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禍海中走出來之后,我又怎么能瀟灑一身?
——江朽。
黎淵山莊建立在山腳下的大湖畔。
最高的一座建筑名為黎明閣。
黎明閣最頂層是一間寬闊的議事大廳,足夠容納百人。
今日,莊主念經風、十大長老以及宗門內的優秀弟子盡數聚集在此。
黎淵山莊自新世界誕生時初立,和皇室以及當年的孟家一樣古老,兩千年來一直以念氏為核心,雖曾幾度有外姓執掌,但最后都回到了念家人手中。
這一次若不是皇室從中調停,怕是念經風也無法輕易得到大位。
十大長老分坐兩側,身后站各站著一眾弟子。
首位的自然是念經風,他的目光從左手邊一直閉目養神的老者身上收回,看向眾人說道:“今日的山莊大會便到此結束,諸位長輩可還有其他事情?”
“放屁!這就完了?”
忽然有人怒拍桌子站了起來,正是坐在閉目老者身旁的一人。
他一臉怒氣,但看到身旁閉著眼睛毫無動靜的老者時,氣勢瞬間弱了很多,看著念經風說道:“莊主,我兒之死就不追究了?”
念經風眼底的寒意一瞬即逝,說道:“三長老,喬師弟獨自一人在巫江畔被殺,我已派人前去調查,尚未有結果,你可是有不滿意的地方?”
此人正是黎淵山莊三長老,喬寧勞。
數日前,其子在巫江畔被一獨臂游俠殺死,至今未找到兇手。
喬寧勞緊握著拳頭,看其模樣是在努力克制著心中的怒火,說道:“誰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獨臂游俠正是戴無翳的侄兒,老夫請莊主直接派人去離川要人!”
念經風眉頭一皺,說道:“三長老,我已經說了,沒有證據的事情還是不要隨便猜測。”
“證據?還要什么證據?”
喬寧勞臉色漲紅,怒喝道:“就宗主派去的那些廢物,如何能查到證據,戴游兒在巫江鬼兵營實修結束,他和鬼兵營統帥溫崢嶸交好,想在巫江畔找到證據,癡心妄想!”
念經風眼底有劍光浮現,盯著喬寧勞,言語中微有寒意,說道:“若是三長老真有心為喬師弟報仇,何必等我的命令?”
“你!”
喬寧勞指著他,一時語塞。
“喬師弟,注意你對莊主的態度!”
那個距離念經風最近的老者終于睜開眼睛,眼中射出冷光,看著喬寧勞。
喬寧勞的怒氣瞬間蔫了下去,一臉不服氣的坐到了位置上。
“莊主,喬師弟的脾氣向來火爆,還請莊主勿怪。”
老者沖著念經風微微欠身,微笑說道。
念經風隨意的擺了擺手,說道:“大長老不必多言,晚輩自然理解。”
老者便是黎淵山莊十大長老之首,祝洪新。
他轉過頭看向眾人,說道:“既然山莊大會結束,諸位便離去吧。”
祝洪新的話似乎比念經風還要管用,一眾長老和弟子隨即紛紛離去。
只有坐在末尾位置的一位長老仍舊沒動,和那些老家伙比起來,他倒是年輕了很多,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幾歲。
黎淵山莊十長老,念虧。
空蕩蕩的大廳里,只有他和念經風。
二人隔著很遠的距離,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便很久都沒再說話。
“我找機會殺了他”
念虧低著頭,平靜的聲音突然在空蕩的大廳內回蕩。
念經風緊緊抓著大椅扶手,說道:“小叔,不必做這種殺人傷己的事情,我會讓他知道,黎淵山莊是我念家的。”
“唉……”
念虧看著他,長嘆了一口氣,便也離開了黎明閣。
大廳內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許久后,念經風起身,面無表情的走下樓梯。
黎淵山莊后山有一座隱秘的山洞,洞口前沒有一根雜草。
念經風出現在洞口,遲疑了一瞬,然后走了進去。
不久后,黑暗的山洞里傳出老人的咳嗽聲和念經風的低沉聲音。
“太叔公,我已達太初三重天。”
秦屹成為溫崢嶸身前副將之后便去了巫江鬼兵營。
這一日,他帶著溫崢嶸的手令忽然現身離川,走進了玄天司天井大牢。
