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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破甲

  天高云淡。

  秋意寒徹。

  白日懸于蒼穹之頂。

  江朽和寧知薇以斗笠遮面,離開梧桐齋,在街角處分開,一個去往攬月樓的方向,一個去往玄天司的方向。

  沒人知道,攬月樓的靈目掌柜已經將另一位泉孤掌柜困住。

  反正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攬月樓每天都會出現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戴著斗笠并不稀奇。

  江朽在一樓大廳的角落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點了一份桂花牛肉和幾碟小菜,一般這種配置一定會要上一壇酒,但江朽滴酒不沾,竟是問店小二要了一壺普洱茶。

  于是這個邊飲茶,偶爾會動下筷子的怪人就這么坐了下來。

  攬月樓逐漸喧鬧起來,氣氛越來越濃,江朽的存在感便越來越低。

  直到一陣尖銳的聲音在整個離川城上空響起。

  那是守天衛的示警聲。

  持續了好一陣。

  離川城內幾乎所有人都震驚的望向天空,必有大事發聲,否則不會有這種聲音出現。

  江朽的目光透過斗笠前的布簾看去,大廳里的客人蜂擁而出,紛紛朝著天空望去,只有他無動于衷。

  他把左手搭到桌子邊緣,輕輕敲擊著手指,空蕩蕩的大廳內只剩下了他一人,自然沒人注意到他的舉動。

  無數道劍意從指尖溢出,沿著桌角向下移動,滲透進了地下。

  噠噠。

  噠噠。

  敲擊桌面的聲音很輕很有節奏,持續了好一會才停下來。

  江朽的目光一轉,看向某根柱子的后方,那里有一張桌子,桌子前有一個少年正面帶怪異笑容看著他。

  原來大廳內除了他還有別人沒出去看熱鬧。

  “斷月……”

  江朽低喃了一句,平靜的和那人對視。

  那人便是消失已久的斷月,去年被祝念重傷逼走,今日再次現身離川。

  “看來祝堂主已經到玄天司了。”

  斷月起身走來,在江朽對面坐下,看到他手中的茶杯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江朽說道:“你改變不了什么。”

  斷月眸如皓月,卻帶著邪異的光澤,說道:“誰又說得準呢?你說的準嗎?”

  “唉……”

  江朽忽然嘆了口氣,把杯中茶一飲而盡。

  斷月說道:“你嘆什么氣?”

  江朽沒說什么,起身便朝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斷月眼中浮現些許疑惑,剛要起身,臉色卻是突變,他的雙腳仿佛凝固一般粘在了地面上,無法動彈半分。

  他低頭看去,一道道劍意凝成的鎖鏈不知何時鎖住了自己的雙腳,而且已經將鞋子和褲腳寸寸割裂,溢出鮮血。

  一股磅礴的真氣從氣海中朝著雙腳涌去,斷月發現以他太初五重天的修為竟無法突破劍意鎖鏈的束縛。

  他的目光落到空蕩蕩的樓梯盡頭,眼神越發的復雜起來,不多時腳下便多了一灘血。

  堅不可摧的玄天司穹頂破了一個拳頭大的洞。

  正是因為這個洞引起了全城的注意力。

  一襲紅衣飄然,立于穹頂之上,俯攬離川。

  時隔一年,祝念再次歸來,她腳下不遠處便是那個被她一掌轟出的洞,一條青色小蛇盤踞在肩膀上,銳利的眸子比主人還要冷漠。

  一批又一批的守天衛銀甲士兵先后涌來,將玄天司圍得水泄不通。

  一年前在和紅月堂的決戰中,守天衛損傷慘重,幾個副統帥更是幾近覆滅,經過一整年的修整,已經接近巔峰時的戰力,但僅憑這些人又如何攔得住十大強者第四位的祝念?

  一聲驚雷在天際炸響。

  磅礴的氣息從皇城深處掠來,如隕星般劃過蒼穹,暗金之色璀璨至極,不多時便出現在玄天司上空,踏空而立。

  曹天野身著盔甲,周身彌漫著極淡的真氣波動,看似無形,但隱隱間竟是令祝念都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以為突破太初九重天便可以光天化日之下來玄天司劫人?”

  曹天野背負雙手,一臉冷漠,他的雙眼仿佛云霧般縹緲,觸摸不到,難以琢磨。

  祝念看著他雙目微瞇,說道:“看來你已經觸及到那道門檻了。”

  曹天野說道:“所以你還要繼續嗎?”

  祝念看著他的眼睛,平靜說道:“你以為我會白來嗎?”

  “就憑你們倆?”

  曹天野的目光落到玄天司入口處,一陣風吹過,他看到了一道白色殘影消失在那里。

  速度之快,即便是曹天野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足以猜到他的身份。

  隨云境內能擁有讓這位神將都難以企及的速度,只有一人。

  祝念淡淡一笑,說道:“不夠嗎?”

