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石亭,卻有一個很詩意的名字。
夢月小筑。
多年來一直是缺月宗宗主的小憩之地,除了小部分宗門內重要人物,幾乎少有人來。
今日的夢月小筑卻是熱鬧非凡。
除了有兩位位列隨云十大強者的大人物之外,隨云年輕一輩修行者的代表人物幾乎皆匯聚在此,原因很簡單。
劍圣終于找傳人了。
當然,在他們到達夢月小筑之前,這還只是個謠言。
沉穩內斂,不失翩翩氣質,乃是黎淵山莊少主念經風。
陰冷邪異,眉宇間森冷如霜,乃是覆天宗宗主傳人施榮。
除了這二人之外,還有數十位其他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包括七玄門下的一眾弟子皆是齊聚夢月小筑湖畔邊。
這也是一莊三宗七玄門年輕一輩的首次聚集,可以說是隨云武道未來的頂梁支柱。
“晚輩見過安宗主,見過劍圣前輩!”
眾人紛紛對著亭內的那兩個人物恭敬行禮,虔誠恭謹。
“我知道你們想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請安宗主放你們進來。”
莫驚空隔著湖面看向眾人,說道:“多年來我從未收過任何一名弟子,今日便通過你們向武道界宣布,從今日起,江朽便正式拜入無極劍宗,成為我莫驚空唯一傳人。”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那個從劍圣身后走出的少年。
平平無奇,看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
但下一刻,他們的心境立刻發生了巨大變化。
江朽的手中握著一把劍,劍身黑白漸變,劍格處一團黑色火焰甚是詭異。
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一夜從萬星州引起的天地異象。
傳聞是真的,江朽才是那個引出神兵的人。
而且觀那柄劍的劍意程度,甚至比絕大多數神兵都要更強一些。
念經風的臉色悄然發生些許變化。
施榮的眼神更加陰冷了一些。
李素素也是第一次見到此劍,眸子里隱隱有劍光浮現,懷中的驚蟄劍發出清脆的劍吟聲,應是神兵間特有的感應。
又是一聲劍吟響起,很淡,卻不是從驚蟄劍上傳來,只有李素素、顧歡和施榮三人的目光落到了念經風手臂上。
寬松的衣袖間,仿佛有凌厲的劍意彌漫而出,似乎藏著一把劍在里面。
三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一把劍,看來念經風已經繼承了黎淵山莊的那把劍。
既然這樣,那念莊主的傷也應該是窮途末路了。
念經風面不改色,衣袖間有微風鼓動,淹沒了劍吟聲,他沖著石亭內抱拳說道:“恭喜前輩終遇傳人,劍道得以延續,實在是我隨云武道界之福。”
“恭賀劍圣前輩!”
眾人紛紛隨之行禮。
“聒噪!”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天地間頓時安靜了下來,那聲音很輕,卻令劍圣都身軀一顫。
數道目光落到了亭中的女子身上。
顧歡無奈的嘆了口氣。
安浮生隨意說道:“別吵了,都給我趕緊離開,不過也不能讓你們白來一趟,宗門內的念力玄陣可以為你們暫時開放一個時辰,都去吧。”
聞言,眾人的臉色皆變的精彩起來。
恐懼和不安交織,只有極少人有一絲向往。
“怎么?念兄不敢?”
施榮看著念經風,唇角浮現詭異笑容。
“有何不敢。”
念經風轉過身便朝著山中某處走去。
“師父,我能不能不去啊?”
顧歡沖著石亭內大喊道。
“嗯?”
安浮生柳眉微翹,鋒銳至極。
顧歡似乎能感覺到從石亭內傳出的冷冽氣息,立刻縮著腦袋跟上了念經風和施榮。
李素素抱著劍一言不發了跟了上去。
其余人在短暫的猶豫過后,又聯想到安浮生的強勢,還是選擇了跟隨,幾乎所有人都產生了相同的想法,這次缺月宗之行得不償失啊。
夢月小筑安靜了下來。
江朽平靜的看向莫驚空。
莫驚空笑了笑,說道:“念力玄陣是你安姨親自布下供于缺月宗弟子們修行的地方,嗯……怎么說呢,還算是有些兇險,所以那些孩子才會懼怕。”
“莫驚空,誰是他安姨!”