昏暗潮濕的甬道深處,透過那扇極小的窗戶,他看到了那道披散著頭發的身影。
一股惡臭彌漫在空氣里。
“堂主讓你做好準備,二十日后會有人來救你。”
說完這句話,秦屹朝著窗戶里扔了一塊黑鐵般的事物,又拿著溫崢嶸的手令提了一名犯人便離開了玄天司。
有滾動的聲音傳出,臟亂的頭發里射出冰冷的目光落到那塊黑鐵上,一陣森然的冷笑聲傳出冰冷囚室,在天井內回蕩。
巫江發源于隨云王朝西部的青原雪山,橫貫東西,匯入東海。
當年的孟家,現在的鬼兵營和七玄門宗門,皆坐落在巫江兩岸。
除了帝都離川,巫江中下游所在的七州之地可以說是王朝內最繁榮的地帶。
南岸百里處有一個村子,名為西塘。
西塘村外有一條小河流過。
最近一些時日,小河畔先后來了兩個外人。
一個獨臂少年,整日垂釣。
一個把容貌遮掩在碩大的黑衫之下,整日枕著手臂躺在獨臂少年不遠處的大樹下。
二人似乎相識,又總是保持著陌生的距離感。
噗通!
一條魚咬著魚鉤被拉上半空,鱗片在秋日天光下格外明亮。
魚線拉扯著魚準確無誤的扔進了魚簍里。
獨臂少年一甩魚線,等待著下一條魚的上鉤。
“夠今晚的伙食了。”
那個嗜睡的黑衫人不知何時醒來并走到了他的身邊,碩大的帽檐下隱約可見棱角分明的下巴。
“想吃自己下去抓。”
獨臂少年盯著魚線,平靜說道。
“唉……”
黑衫人嘆了口氣,在獨臂少年身邊隨意坐下,說道:“你變了很多。”
獨臂少年沉默了一會,說道:“我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或許是從知道了叔父的真實身份之后。”
黑衫人的目光沿著帽檐,盯著地面上的螞蟻,說道:“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你又有什么感想?”
獨臂少年看了他一眼,說道:“從認識你那天我就感覺你跟我們……不,你和整個世界似乎都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直到這些天我才感覺到你放下了那些戒備,也可能你只是假裝放下了戒備,但這種感覺挺好的。”
黑衫人慢慢抬起頭,看著河面,說道:“武道三劫,又何嘗不是人生三劫,勘破造化,涅槃重生,繼而破開輪回的軀殼,看到了那條大道,也是一種重生吧,你我的心境或許都是從破境之后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獨臂少年苦笑了一聲,忽然說道:“你我都已經破境太初,算是真正的厲害人物了吧,但總感覺周邊的危險越來越多。”
黑衫人說道:“你殺了喬寧勞的兒子,念經風靠著皇室而坐穩莊主大位,他或許會顧及你的身份不會真正的下手,但喬寧勞的脾氣可是舉世皆知的。”
獨臂少年沒有任何驚懼之色,問道:“他什么境界?”
黑衫人說道:“太初六重天吧……”
“不好打啊……”
獨臂少年呢喃道。
黑衫少年說道:“提前準備一下,應該能等他上鉤。”
獨臂少年一怔,說道:“你要幫我殺他?”
黑衫少年掀掉帽子,露出少年模樣的臉龐,原來沒有任何神情的眼睛,現在更加深邃,反而多了幾分慵懶。
那份慵懶,亦是對這個世界的向往。
一道黑白劍光在指間浮現,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把黑白漸變的劍。
劍身之上,有星光彌漫。
漸漸地,整把劍都變成了星空一樣的顏色。
他舉著劍對著河面,忽然咧嘴一笑,說道:“因為他也是我的仇人啊!”
一道劍意隨著他的聲音落到了水面上。
嘩嘩。
嘩嘩。
河面瞬間沖出一道水柱。
數十條魚翻著雪白的肚皮落到了河畔上。
“江朽,老子的魚!”
獨臂少年扔掉斷成兩截的魚竿,一腔怒火瞬間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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