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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我有兩劍,第二劍出斷萬古感謝諸疏萬賞

  天地風起云涌,越發壯闊。

  嵐洲的酒樓里卻仍舊安靜,一連串酒菜上齊,彼此竟真的仿佛許久不曾見過的好友那樣隨意地閑談飲酒,作為侍從的老者被這種輕描淡寫當中的沉重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又不敢離去,只得僵硬站著。

  那根本看不清楚面目,卻給人一種可親味道的白衣幕后看著趙離,嗓音溫和地介紹著這桌上酒菜,都是凡人所不能想象的佳肴,便是最不起眼的一道,也要以此界早已經絕跡數十萬年的靈魚作為材料,凡人吃上一口,就能增加千載的壽元。

  最主要是味道絕佳。

  就算是酒也是采擷天下奇珍所釀,在世界核心存放十萬年之久。

  可醉仙神。

  還說這種酒最配一味靈果,那般滋味難得一見,定要試一試。

  他盛情推薦,蒼天則是平淡飲酒,并不去嘗試那所謂天上地下第一流的吃法,而在旁觀老者眼中,眼下這三位雖然都是這萬古之中拔尖兒的人物,但是無疑也是分得上下的。

  自己尊主和那冷淡蒼天斗了不知道多少年不曾分出上下,萬古以此二位為首。

  也只有彼此才能做彼此的對手。

  他也不敢妄自評價,但是這口出不遜的道人,無論是底氣還是實力都無疑要差了一大截子,須知他也見識過許多,最是氣度平淡尋常者能有手腕,踏入此間就開口傲慢,多少有點那故做姿態的味道了。

  幕后的盛情沒能得到什么回應,笑容不變地坐下。

  自顧自地去取了魚膾,蘸著靈酒放入嘴中,微微瞇了眼睛,笑道:“還是這樣的味道,也不枉我專程養了那許久,哎呀,差不多有八萬年吧,而且這味道也確實是鮮美嬌嫩。”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壓低的劫云,自言自語道:

  “你們在意那所謂的氣度,我卻不怎么在乎,干脆也就由我開口,由我直說了,今日我等聚在這兒,皆是姜尚你一手所控,手法確實是高妙,將地神權柄融合,截斷了我們原本的打算,更叫氣機氣數因果都滾滾倒傾到了這嵐洲一地。”

  “若是不處理了,這因果要么繼續在這里直接把嵐洲壓住,要么會順著嵐洲壓到我和蒼天的身上,一利一害,逼得我們不得不出來和你相見。”

  “我自古至今交鋒的對手不知道多少,對于大勢把握在你之上的不少,但是卻都有那種拖拖拉拉,前思后想的性子,下不來手,總想著什么不立危堂之下,不愿涉險錯失最佳機會。實力比起你更強的也不知多少,但是又自恃其力,忽視這天地磅礴大勢,最后還是身死,所以你雖然不算多強,卻是我難得可以稱為對手的人,所以我也便和你直說。”

  白衣男子飲一杯酒,輕聲道:

  “這一局你毫無疑問占據先手,但是最多也只占據四成的優勢罷了,這還是在天蝕和星主都出手的情況下,星主當初和我對拼至重創,為了防止權柄被我所得,是以遁出,卻沒有想到被蒼天帶走,此刻遠不到全盛。”

  “天蝕失去風雨雷霆,當年傷勢是否真的恢復還是兩說,而就算是祂已經恢復全盛,也只是在當年略勝蒼天一籌的水準,距離祂的時代度過了百萬年,我等豈會駐足不前?”

