愛屋及烏,只是不知他倆為什么都孑然一身。

  “開皇十八年四月,撿到逍遙,隨我姓,他可是天生御靈衛。”

  “逍遙三歲了還尿床,是因為我太久沒揍他嗎,臭小子狡猾的很!”

  “逍遙六歲了,居然抱著一根樹枝在嘬,那里面怎么會有奶,這該怎么辦?老子也沒奶呀,也不知道從哪兒去給他找奶喝,還是教他多存錢吧!”

  “逍遙十二歲,我和帥老頭一身本事他都學會了,感覺這老臉有點掛不住,以后得多揍這小子才行,讓他記住老子還是老子。”

  記事本里最多的是云逍遙的事,一筆一劃中都蘊含著云飛揚對他濃濃的寵溺和驕傲,李仙靈看的眼淚婆娑,卻不敢打擾跪在躺椅旁,為云飛揚輕輕搖動躺椅的云逍遙。

  最后記載的內容,是云飛揚在閉關室內寫給云逍遙的信:

  “逍遙,師傅走了,不要難過,這是一代代御靈衛共同的心愿,今天終于在你身上得以實現,師傅心中沒有遺憾。”

  “自商封神之戰后,御靈衛代代一脈相傳,再也無人能突破衛士瓶頸,所以師傅是兩千多年來最優秀的御靈衛。”

  “因為我造就了一位御靈校尉,這足夠我死后向前輩們顯擺一輩子,哈哈哈!”

  “人間極限是咱們御靈衛士的極限,前輩們唯一想到的突破辦法,就是趁天道虛弱、混亂之際,結合兩個極限衛士的所有力量突破屏障,所以師傅必須這樣做。”

  “原諒師傅一直瞞著你,雖然你是個混小子,但我知道你絕不會同意這個辦法,幸好這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騙你,以后你再也不用擔心我騙你了。”

  “雖然你已經突破到御靈校尉,但要想成為真正的校尉,還需要一塊校尉御靈令,最后一位御靈校尉名叫路昌,師傅再也不能幫你,只能靠你自己去尋找。”

  “對了,你知道我的銅板在哪里,里面有一枚油紙包著的銅板,是始皇帝時的二十四株錢,把它送給玄真道長,那是我欠她的。”

  “有前輩算過命,咱們這樣造就的校尉將來要花很多錢,所以代代都在存錢,你一定要記得都帶在身上,一共是一千五百七十三萬貫。”

  云飛揚從頭到尾沒有提過御靈衛的使命和職責,到了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突然不想再給云逍遙增加什么擔子,只希望他能如愿以償變的強大,不再讓生命充滿遺憾。

  云逍遙跪在云飛揚身邊很久很久,始終不愿相信師傅已經離去的事實,但事實就在眼前,他在云飛揚體內感受不到任何生機,最終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他緩緩抱起云飛揚,默默向后山祖師堂走去,要在這里增加一塊云飛揚的靈位。

  李仙靈和蛟兒見云逍遙為云飛揚做棺材,想要上前幫忙,卻被他默默拒絕,他要親手為師傅處理好所有后事。

  棺材、火燭、香爐、牌位逐一就緒,云逍遙越來越像一具行尸走肉,李仙靈終于忍不住把記事本遞給云逍遙,道:“這是你師傅留給你的,你一定要看看!”

  云逍遙一頁頁翻看,木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最后合上小本揣進懷里,起身為云飛揚推上棺材蓋。

  看著云飛揚的身形一寸寸被蓋住,他的臉就要從眼中消失,云逍遙突然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沒有力氣再把棺材蓋推動半分。

  云逍遙跪在棺材邊,額頭伏在地上,從胸膛深處發出顫聲:“師~~~傅~”

  他的氣息似乎跟不上吐字的聲音,第二個字幾乎微不可聞,但濃濃的悲傷卻在這短短兩個字中爆發出來,強烈情緒的感染著身后的李仙靈和蛟兒,讓她們的淚水狂涌而出。

  云逍遙哭了,這些年他不是沒有哭過,李仙靈、薛影、蘇令文、小囡囡都曾讓他落淚,但那都是男人的眼淚,唯獨這一次,他是個孩子,一個失去了至親的孩子。

  云飛揚早已代替了云逍遙心中父親的位置,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他以為生活會一直這樣下去,師傅會追著他的孩子大罵:“臭小子,要學你爹氣死老子嗎!”

