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說道,“我們被張三郎耍得團團轉,賀叔極是氣憤,找張家強要了十五貫錢。五貫孝敬上頭,賀叔得三貫,我們各得一貫五百文,剩下的錢喝酒和……”他沒敢說下去,干笑了兩聲又說,“破獲了大案,繳獲了那么多錢,我立的功又大,得了四貫賞錢,跟賀叔一樣多,其他兄弟只得了兩貫。”
許蘭因道,“賞錢該拿,可賀叔強要人家的錢,還是屬于公然勒索,不好吧?”
趙無說道,“賀叔給我,我總不能不要。姐放心,為了張三郎,張家也不敢把這事鬧出來。何況本來就是他們先折騰我們,跟上次硬收的保護費不一樣。賀叔還算手軟的,只要不過分上面不會管,不然那五貫錢他們也不敢收。”
許蘭因雖然不贊同這個做法,也知道趙無不敢不收。又強調了一遍,“不管怎樣,你絕對不能去勒索別人。特別是那些窮苦人家,一點錢就能把他們搞得家破人亡,你自己的前程也有可能搭進去。”
“我知道。若張家窮,我還會幫著說說情。”
趙無把錦盒拿起來打開,里面裝著兩根銀簪,笑道,“這是我給姐和嬸子買的簪子,蝴蝶簪是姐的,蓮花簪是嬸子的。”
許蘭因嗔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再給我們買東西,錢要存著。我娘上午才給我買了銀簪。”
趙無沒接她的話,又把剩下的兩貫多錢推給許蘭因,說道,“給姐掙的。”
許蘭因搖頭道,“我不要,你掙的你自己留著。”
趙無又道,“那姐就幫我保管。我還有幾十兩銀子傍身,先用那些。”
許蘭因看看這么一大堆的錢,覺得他身上少放錢也是好事。便說道,“好,我幫你保管,再記個帳。你以后要用了,找我要。”
說完正事,許蘭因才覺得有一股廉價香粉的味道往她鼻子里鉆。她打了個噴嚏,問道,“你回家之前,去了哪里?”
趙無不習慣對著許蘭因說謊,眼神移去別處,說道,“去,去買了酒和鹵肉。”
“買酒肉之前呢?”許蘭因問道,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趙無最怕她生氣,忙陪笑道,“姐別生氣,我沒做壞事。就是被賀叔和兄弟們硬拉去,拉去了一處私寮……”
私寮,還稱窯子,是下等妓女呆的地方,由一個老鴇帶一個或是幾個女人,接待的客人都是沒錢的販夫走卒或是混混。
許蘭因能容忍趙無跟著分一點勒索的錢財,只要量不大,上面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畢竟這是行規,他不接就擋了別人的財路。卻不能接受他去“嫖”,不僅惡心,還因為這是個人喜惡,沒有人會強押著別人做這事。
她氣得一下揪住趙無的耳朵扭了幾扭,瞪著眼睛罵道,“若我知道你這么不成才,當初就不應該救你。”
她使足了力氣揪,痛得趙無呲牙咧嘴,腦袋歪著,嘴里求著,“輕些,輕些,痛……姐聽我說完,我就是被王大哥強拉著手摸了一下小桃紅的胸,只一下下,就掙開他的手跑了。真的。”
許蘭因又扭了幾扭才放手。
趙無揉著耳朵苦著臉,見許蘭因還生著氣,坦白道,“姐別生氣,那里的女人我怎么瞧得上。”又撇撇嘴,嫌棄地說,“有什么摸頭,感覺跟隔著層布摸窩頭一樣,也不知那些人咋就那么喜歡。”
許蘭因哭笑不得,輕喝道,“胡說什么呢,他們怎么就放你出來了?”
趙無說道,“賀叔見我實在不愿意,就說我是好孩子,別把我嚇著,讓他們放我走。”還怕許蘭因不相信,又保證道,“真的,我沒騙姐,我向天發誓。”連他都有些納悶,賀叔怎么那么痛快就讓他走了。
許蘭因揪他耳朵時已經聽到他的心聲,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她看看陪著小心的趙無。這孩子性格矛盾,從小少人教又有那種成長經歷,不太懂人情事故,卻又善于偽裝知世間險惡,屬于有些方面非常精明又有些方面特別天真的那種。她怕他真的被人教壞,或者說為了復仇甘愿同流合污,那樣這孩子就毀了。
許蘭因嘆了一口氣才說道,“我還是不確定,讓你去當捕吏到底是對還是錯。”
趙無忙說道,“當捕吏沒錯。姐放心,我不會學壞的,我還想去六扇門,后面還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可能因小失大。”
許蘭因說道,“沒忘初衷就好,你要一直記著。”又道,“那個賀叔還不錯,至少沒有強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也有些真本事,過年的時候你去他家送些禮……”知道他家的真實情況,才知道怎樣跟他相處,能否深交。
趙無點頭道,“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許蘭因把裝大錢的布包起來,禮物沒拿,讓他自己拿過去,說道,“洗完澡就過來吃飯,再把臟衣裳拿過去,我明天洗。”
她出了西廂,又把門鎖上。
路過廳屋的時候,秦氏看到沉甸甸的包裹問,“什么東西?”
許蘭因便說趙無得了賞,沒敢說“分贓”的事。
秦氏也覺得趙無身上的錢不宜多放,說道,“他相信你,你就要保管好,記好帳。”
許蘭因答應著,去自己屋里把錢鎖進了炕柜。
趙無洗完澡過來,穿著秦氏給他做的竹青色細布棉袍,濕漉漉的頭發披散著,俊秀舒朗,身姿挺拔。
秦氏暗自遺憾,這孩子太好看了些,不知對他是禍是福。
趙無把酒和鹵肉放在桌上,就獻寶似地把錦盒打開,笑道,“我們破了大案得了賞,這是送嬸子和姐姐的。”
秦氏心里還是高興,覺得這孩子懂感恩,記情。笑嗔道,“你花錢的地方還多呢,何苦浪費這些錢。我和因兒有首飾,這簪子就留著給你以后的媳婦戴。”
趙無把錦盒塞進秦氏的手里,說道,“你們是你們的,我送是我送的。嬸子給我做衣裳我都不客氣,嬸子干嘛還跟我客氣。再說了,我的媳婦在哪里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