  “若我等駐足不前,又有何資格立于天地之間,不如自盡。”

  “你借以大勢將我等匯聚在這里,但是支撐著這樣平衡的,也不過只是地神權柄,而若是地神權柄再度被打碎呢?平衡打破,你失去大勢的護身,我和蒼天不殺你,你也會死于自己的選擇之下吧,與其那樣,不如讓我殺你。”

  “你不應該是死在宵小手中的死法,這種話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虛偽,卻是我真心所想,我想,死在我的手中,至少比狼狽而去要好的多。”

  祂飲了口酒,又平淡道:

  “而若是你勝了,你也只是增加地神一尊戰力。”

  “天下氣數有十成,你到時至多占據半成。”

  “對我來說,地神和嵐洲是錦上添花的手段,沒了便沒了,稍微可惜,天下落子處有許多,如同千萬里的氣魄氣象,一處的波折也算不得什么,不改其壯闊,可你這卻是雪中燒炭,是燒而非送,這是你自己爭出來的氣象,看似驚人,但是炭總有燒盡了的一日,落雪卻不會停止,終是會凍斃。”

  “你的根基太淺了,這一次保住地神,你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看似是增加了實力,其實很長時間內根本就是自廢了手腳一般,況且……我等殺得一次地神,便殺不得第二次么?地神初步復蘇,其實力遠不能和全盛時候相比,其全盛尚且不如我等,何況現在?”

  祂平靜敘述,蒼天也是不言,即便是趙離自己也知道幕后所說不假。

  自己這是拼出來的壯闊氣象,不可能持續多久,而眼前兩個卻是數十萬年的布局,嵐洲重要,但是失去了也只是缺少了一處的布局,自己便是能勝,也只是一處得勝,于大局的裨益終究不能算太大,而這樣看來,得到一時的喘息之機,大抵也會被洶涌大勢撲滅。

  這一次占據先手,也要決死拼命才可能有那一線生機。

  畢竟,根基太淺。

  道人神色平和,終于松開了劍,端起酒盞,聞了聞,然后將那天酒潑灑在地上,從袖口里掏出一個泥封的酒壇,呂元龍遞給他,他當時沒有喝,現在覺得,那天神的酒太縹緲高高在上了,自己更喜歡這紅塵的酒味。

  隨意拍開泥封,酒水入陶碗。

  白衣幕后朝著后面靠了靠,微笑道:“看來,你不打算聽下去了。”

  祂道:“我今日過來其實只是好奇,要看一看你,但是蒼天恐怕就不一樣了,天下氣運他和我四六分開,你若吃上一口,哪怕半成,祂都會不喜,尤其你居然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崛起至此。”

  “祂此次來這兒,見我不假,殺你也是真啊。”

  “如何,要不要來我身邊,三千世界之大,你可以只在我之下。”

  “到時候世界混沌虛無,你也可以將你所在意的那些生靈帶走,開辟一小世界,如往日那樣生活,只是偶爾和我喝一杯酒,如何?”

  道人端酒,道:

  “若我同意,恐怕就沒有和你共飲的資格了,會被你當場誅殺吧。”

  白衣幕后忍不住大笑:“果然妙人!”

  祂遺憾道:“你可以被稱作是英雄,可英雄如果不走到最后一步,又怎么能被看作是英雄?”

  這酒樓內氣氛仿佛熱烈起來,但是氣機的沉重已經無以復加,劫云越壓越低,滾滾悶雷震顫不休,更遙遠處的廝殺已經到了最激烈的程度,每一息都有人死去,每一刻都有人揮刀,在這樣沉重的氣氛之下,道人卻端酒站起來,右手端酒,左手輕輕落在了那一把長劍之上。

  喝一口酒,道人瞇了瞇眼睛,嘆息道:

  “還是這紅塵酒香更醉人。”

  他端著酒看著那兩位指點千秋萬古的存在,突然敲了敲手中的劍,緩聲道:“你們的大局分析很對,但是我也有話要講。”

  “可看到我手中的劍嗎?”

  他沒有在意蒼天和白衣眼中浮現出的不放在心上,笑了笑,道:

  “不要看我只是提了一把劍,其實這里可是有五劍。”

  “第一劍,你們不在乎,因為那不過是庶人之劍,至多算得劍客之劍,便如此劍,采五金之精,水火淬煉,在高明劍客手中,可以一劍三萬里,飛劍斬頭顱,可惜,不夠。”

  “第二劍諸侯之劍,第三劍帝王之劍,你們大抵也不會在意。”

  蒼天睜開眼睛,道:“愿聞其詳。”

  道人揚脖飲酒,輕聲道:

  “既然想聽,說說也無妨。”

  “天子之劍,以燕谿石城為鋒,齊岱為鍔;晉衛為脊,周宋為鐔,韓魏為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劍一出,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皆服。”

  “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圣士為譚,以豪杰士為夾。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

  趙離嗓音平和,道出熟悉的文字經典。

  最弱的老者反倒敏銳察覺到這屋子里的氣息開始變化,銳利而沉重。

  如劍出鞘。

  如刀割面。

  而蒼天和幕后并不在意。

  蒼天安靜聽完,搖了搖頭,略有失望,淡淡道:

  “若如此,只是治世之劍罷了。”

  “不值一提。”

  “剩下兩劍如何?”

