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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落九天

  現在的隨云王朝第一強者是曹天野。

  但十幾年前,身處這個位置的卻另有其人。

  那人是隨云第一大勢力的家主,可最終也在那場血禍中身隕。

  “我的確需要一把劍。”

  江朽伸出左手放在心口處,跳動的心臟和僅存的一點溫度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莫驚空面露喜色:“劍圣的親自護法可不是誰都有幸遇到的,而且我保證,如果你真的得到了神兵,沒人會知道是你帶走了無極劍宗的劍。”

  江朽站在劍碑前,久久沉默。

  莫驚空似乎輕松了許多,安靜的等待著。

  風過青山,云卷云舒。

  江朽的視線穿過浮云望向山下某處,似乎那條奔騰的大江就在眼前。

  轟隆。

  轟隆。

  水聲如雷,澎湃激蕩。

  不知過了多久,江朽平靜的走到了劍碑下方盤膝而坐。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伸出左手,貼在了劍碑石壁上。

  掌心滲入寒意。

  然后便是強烈的刺痛感。

  仿佛千萬根銀針扎進了血肉里一樣。

  血液從江朽的掌心中流出,沿著劍碑緩緩流下。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劍碑的每一寸里面,都蘊含著強大的劍意,但江朽憑著命泉境的修為生生扛了下來。

  氣海之中,青色真氣如怒海翻騰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隱匿極深的天衣劍意在真氣的包裹下,沿著江朽的手臂滲入到了劍碑之中。

  莫驚空看著這一幕,不知是突然想起了誰,輕輕嘆息了一聲。

  一條羊腸小道蔓延至群山深處,人跡罕至。

  李素素抱著劍,沿著小道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深山里,而后視野瞬間開闊。

  從小道走出,是一片寬闊的斷崖。

  斷崖下罡風凜冽,云霧彌漫。

  斷崖邊上有一座草廬。

  看似普通的草廬,卻在武道界極為出名。

  這里是劍廬,是無極劍宗宗主的居住之處。

  嘎吱。

  李素素推開劍廬的門走了進去。

  天光照進來,驅散了劍廬里的昏暗。

  入眼處的供桌上按次序擺著十幾個牌位,稍微有些劍道造詣的修行者都能夠感受到其中隱藏的劍意。

  牌位上的名字赫然便是無極劍宗數百年來的各位宗主。

  香燭燃燒,渺渺青煙消散于草廬屋頂。

  李素素沖著供桌拜了三拜,然后打開了右側的門,走了進去。

  男子看起來不過中年模樣,卻已是須發皆白,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氣,雙眉卻依然如劍一般筆直。

  他盤坐在床榻上,仿佛入定一般。

  無極劍宗宗主李乘霄,竟已是氣若游絲。

  “爹。”

  李素素輕喊了一聲,便在他身旁坐下。

  李乘霄緩緩睜開眼,眼神黯淡,眼底深處的最后一道光仿佛隨時會湮滅。

  “素素啊,你說的那小家伙來了嗎?”

  一代宗師,此刻的聲音卻是虛弱至極。

  李素素盯著地面,道:“他毫發無傷的闖過了樊籠劍陣,現在正和師叔在劍碑下面。”

  李乘霄眼中流露出錯愕之色,然后苦澀一笑,從懷中掏出一物。

  白玉扳指,表面的紋路像是皸裂的大地,其中卻隱藏著深邃的劍意。

  “你已繼承驚蟄劍,為父把這掌門玉扳指交給你,日后無極劍宗的重擔便交給你了,咳咳……”

  李乘霄強忍著病痛折磨,嘆了口氣。

  李素素雙手顫抖著接過玉扳指,她低著頭,眸子里隱約有水花浮現。

  “我先天缺失任沖二脈,修為更不過是天照境界,如何接手大位,還是給師叔……”

  “他若是想接手,就算是為父我當年都沒有機會坐上這宗主之位,只是他一心修行逍遙劍,對宗門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咳咳……”

  李乘霄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李素素面露擔憂之色,輕輕拍著李乘霄的后背,輕聲道:“師叔現在改變了很多,若是不關心無極劍宗,他又怎么會一心要尋找傳人呢?”

  李乘霄不滿道:“臭小子,以為成了所謂劍圣,老子就管不了他了?”

  李素素無奈道:“您二位就嘴硬吧,明明都在意對方,干嘛非要死撐著。”

  李乘霄漸漸平復下來,道:“希望你說的那小家伙真的能繼承他的衣缽,也不枉他鉆研了這么多年的劍道。”

  李素素遲疑了片刻,道:“爹,真的有人可以闖過劍窟,拿到我無極劍宗的開派圣物嗎?那可是連師叔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啊。”

  李乘霄驚訝道:“你是想讓那小子去闖劍窟?”

