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一百章 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趙離是借助先前在嵐洲得到的信物,引來了鳳凰。

  這本是為了在龍神那一次所用,只是當日鳳凰趕到需要時間,反倒留到了現在。

  兩人匯合,然后便往那天工書卷里所記載的方位行去,道人和女子踏在浪頭上往前徐步而走,那滔滔的巨浪還沒有靠近就乖巧地伏地在腳下,而兩人動作虛幻,卻似慢實快,趙離一邊走,一邊將那書卷所記載的故事漫不經心地講述出來。

  也就是那書上所講,鑄劍師追逐獵物,卻誤入了山谷中,自覺得才過去片刻,出來世界上卻已經度過千年歲月的事情,然后隨意將自己的猜測也說出來,末了看著天上的云霧,笑一笑,道:“這一來,涉及到了歲月的秘境終究難得,放著不管對于天工們也是麻煩;二來,也算是晾一晾。”

  “晾一晾?”

  “不錯,呂某先前所見,倒是又有一批神魔離開了東皇半身可能在的方位,說起來,這一次里面可還是有個雖然遜于飛廉和萍翳,但是也同屬于一類的氣息;說起來也是,畢竟事關星主,他們不可能只派來簡單的神魔。”

  “且稍微晾一晾,省些麻煩。”

  趙離笑了笑,提起那略遜飛廉的先天神時,臉上的神色倒也不見意外。

  當時候他靠著八九玄功的妙法和天工奢侈的法寶大陣,才免了被發現了的可能,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他便時常在那釣魚臺上盯著,現在想一想,那一日他氣息驟起旋落,如千丈絕壁上飛葉旋墜,一幫孩子感覺不到什么,那些海底靈魚可是感知敏銳。

  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記住了他,才死死避開,可憐他忙活了十天半個月的,也就一些睜眼瞎而且腦子里全是吃的的魚蝦上了鉤原來如此……

  我便說怎么可能是技術不行?

  那不可能。

  心思漫卷起落的時候,兩人已經抵達了那記錄當中的地方畢竟手段都已經到了非凡人所能揣測的程度一路循著冥冥的氣機變化,根本不可能迷路再加上趙離這一月有余也并非只是吃喝,多少確認了位置省卻許多麻煩。

  最后兩人穿過一座山的巖壁抵達了以肉眼無法尋找的地方。

  在這黑漆漆的山巖背后,居然別有洞天,前面一個如同門戶,又如同是瀑布的光團上面金色文字緩緩流動透出玄妙感覺,周圍遍地生長靈草,趙離隨意回頭,看到來時踏入的山石根本不見蹤影,背后亦是空曠。

  當下沉吟了下猜得出故事里的鑄劍師應該是發現了罕見的異獸,追至此地那異獸慌不擇路,直接撞到了巖壁上那名鑄造師則是緊緊跟著,一時察覺到不對就已經沖了進來回頭已經不見來路只能往前。

  可那又是怎么出去的?又遇到了什么?

  那混亂的時間又是為何產生?

  趙離心中饒有興趣。

  來這里之前就已經測算天機,卻發現受到某種干擾,在白色空間則能隱隱把握,雖然有危險,但是仍舊在謹慎和做了準備的情況下足以應對的范圍之內,所以才邀來了鳳凰。

  身旁女子看著那仿佛是踏入另一處時空的秘境,淡淡道:“我來一試。”

  趙離笑道:“道友倒是頗為謹慎。”

  女子微微轉頭,一雙褐色的眸子安靜看著趙離,嗓音平淡道:

  “你身子虛,小心為上。”

  虛??!