  白發道人仰脖將酒一飲而盡,淡淡道:“這三劍是先賢所鑄,第四劍是老友所鑄,已經出了,倒也沒有必要再講,而結果,即便氣吞天下氣運如兩位者,不也在此?”

  蒼天微微皺眉,幕后饒有興趣。

  道人叩劍輕聲道:“唯獨這第五劍,尚且值得一講。”

  “此劍,為我所鑄造,我手段不強,口氣不小,取名為大道。”

  天地劫云突然瘋狂涌動,蒼天幕后微微抬眸,而道人端酒,雙目平靜,開口如驚雷:

  “大道之劍,以周天氣運為鋒。”

  酒樓之中,氣機瞬間凝滯。

  歸泉界中,人王姬軒手中之劍拔鞘而出,指向前方,諸子百家自兩側橫貫而下,堂下畫卷寫盡此界山水,旋即天穹之上,一座聚集地脈,人道,神道三道氣運的烈焰,熊熊燃起。

  繼而如烈焰燎原,這烽火臺之光不斷蔓延。

  此為天工鑄造。

  天工稱星量斗,同時也開始了烽火臺的建造,雖然遠遠不曾抵達全盛,仍舊湊足了諸多星辰,烽火聯天璧之盛景,此界眾生,三千世界的眾生在這一瞬間都下意識抬頭,看向這從未曾見到過的壯闊景致,橫絕天壁。

  從此,我人族,我眾生抬頭,不只有那浩瀚群星,更有三千烽火!

  轟然暴響,浩瀚氣運沖天而起。

  道人身軀顫抖了下,嗓音溫和:

  “以群星為鍔,山河為脊,眾生為鐔,云靄為夾。”

  東皇太一抬手。

  一道浩瀚星河出現在這方天地之間,璀璨深邃,美不勝收。

  此界群山祖脈之處,老者擦干了眼淚。

  而這山脈之前,無數的身影廝殺著,火神,齊天,周琰,天庭斗部,地界妖魔,而在山脈背后,紅塵滾滾,有看著燈火的孩子,有睡夢中還在頭疼先生修業的學子,有想著心上人的青年。

  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來往的紅塵如夢。

  天地云霧浩瀚涌動。

  披甲覆面,手提長劍的帝君身前,十萬大軍潰散出一條道路。

  于是那一葦渡海的僧人跨越而來。

  而那端著酒的道人閉上雙目,面對著這兩位天地最強盛的至尊,嗓音平靜,將些話語一一到處:

  “……包以天機,裹以命格,繞以四海,帶以諸界。制以功德,論以天命;開以萬象,持以泰一,行以生死;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云,下決地紀;此劍一出,斬諸神,斷萬古,天下清明,是為大道之劍。”

  凄厲鳴嘯錚錚炸開。

  話音不曾落下,他手中那把劍在氣機交錯之下,已然化作了齏粉,撕裂道人的衣袖,轉眼之間,他手中便只剩下了一個劍柄,趙離端著酒,手掌鮮血淋漓,不去說破那兩位至尊一瞬間氣機陡然浩大壯闊的緣故,只是看著遠處。

  窗外是紅塵,嵐洲風光也算是別有風味。

  雪下很大,來往的行人腳步匆匆,更是有些少,剛剛來到這個世道上,曾想著能回去最好,回不去也罷了,脫困去了西蘆城,第一件事就是房子,若是修行出名堂最好,修不出來就在六司混日子,紅塵終老。

  那一日入西蘆出西蘆,踏酆都鬼域,回首才看到早已沒了寄身之所。

  怎么得就一步一步走到這里了?