  李素素說道:“他雖然只有命泉境界,但他的劍道天賦比我,甚至是比師叔都要高。”

  李乘霄沉默了片刻,道:“等他能經受住你師叔的考驗再說吧,如果連那個考驗都經受不住,又如何闖劍窟,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撐到那時候……”

  李素素神色一暗,輕輕靠在了李乘霄的肩膀上,一滴淚珠沿著臉頰悄然滑落。

  云起云落,日落月升。

  當夜幕降臨時,江朽的左手依舊貼在劍碑上,劍碑下的血液已經積了一灘。

  他的狀態很不好,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微弱,僅靠毅力支撐著。

  莫驚空望著諸天繁星,呢喃道:“快了。”

  星光落在劍碑上,照亮那些經年累月留下的劍痕,隱約有劍吟聲呼嘯而出。

  劍碑內部仿佛有罡風呼嘯,似無數飛劍在激烈碰撞。

  江朽的眼底突然浮現一道明亮的劍光,那道劍光飛速旋轉,但轉瞬間卻又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的眉心處有一道光紋浮現。

  光紋越來越亮,赫然是一柄劍的模樣。

  莫驚空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劍碑內部傳出,就像是蒼穹之上有一條巨大的瀑布朝著人間落了下去,轟隆如雷鳴。

  江朽將左手慢慢移開,與劍碑保持半寸的距離,一個血手印在劍碑上悄然浮現。

  左手掌心對著劍碑,中食二指并攏。

  指尖浮現微弱光芒,輕輕點在了劍碑上。

  霎時間,一道璀璨光芒從劍碑頂部沖天而起,直上夜空。

  那光芒,比諸天中的任何一顆星辰都要明亮。

  莫驚空劍心通明,自然能夠看出那道光芒中隱藏著什么。

  一把劍。

  劍柄漆黑如夜。

  劍格如一團燃燒著的黑色火焰,沿著劍柄順勢而下,連接著劍身。

  劍身自上而下,呈黑白顏色漸變,仿佛陰陽共存。

  劍鋒映著星光,卻比星光還亮。

  莫驚空臉上的震駭之色只增不減。

  他確信自己在很多年前曾經見過這把劍,那天夜里的景象和今日如出一轍。

  當年那人也是這般喚神兵出世,只是最后他沒有接受這把劍,而又將劍送回了劍碑之中。

  那人只是為了證明自己。

  九天之上為蒼穹。

  人間之下為黃泉。

  此劍名為,落九天。

  當那一道璀璨的光芒劃破夜空的時候,無數目光投射到了無極劍宗的方向。

  無極劍宗地處隨云王朝七十二州之一的萬星州,但今夜所有的星辰光芒都被那道劍光奪了去。

  李乘霄在李素素的攙扶下走出劍廬,望著那道貫穿天地的光芒,激動之色難以言明。

  “雖同為神兵,但此劍比過往數百年從劍碑中出世的劍都要強大。”

  “此子天賦果真驚人!”

  李素素向來清冷的臉上也難掩震驚,眸子里映著那道劍光,神色復雜。

  喜,是因為莫驚空終于找到了一個心儀的傳人。

  憂,如果不是因為缺損任沖二脈,現在在劍碑下的那個人應該是她吧。

  與此同時,無極劍宗數個角落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劍嘯聲,數道強大的氣息正朝著劍碑的方向急速掠去。

  西境戰場某處,一身暗金盔甲的將軍走出中軍大營,望向極遙遠的那道光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久久佇立。

  青云州,那一片建在大湖畔的山莊里,重傷十幾年的莊主從床上驚坐而起,透過窗外向夜空。

  一個少年站在庭院里,也望著同樣的方向。

  “無極劍宗又有神兵出世了啊……”

  這一對父子,因為那道劍光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元溪州某位念力強大的宗主從閉關中睜開了眼睛,朝著山洞外望了一眼,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又再一次閉上眼睛,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湮州也有一位宗主,只是他的臉色卻像是狗狗嗅到了死老鼠一樣難看。

  那道貫穿天地的劍光并沒有持續多久便消散在夜空中。

  當無極劍宗的眾人出現在樊籠劍陣外時,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們只看到了一個青衫身影站在劍碑之下。

  “那是……莫師叔……”

  “是莫師兄……難道他又喚神兵出世了?”

  就在眾人議論間,青衫已是飄然而至身前。

  “師兄,是你搞出來的動靜?”

  一位無極劍宗的資深長老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莫驚空高昂著頭,說道:“老子是劍圣,又得了一把神兵有什么好意外的?”

  那位長老嘴角一抽,難以形容此時的心境。

  無極劍宗數百年來一共才有十幾把神兵從劍碑中出世,你一個人就先后得了兩把,還不意外?

  下一刻,便有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徹而起。

  “恭喜師兄!”

  “恭喜師叔再得神兵!”

  江朽從劍碑后探出半個身子望著這一幕,手中握著一把黑白漸變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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