  一缽黃土葬殘軀,兩目蒼冥問來生。

  蒼天不許人安樂,長路漫漫御歌行。

  云逍遙擦去淚水三拜九叩,筆直的站在云飛揚的靈位前,他前面再也沒有那個為他擋風遮雨的身影,所有的擔子他只能一力扛起。

  如果說薛影讓云逍遙從男孩變成了男人,那么云飛揚的離去,讓他變成了一名真正的男子漢,他不再流淚,他已心如磐石。

  云逍遙背影蕭瑟,看起來是如此孤單,李仙靈心痛無比,從身后輕輕抱住了他,蛟兒也湊了過來,用他的大腦袋輕輕蹭著他的身體。

  “靈仙,我們要分開一段日子。”云逍遙轉身扶著李仙靈的香肩道。

  李仙靈正要拒絕,云逍遙按住她的嘴唇,正色道:“我懂你的意思,但這所有一切不幸,都源于我的實力太弱,我不能再讓我關心的人出事了!”

  “為什么不讓我陪你?我的實力……”

  云逍遙打斷她的話,道:“我知道你的實力很強,但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這和實力無關,只有御靈令才能讓人進入那個世界。”

  “哪個世界?”

  “鬼界!”

  御靈衛維護人界不被靈異侵擾,不僅在人界戰斗,還會前往三界六道各個世界捉拿兇犯,不能讓違反律令的生命以為退回自己的世界,就能逃脫律法的制裁。

  三界六道下無數世界的所有天道,都憑借御靈令認可御靈衛的權限,不會在任何世界壓制御靈令的力量。

  云逍遙去鬼界的目的,是尋找路昌的靈魂,他是最后一位御靈校尉,要找到校尉御靈令的線索,必須先找到他。

  御靈衛即使身死,只要靈魂還有意識,就有自主決定是否投胎轉世的資格,這是鬼界至尊酆都大帝賦予的特權,以表示對御靈衛的敬重。

  路昌作為最后一位御靈校尉,深知御靈傳承的重要,云逍遙相信只要他的靈魂無損,一定會在鬼界等候新一代御靈衛去找他。

  在御靈山的歷史記載里,商紂王時發生封神大戰,各路神仙妖魔蜂擁而至,在人間打的天翻地覆,無數生靈死于非命。

  御靈衛此時只剩下路昌這最后一只隊伍,他們肩負著御靈衛的職責,但只有一位校尉與十二名衛士,這種實力在封神大戰中連炮灰都算不上。

  路昌無法容忍御靈衛留下貪生怕死的名聲,明知是以卵擊石,依然率領隊伍前往阻擊神魔降臨,于是一去不回壯烈殉職。

  為保御靈衛傳承不滅,他將一塊衛士御靈令留在御靈山,由收養的未成年侍衛孟秧繼承,從此御靈衛走上一脈單傳的道路。

  路昌帶走了校尉御靈令,因為要想擴充隊伍,至少需要將軍御靈令,他當時已經悲觀的認為,御靈衛很快就要徹底消失,留下的傳承,僅僅是心中那點萬一的僥幸。

  李仙靈知道云逍遙說的沒錯,她一個大活人,如果沒有御靈衛身份是不可能進入鬼界的,這件事她幫不了什么。

  云飛揚離世帶給云逍遙的變化很大,李仙靈都能看見,她知道他的男人要做什么,她沒有任何理由阻止,既然不能提供幫助,安心的等他回來就是對他最大的支持。

  凡人界已經不再壓制妖王,于是蛟兒化作李仙靈的手環隨她一起出山,她要把那枚二十四株錢和云飛揚的心意帶給師傅。

  云逍遙再次拜別師傅,離開已經空蕩蕩的御靈界,手握御靈令憑空劃出神秘符文,轉眼變成一個鬼氣森森的空間通道。

  “鬼界,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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