  白發道人端酒回身看蒼天幕后,道:

  “看來第五劍,多少還是有些鋒芒的,兩位也會害怕嗎?”

  “可惜了道士的劍。”

  “不過,你們要明白,若這一劍真的存在,那么它本就已經出鞘。”

  道人提酒灑然一笑,并指一斬,如同當初在壺中界斬落飄下的雪花,輕聲道:

  “其實我不叫姜尚的。”

  “我是趙離。”

  “邪魔,外道。”

  “且看這一劍如何。”

  劍指輕輕滑落。

  一瞬間浩浩蕩蕩天地大勢磅礴斬落,不曾皆此劍勢斬向這兩位驟然氣息暴漲的存在,此劍無形無質,自三千世界而來,竟是直接斬過嵐洲,將已經在種種手段之下和這一區域落氣生根的嵐洲地脈斬開,要叫這嵐洲化作流島!

  嵐洲震顫,幾乎要飛回那地神權柄祖脈之處!

  蒼天幕后幾乎同時出手。

  嵐洲不會影響到大局,但是嵐洲布置同樣重要。

  天下氣運的半成,便是說起來輕描淡寫,卻也無比壯闊。

  祂們生生將這一道權柄再度壓住,同時磅礴大勢溢散,兩位天帝至尊原本的分神瞬間化作至少七成力,袖口卻仍舊抖動如狂風,直至撕裂,蒼天發簪直接寸寸崩碎,而在這一瞬間,地脈被止住,山脈卻飛出。

  土地不曾來此處。

  嵐洲之地,只被點化一處山脈。

  并非祖脈。

  其名,稷下,稷下!

  稷下學宮數十萬年氣運浩瀚磅礴,散發巨大流光,一瞬破空,此山帶著天地文脈之宗直落入那匯聚了八洲祖脈的地方,匯盡了九洲之山的概念,在這一瞬間完成了概念組合,稷下學宮守門人也落座于那千山萬水之間,此刻圓滿。

  古有天地六宗。

  天之三宗,日月星。

  地之三宗,岱河海。

  此為,岱宗。

  稷下是最后飛來的一座山,其上三教九流十家諸子木牌作響,在此上,那道人最后曾寫下的兩個大字突然亮起沉重浩瀚的流光,無邊壯闊。

  泰山。

  岱宗,泰山!

  歸泉界地府。

  一切鬼修齊齊拱手行禮,北陰穿帝王袞服站在最前,陰天子十二旒,緩緩道:

  “請,泰山府君!”

  于是地神權柄被生生壓迫排斥,這群山巍峨之祖脈晃動,一道磅礴浩瀚的意志帶著遠超全盛的氣魄,從天而降,殺機死意盡數封鎖于這天下群山所化的身軀之中,于是目前足以撕裂這僵局的氣機出現。

  三足鼎立之局已成,雪中燃炭火,也已經化作真正的深厚根基,壯闊氣魄。

  蒼天幕后皆驚愕,那白發道人放聲大笑。

  數十萬年布局,若是沒有足夠制衡彼此的力量,大勢調動再強也是虛假,空中樓閣;而沒有大勢,單打獨斗又有何意義?不錯不錯不錯,天地如牢籠,眾生不自由,蒼生將來皆在你們一念之間。

  那我便以此劍,為眾生,斬出一條道路。

  蒼天和幕后因為劇烈的驚愕而驟然起身,道人緩緩坐下,不去看那為天地眾生開一線生機的一劍,端著酒,微笑仰脖,將最后的烈酒飲盡,然后像是困倦了一樣,眼眸溫和低垂,神光緩緩散去。

  好酒啊。

  我輩人間,何其壯闊,此刻方才覺得。

  東皇,天蝕。

  若我不來此世,這天下,該要多么無趣啊……

  手中杯盞墜地。

  道人從容而來,慷慨赴死。

  萬古之局,一劍破去。

  出劍者背天下之重。

感謝諸疏的一萬四千起點幣  比想象的更少些,但是,說實話,這一幕我早就開始想著了……其實上一次砸大綱也是因為太想要將趙離摘星辰的一幕寫出來,所以有點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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