隨著冰冷聲音傳來的還有一只腳,堂堂劍圣再一次被踹進了水里。
“跟我來。”
安浮生一躍而起,飄飄然落到了湖畔,江朽看了一眼湖中的水花,然后便踏上了那條念力小道。
這里是一處夾在兩山之間的祭壇,山勢陡峭險峻,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條玉帶灑落天光,所以祭壇所在的峽谷略顯昏暗,但勉強可以視物。
祭壇只有兩層臺階,直徑不過兩丈距離。
隨著安浮生走上祭壇,她的周身開始有無形的念力彌漫而出,化作無數只透明的蝴蝶圍繞著衣袂盤旋。
繼而,一股澎湃的力量從祭壇之下滲透而出,慢慢的,祭壇上方出現了數百道縱橫交織的光線。
那些光線漸漸彎曲,直接將祭壇籠罩而去。
江朽抬頭望去,視線穿過網格望向一線青天,眼神漸凜,忽然感覺自己體內那些隱藏極深的存在幾乎快要沒了痕跡。
“你在此處按照正常情況修煉六個時辰,體內任何痕跡都會被隱藏,除非是修為遠超于我的人,否則誰也發現不了你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
安浮生邊平靜說著,邊朝著祭壇下方走去,身體穿過網格,引起一陣細微的波動。
江朽有些不解。
僅是一些。
安浮生頭也不回的走去,又說道:“別問我為什么,這是我與那個姓莫的家伙之間的交易,你想暫時安穩的生活下去便按照我說的來。”
話音漸漸模糊,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峽谷盡頭。
江朽抬頭望向兩座山之間的一線青天沉默了許久,忽然盤坐在了祭壇中央,運轉起極道龍淵神意訣,便再沒了動靜。
他能夠感覺到,當他開始運轉功法的時候,祭壇上的念力正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滲透進他的四肢百骸中。
比沙漏里的沙子還要慢,就像是蒸屜上緩緩形成的蒸汽水滴。
“你想好要留在缺月宗了,你那師兄都快死了,不回去陪他最后一段日子了?”
夢月小筑內,安浮生自斟自飲,目光偶爾會落到衣服仿佛永遠保持潮濕的莫驚空身上。
莫驚空擰著衣袖,滴下一大灘水跡,忽然長嘆了口氣,在安浮生對面坐了下去,說道:“他不想讓我看到他痛苦的樣子。”
安浮生沒有任何情緒波瀾,喝酒就像是喝水一般,沒有品嘗便直接下肚。
她又說道:“你發現了嗎?”
莫驚空不屑說道:“我堂堂劍圣,會發現不了?”
安浮生瞪了他一眼,后者直接老實了下去。
莫驚空說道:“念無傷已將游天劍傳給念經風,看來他也已大限將至,只是以他的性子定會在死前再做些什么。”
安浮生放下酒杯,沉默了一會,說道:“當年孟遲力戰四大高手,雖然最后身隕,但還是將念經風重傷,導致其修為受損,甚至是跌出了十大強者的排名,那些殘留在體內的劍意令他痛苦了十幾年都無法解除,如今也不得不接受死亡的審判。”
莫驚空的眼神一冷,說道:“他早就該死了。”
安浮生說道:“可即便如此,黎淵山莊的實力還是很強,江朽必定是要報仇的,他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莫驚空緊緊握住拳頭,沒有劍氣外放,任憑衣服上的水滴落到地面上。
“還有曹天野,還有那個在背后隱藏極深的勢力……”
安浮生緩緩皺起眉頭,低聲道:“那些人究竟來自哪里?”
莫驚空望著湖面沉默了很久,忽然說道:“他們應該來自大渝國,和隱藏在隨云境內的那支勢力是同樣的神秘存在。”
安浮生面露驚色,說道:“真的有這樣的勢力存在?”
莫驚空平靜說道:“東南的那片霧里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呢?”
江朽離開缺月宗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星辰漫天,在夏夜中帶來絲絲涼意。
他獨自一人剛剛踏出最后一層下山臺階,遠處的樹林中便是走出了數十道身影,正是白日里出現在夢月小筑的那群人。
念經風、施榮為首。
他們看著江朽,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但他們的身上和臉上都掛著不同程度的傷,甚至連氣息都有一定程度的虛浮。
看來念力玄陣的確讓他們吃了些苦頭。這也算是安浮生對他們打擾缺月宗的懲罰。
“劍圣傳人,可敢一戰?”
施榮身后走出一人,手中握著巨大鐵錘,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一瞬間,一道裂縫便沿著鐵錘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