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夜晚,一輛馬車停在了缺月宗山腳下。
青衫劍圣走出馬車,直入青山。
趕馬小廝看了一會星空便睡了過去。
山門之內有一片山中碧湖,湖中心有一座仿佛平地而起的石亭,看著普通,卻有一個詩意的名字。
夢月小筑。
莫驚空出現在湖邊的時候,安浮生正在石亭內獨坐自飲。
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披了一層銀紗。
風韻猶存,絕代風華。
天地間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只有美酒緩緩入喉的聲音。
莫驚空身形一動,在水面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便出現在了石亭之中。
“搞定了?”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美人兒,臉上露出歉意的表情。
安浮生直接無視了他,望著夜幕中的明月,說道:“你覺得我不是不夜天那群人的對手?”
“不不不,你最厲害,有你在,不夜天的人可不敢在隨云境內放肆。”
莫驚空趕緊賠笑,一臉敬佩。
安浮生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帶人抵達湮州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大渝不夜天的人,他們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竟是趁著覆天宗精銳盡出控制了覆天宗山門,但畢竟是隨云境內,他們自然不會強者盡出。”
莫驚空問道:“領頭的是誰?”
安浮生說道:“不夜天六大山主之首的玄風山主。”
莫驚空若有所思,說道:“原來是他,除了那個老家伙,他應該是不夜天修為最高之人了,不過看眼下情景,他應該被你打得落荒而逃了吧?”
他盯著安浮生的臉,唇角的笑意越發的阿臾起來。
安浮生看著這張和少年時一樣無賴的臉,無奈的搖了搖頭,直接把一個錦囊扔到了他面前。
“這里面是覆天宗大部分的武學傳承,還有一些被覆天宗剩下的門人毀掉了。”
莫驚空隨意的掂了掂,忽然眼皮一抬,瞄了一眼安浮生說道:“這次多虧了你,要不分你一些?”
“滾蛋!”
安浮生怒罵道。
莫驚空嘿嘿一笑,端起酒杯開始飲酒。
安浮生忽然問道:“那小子怎么樣了?”
聞言,莫驚空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沒想到軍方和安寧公主的動作會這么快,直接把紅月堂從離川城內連根拔除,那小子和素素進了劍窟,現在想必已經重啟了碎金攬劍陣,謝知非逃不掉了。”
安浮生柳眉一翹,說道:“你對他這么有信心?”
莫驚空挺了挺胸,說道:“我的弟子,又豈是庸人?”
安浮生沒有理會他的自吹自擂,說道:“紅月堂的殺手是無極劍宗劍圣傳人,曹天野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莫驚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無礙,他們若敢來,那便打。”
安浮生忽然間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些許異色,說道:“你說那小子在蒼嶼山內遇到了什么?竟然連云熙都不是他的對手,還被奪了本命之物。”
莫驚空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可能是他也不知道實情,只是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無極劍宗某處風景宜人的山澗里,清澈的溪水緩緩流過,水底的滑石清楚可見。
天光透過山澗兩側的高聳山崖灑落。
水畔不遠處有幾間茅草屋。
極少有弟子會光臨此處。
寧知薇和南小枝最近一段時間便生活在這里。
多年的殺手潛伏生涯,現在是她們心境最平和最放松的時刻。
寧知薇盤坐在水邊,無形的念力化作一只只透明的蝴蝶環繞在周身,天地間的元力波動在這一刻都好似發生了變化。
水流的速度似乎更慢。
遠馳的樹林似乎靜止了一般。
蝴蝶飛遠。
天地間的一切事物仿佛都被念力籠罩其中,變得愈發清晰。
溪水更清。
樹葉更綠。
水畔的細沙更細。
一切都在念力的作用下露出了最極致的一面。
南小枝在茅草屋前支起了繡圖,在微風徐徐的環境中繡花,別有一番意境。
那是一幅皓月當空圖,夜色下是太平盛世的離川。
她的眸子里映著離川夜景,波瀾不驚,卻有微光從眼底亮起。
不知是否是想起了那些往事。
一抹紅影從遠處的山林中走出來,道道殘影浮現便來到了水畔前。
“姐姐。”
南小枝看到來人,起身行禮。
祝念在她身旁的竹椅上隨意坐下,看了一眼在水畔旁修煉的寧知薇,說道:“還習慣嗎?”