  趙離笑容凝滯。

  一口氣好懸沒上來。

  這樣驚艷殊絕的美人用平淡無波的語氣,說一句你身子虛,趙離如果不是知道鳳凰性格冷清,直來直去,加上她說的是自己根基受損的事情,險些就沒能繃住臉上的神色。

  就是如此,那身子虛三個字就在腦殼兒里飛來飛去。

  如果是麒麟在這兒說這句話,趙離覺得自己能夠把這肯定話里有話的lsp從這里打到東瀾景洲,再從東海打回天工一脈,來回打個對穿,然后握著拳頭在他眼睛前面比劃比劃,叫他知道什么叫做八極震乾坤,知道什么叫做體格雄壯。

  趙離當下只得無奈,畢竟鳳凰的性格,必然就只是字面意思,值得他根基受損。

  只是心中暗自下定決心,等到解決完這里的事情,和死生之主搞好關系,一定要立刻想辦法將自身根基受損的問題處理掉。

  旋即抬手隨意拂過鬢角長發,落一縷白發,輕輕吹一口氣,本來想要將其變化成個飛鳥,可旁邊就是百鳥至尊,如此多少有些不好,又想到莊周夢蝶的事情,那白發落下的時候,就化作一只蝴蝶,輕扇雙翅,落在趙離肩頭,道人低語幾句,然后那蝴蝶便朝著那布滿了金色文字的光團飛去。

  鳳凰看著這八九玄功變化之術,略有詫異,微微頷首道:

  “善。”

  趙離則是看著那蝴蝶飛去,多少知道八九玄功的避災手段運用,心中也有唏噓,想當年他趙某人也是一把玄鐵重槍抽地滿山的野獸聞風喪膽;拎起牛大骨,就能夠朝著歸泉界修士腦門上懟的猛漢,現在這手段怎么一個個的這種畫風?

  唉,當年英姿不在啊。

  唏噓了一陣,借助那化作蝴蝶的白發,得意精確把握天機,最后趙離伸出手掌,那玉白蝴蝶落在他手指上,先前所見的一幕幕浮現在了趙離的眼底,畫面結束,剛剛還靈動無比的蝴蝶頃刻間便化作了細細的粉塵,隨風散去。

  趙離眼底浮現詫異,面對著鳳凰的注視,想了想,笑道:

  “說卻也一言片語說不清楚,道友不妨進去看看吧。”

  鳳凰未曾生疑,微微點頭,嗯了一聲,兩人旋即并肩往里走去,雖然說白發所化的蝴蝶是沒有遇到什么問題,但是趙離還是提起了心中的警惕,通過那同道的時候,鳳凰手指輕輕撥動琴弦,虛空蕩起漣漪,抵抗虛無縹緲的時間亂流。

  時空之力并不遜色生死輪轉,好在也就只是短短一瞬。

  在這一瞬間,趙離因為經常來去白色空間,又曾經操控細微的時間亂流,去做舊一些法寶,對于這種變化抗性很高,睜開眼睛,隱隱看到了一把紫砂壺,壺口巨大如同天地一般,上有裂痕,卻似乎流轉一方宇宙,還不等看清,自己和鳳凰轉眼便投入那壺口當中。

  再回過神來,已出現在了這一團光芒的另一側。

  有山風帶著泥土的腥氣和淡淡的花香鋪面而來,趙離雖然剛剛已經通過了變化之術看到了這一幕,此刻親眼所見,卻仍舊心中略有震撼,鳳凰一同下意識往前看去。

  大日初生,晨曦燦爛。

  有山川湖海,自然是平常不過。

  但是以他們所立這個高度,遠遠望去,見到這方天地似乎如同一層層的圓環往外擴散,風景各不相同,有的地方是春草生芽,有的地方是盛夏的光景,有的地方層林盡染,分明已經是寒秋,有的地方則是一片銀裝素裹的隆冬景象。

  而鳳凰和趙離的手段,也能看得出,這天地之間,居然又一分為三,分別演化做了清晨,午后,夜色三個不同的趨勢,再一細看,這細分下來的變化還有更多,日出,日中,日落,有的大片區域都永恒籠罩在了晨曦里,有的則是無日長夜。

  四季歲月,一日變化,竟然詭異地同處于一方天地。

  而且彼此交錯,更是誕生出晨曦雪景,落日春暉等等不同的景象氣魄,仿佛將年月日的時間都掰碎了在這畫面里鋪展開來,有無言的浩大和諧,巨大的沖擊足以讓人失神,鳳凰清冷,而趙離早已經見過一邊,沒有因此失神,只是忍不住低聲自語:

  “袖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可究竟是誰,能將這壺打碎了裂痕……”

  而在趙離和鳳凰踏入那一處秘境的時候。

  遠遠地從東方飛來了一道白光,卻不知為何,尋不到了目標的氣息,在虛空中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然后無奈之下,只能夠往回飛遁,其速度極快,幾乎是轉眼之間就掠過天地,回到了其出發的地方。

  云中仙境。

  云中君懶散地縮在玉床和云被里面。

  祂這一段時間可算是清閑地很,那徐福很久沒有找上門來,而云中族和九洲聯系在了一起,可謂是每一日都有新鮮玩意兒送來,有些精巧的器物,有引人入勝的書卷,還有各種往日沒有見到過的小吃食。

  祂便常常只在云床之上斜倚著,一只手撐著下巴,也懶得束發,便只任由長發如水落下,一邊隨意翻看這段時間凡人們寫的那些故事,一邊吃些小吃食,盡興處便笑出聲來,不悅處則皺眉,倦了便在云上眠,行了則自看書賞景,實在是暢快。

  桌上除去那許多小吃食,還有一種用數種果子榨出的果汁,混合在了一起,加了一勺冰,一杯酒配出來的新奇吃食,里頭冰塊還仿作能夠一口吞下的方塊,據傳是云千風在天庭見太公所飲,回來自己琢磨出的,這滋味很甜,不會大醉,至多微醺,祂到覺得中意。

  正看這個故事看得入神,遠處一道流光飛入窗中,云中君隨手將其拈在了手中,放在一旁。

  是來自于徐福的。

  在一開始沒有聯系上徐福之后,祂鍥而不舍,足足七日,終于得到了回復,當日幾乎忘掉了萍翳那破事情,興致沖沖地詢問徐福在做什么。

  許久后,回來的靈箋上只有三個字,吃東西。

  云中君又很有興趣地問吃的什么。

  這一次便只有了一個字——

  云中君這種可以幾十萬年不挪窩的老古董,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聯絡方式的愉悅性,于是那一天的趙某人就得到了第三個信箋,隨手一震,把那信箋抖散抖開,眼睛一撇,上面一行筆畫散漫隨意的文字。

  吃的什么飯啊?

  當時正處于龍族飛舟上,開發新的菜式失敗的趙某人眼角抽了下。

  一口老槽哽在喉里,說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最后面無表情把這信箋捏成一團沉了海。

  但是這無法打擊到接觸到當代修士交流方式的太古云中君,后者仍舊樂此不疲地給他傳訊,從新奇的吃食,到書中結局,宅了幾十萬年的云中君突然發現了一種足不出戶就可以交流的方法,心中愉悅,根本不可能放下。

  趙離也無可奈何,只能回信。

  而今日云中君得了回信,也不著急,慢悠悠地看完了這一段故事,才展開,卻發現在自己的詢問之外,并沒有趙離的回答,習慣了趙離這段時間回復的云中君本能察覺到了不對,微微皺眉。

  伸出手,遲疑許久,還是五指握合。

  無數天機一瞬把握。

  沒有在這一界察覺到趙離的氣息和命格。

  云中君懶散的神色瞬間一掃而空,而在這一剎那,整個九洲天地,三千世界的云霧都有凝聚壓低,遮蔽天日的趨勢,黑云壓城城欲摧,在云霧得阻隔下,不見了蒼天群星大日。

  這樣的異象旋即湮滅。

  云被里面,依舊無害的云中君瞪大眼睛,喃喃自語:

  “失蹤了?”

  “不……徐福遇到麻煩了?”

  祂皺起眉頭。

  “我得要去找他……”

  神靈的視線落在身上微微拂動的云被上,云中君臉上神色如臨大敵,滿是凝重;頓了頓,視線又一一地落在那桌子上的新奇酒水,落在那精致小食,旁邊累疊如墻壁的書卷上。

  臉上的凝重之色更重。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