  “你以為你能拖住本將多久?”

  一聲冷喝傳出,曹天野瞬間消失在原地,如蓄勢已久的炮彈一樣奔向祝念。

  赤紅劍光瞬間綻放,籠罩祝念周遭的空間,火龍噴涌,隨著一把赤色長劍刺向面前的空氣。

  金鐵碰撞的聲音傳出。

  祝念只感覺手臂發麻,曹天野露出真容,他看了一眼雙臂盔甲上慢慢熄滅的火苗,唇角緩緩浮現一抹笑意。

  “有點意思,這般劍道,距離莫驚空很近了。”

  曹天野輕輕甩了甩手臂,懸浮的雙腳下緩緩浮現出一圈漆黑的風暴旋渦,迅速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轉瞬間將祝念籠罩在里面。

  神將領域。

  面對著如此強勢的攻擊,祝念周身的火焰竟是迅速斂入燭龍劍內,甚至連氣息都越發的淡薄起來,她站在黑色風暴里,靜靜的凝視著曹天野。

  忽然間,一聲巨響從離川城地底深處響徹而起。

  然后,便是波及整座城的持續震動。

  曹天野臉色一變,望向攬月樓的方向,沉聲道:“怎么可能?”

  祝念的紅衣在風暴中獵獵飛舞,她說道:“你以為拿走了古樹晶石,我便沒有辦法了?你可別忘了,古樹晶石在南小枝的手上暫存了兩天。”

  曹天野眼簾微垂,隨即瞬間睜大眼睛,眼神冰冷的說道:“你敢違背契約!”

  “哦?”

  祝念眉頭一挑,說道:“看來你知道了一些事情啊。”

  她望向皇城深處的方向,繼續道:“但是皇帝老兒始終不肯露面,這契約誰來遵守呢?”

  離川城的震動越來越猛烈,甚至一些街道上開始出現不斷蔓延的裂縫。

  曹天野體內的氣息瞬間暴漲,祝念的身影徹底淹沒在黑色風暴中。

  靈目的房間中,江朽見到了被層層真氣結界禁錮的泉孤。

  泉孤看到江朽時,原本的憤怒、不安、譏諷等情緒統統消失不見,反而極為平靜的盯著江朽說道:“你就是江朽?來了又有何用?”

  江朽什么都沒說,手指上黑白劍光閃過便多了一把黑白漸變的劍,星光逐漸明亮,覆蓋了整個劍身。

  泉孤臉色突變,說道:“你要做什么?”

  江朽仍舊沒有廢話,沖著他一劍刺出。

  一道劍意飛出,洞穿了他的胸口。

  霎時間,泉孤體內原本蠢蠢欲動的真氣波動消失無蹤。

  泉孤來不及感覺到疼痛,神色一僵,呆滯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他還沒反應過來,竟是直接被廢掉了氣海。

  下一刻,他的雙眼瞬間涌上猩紅之色,憤怒的看向江朽。

  “混蛋!你敢廢我氣海!我殺了你!”

  全盛狀態的泉孤尚不能突破真氣結界,現在已經是廢人的他再如何掙扎都無濟于事。

  江朽看了他一眼,平靜說道:“我知道你是誰。”

  靈目對這一幕毫無感覺,一抹月光從眉心處飄出,落到了江朽的眼睛里。

  “多謝。”

  江朽認真致謝,那抹月光和體內釋放的劍意漸漸融合,當凝聚成一顆實質般的珠子時又瞬間擴散開來,沿著攬月樓的墻壁迅速蔓延而下,不多時便籠罩了整座攬月樓,繼續朝著地下深處滲透而去。

  然后,大地深處傳出一陣巨響,開始震動。

  “何方宵小!”

  窗外忽然響起一陣厲喝聲。

  江朽破開窗子,飛掠而出,站在攬月樓屋頂上,他看到了那個銀甲將軍。

  一品軍侯戴無翳。

  “你果然回來了。”

  戴無翳沒有意外,只是江朽身上隱隱散發的波動令他頗感訝異。

  落九天劍嗡鳴作響,無數道劍意飛出,在江朽的身體周圍呼嘯縱橫,似在護主,看不出任何破綻。

  江朽雙指并攏,沿著空氣刺出。

  劍意飛快,緊緊半息時間,便落到了戴無翳胸口上的堅固銀甲上。

  雖有真氣護體,但銀甲上還是出現了一個極小的洞,一道道裂紋沿著小洞擴散開來,像是緩慢生長的樹根。

  戴無翳的臉色變得鐵青,他雖然用真氣擋住了那道出其不意的劍意,但卻被瞬間刺破了堅不可摧的盔甲。

  世間最鋒利的劍是什么?

  一劍破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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