南小枝重新捏起銀針,說道:“早已習慣了四海為家,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祝念的眼底浮現一抹寒意,說道:“這次是我大意了。”
南小枝說道:“如果曹天野這么好對付,這么多年我們也不用藏得這么深了,更何況皇室又出了一個安寧公主這樣的人中龍鳳。”
祝念向后靠去,望著明媚中透著些冷意的天光,平靜說道:“離川的水,越來越深了啊……”
南小枝說道:“姐姐,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你倒是挺有信心。”
祝念微微一笑,說道:“早晚要回去的,等秦屹重新在唐平武身旁站穩腳跟吧。”
南小枝的眼中浮現些許擔憂之色,說道:“他雖然號稱惡來將軍,但畢竟身份有限,而且早已告別軍方多年,會安穩的回去嗎?”
祝念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放心吧,有人會幫他的,那可是一品軍侯啊……”
南小枝一怔,隨即梨渦淺笑,說道:“如果順利的話,也可能兩位一品軍侯都會幫他。”
祝念不留痕跡的下頜輕點,又道:“對了,宮主應該快出關了。”
南小枝臉上毫無表情,仿佛沒聽見一樣。
祝念看了她一眼,說道:“怎么,心中還是有芥蒂?”
南小枝平靜說道:“那是他的選擇,無所謂。”
祝念輕嘆了一聲,慢慢閉上了眼睛。
竹椅開始前后輕輕搖晃著,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唐平武已是隱退之人,在看到秦屹來拜訪并得知其用意時,心中難免有疑慮。
當年秦屹在如日中天之時,果斷放棄大好前程,反而去當了鐵匠。
所有人都知道原因,沒人懷疑他的用意。
這次歸來,有幾位軍方之人心中生疑,甚至玄天司還將他這些年的經歷調查了個底朝天,卻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在唐平武的推薦下,秦屹還算順利的重回軍方。
令人驚訝的是,他竟是投到了鬼兵營統帥,一品軍侯溫崢嶸的麾下。
恰巧,這些時日溫崢嶸帶著戴游兒回到了離川。
今日天氣極好,但剛剛回府的溫崢嶸卻看起來有些氣憤。
他剛從玄天司天井大牢回來,看望了他的摯友,狄明。
狄明因為受到江朽的牽連被關入天井,溫崢嶸自然是不相信的,若不是礙于身份,他恐怕早就和戴無翳大打出手并且大鬧玄天司了。
“將軍不必如此生氣,玄天司和守天衛都沒有證據,只是懷疑,不會拿狄統帥怎么樣的。”
溫府花園中,秦屹和溫崢嶸正在對弈。
溫崢嶸緊緊捏著一枚白子,仿佛隨時都會因為力道掌控不當而化作粉末,他說道:“這些年的安穩日子,戴無翳這家伙的心機倒是越來越深了。”
秦屹說道:“畢竟離開了戰場,若是城府不深,又怎么在魚龍潛藏的離川風生水起。”
這個往日里憨厚耿直,動輒火氣滔天的鐵匠,言語中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更像是某個大人物身邊的陰詭謀士。
溫崢嶸的神情有些許變化,看著他說道:“老秦,隱退多年,怎么突然想回來了?”
秦屹笑了笑,說道:“打鐵太枯燥了,紅月堂大鬧離川那一夜燃起了我的熱血,便想回來了。”
溫崢嶸輕輕摩挲著棋子,隨意的放到了棋盤上。
相對于戴無翳,他的棋藝實在太差了些,只能算作入門。
秦屹自然也能夠看出來,從棋甕中捏出一枚黑子,剛要落到棋盤上卻忽然停止了動作,抬起頭看向溫崢嶸。
“將軍在卑職心中始終是大仁大義之人,從狄統帥這件事上便能夠看出來,不知將軍對十二年前巫江畔那件事怎么看?”
他的手指仍舊捏著棋子懸在半空,一動不動。
聞言,溫崢嶸臉色一僵,盯著秦屹,眼神逐漸深邃。
“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秦屹迎著他的目光,說道:“世人皆知您對孟家主的崇敬,您對此事如何看?”
溫崢嶸眼神漸冷,緩緩說道:“你為何提起這件事?”
秦屹仍舊平靜說道:“您究竟怎么看?”
二人對視,目光交匯處仿佛有寒冰凝結。
平地起驚雷。
安靜的花園中,卻仿佛潛藏著巨大危局。
某個時刻,天地間安靜到極致,空氣仿佛凝固。
二人仍舊對視著,誰也不愿意先移開目光。
秦屹的手中仍舊捏著棋子懸在半空。
許久之后,溫崢嶸收回目光,眼簾微垂,說道:“我自然是不信的。”
秦屹的身軀看起來松弛了下去,把黑子放回棋甕,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放到了溫崢嶸面前。
看到信封上的一行字時,溫崢嶸的臉色瞬間變了。
巫鬼將軍親啟,祝念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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