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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工坊熱鬧無閑暇

  北風稠,灞水冰下流。一雙棉套承冷受,爐火溫湯解千愁。系繩掛筐搖煤球,言欲休,非是無他謀。

  今天北風呼嘯,似乎沒完沒了。

  莊子上的人脖子上纏圍巾,嘴上戴口罩,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

  呼出來的氣向上升,到眼睫毛和眉毛的位置凝霜。

  小孩子們套了一件衣服又一件,再找不到之前那種學子打扮的俏模樣。

  但是眼前的孩子卻更可愛,穿得衣服多,像個球似的。

  張開小手,如企鵝那么走,不小心摔個跟頭,翻好一會兒身才能重新爬起來。

  由于穿得厚,孩子摔倒并不會受傷。

  大人們看到后會笑,有的笑著笑著扭頭抹眼淚。

  尤其是今年春天才進到莊子的人,往常的日子里,自家的娃兒哪有穿成這樣的?每一件衣服都是錢。

  東主為了給孩子做棉衣和棉手套,自己連床棉被都舍不得。

  還是自己等人強烈要求,才做了十床棉被和褥子。

  一個是東主用,另外那些貴人來也好有個鋪蓋。

  莊子上的孩子如此,過來找活路的人家孩子則沒有棉衣穿,不過會多加幾件帛衣。

  而且孩子們不干活了,莊子上的學子們過來教。

  用木棍練了一些日子,眼下同樣有了筆墨紙張。

  干活的地方如莊子里一般,每十六戶的燒火灶上放一口大陶鍋,鐵是沒有的。

  鍋里一早會放進去新的肉骨頭,咕嘟咕嘟煮著,再加進去點干菜。

  干活渴了便過來喝碗湯,骨頭上有油水,又解饞、又解渴。

  煤坯不打了,改成搖煤球,支個架子,把淺的竹筐掛上,沾了水和煤泥晃啊晃,煤泥就變成煤球了。

  煤球也不錯,只是不如煤坯,因為煤坯可以半塊放到火上把火壓住。

  這樣火變小,溫度能保持好長時間。

  若是等壓的煤坯慢慢燒差不多了用爐鉤子透一透,火苗又躥起來。

  灞水河上已經結冰,冰不厚,操著小船過去把冰給打開,叫水車繼續轉。

  水車車出來的水流進造紙作坊。

  造紙作坊里一個個大灶子煮著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要加上草木灰、石灰。

  然后撈出來,運到河邊,用水車帶動的絞碎機粉碎。

  還有的是用腳踏是粉碎機,把煮出來的東西打得碎碎的。

  不用再放到木桶里用棒子搗來搗去。

  之后把這些漿子用蔑席撈一層,放進屋子里的木頭架子上晾,屋子中有火道升溫。

  等干了,一張張揭下來就是紙。

  不同的材料做出來的紙也不一樣,上廁所的毛邊紙是用草做的。

  寫字的紙用竹子、麻和樹皮做,再加進去一些別的東西,用起來很好,比如明礬、石灰。

  造紙是個技術活,但干活的人發現,到了莊子,是個力氣活。

  技術障礙不存在,東主都給安排好了。

  甚至包括了殘液的處理和再利用,按照流程干就行,其他的無須考慮。

  造出來的紙除了上廁所,就是給大家寫字用。

  另外的墨也自己造,燒窯會出現各種炭灰、碳灰,用這些當原料,制普通的墨和油墨。

  用的毛筆是竹管加毛,找黃鼠狼的毛費勁、兔子的毛也得弄兔子,其他的毛,有得是,選吧,又不是寫書法,能寫就行。

  硯臺找合適石頭,細密的。

  不需要達到墨不易干,又研墨的速度快那種。

  制墨的時候,液體狀態下的直接盛一碗,蘸著就寫了,非要做成墨錠,然后再磨一次?

  于是莊子上的文房四寶一條龍,全有,咱不買了,俺們莊子窮,東主沒錢,只能自己造。

  加上紡織的人和燒窯的,人手不夠了。

  “要不說不能起工坊呢,明府,此事拜托你了。”李易在莊子上請裴耀卿吃飯。

  去長安城里請來的,裴耀卿接到邀請,二話不說便趕過來。

  一個只有一千畝地的人,請長安令去赴宴,顯然不現實。

  然,李易請,裴耀卿來得那叫一個痛快。

  午飯前請的,說是明天,結果飯都沒吃,裴耀卿便匆匆趕來。

  李易也沒吃,正好一起吃,邊吃邊說。

  吃之前,裴耀卿忍著餓,先去逛一圈作坊。

  他以為是會像其他作坊那樣,一群黑瘦的人,穿著單薄的衣服凍得瑟瑟發抖,在冷風中拼命干活。

  結果看到的是一群穿著好幾層衣服,戴帽子、口罩、手套、穿毛靴的人說說笑笑工作。

  此刻他看著李易,重新打量,似未聽到李易說的話一般。

  “明府,先吃,我刻意做的鴛鴦火鍋,一邊是麻辣,一邊是單純的骨頭雞湯。”

  李易勸菜,為了感謝人家縣令,他做了麻辣的。

  和上次吃的中間放炭的不同,這個下面用沼氣火苗燒。

  “你占了張家村子的地,自己的地不夠用?若是張家村子到縣里去告,本官定要把作坊判給張家村子。”

  裴耀卿說另一件事情,也算是用權力來威脅李易。

  在李易面前他總是敗陣,能找回場子的機會出現,趕緊用一下。

  “明府放心,不會,我答應張家村子,生病隨時過來找我看。”李易一句話懟回去。

  裴耀卿低頭、夾菜、涮菜,傷心了。

  忘了,李易不但是能賺錢的東主,還是神醫。

  有神醫在村子旁邊坐鎮,用下村子的地又如何?

  今天敢坑神醫一個作坊,明天生病死在神醫面前都不冤。

  而且自己確實不敢判,那么多人因李易而活。

  縣令直接把作坊給判到村子,那些人會沖進長安城,一直到縣衙門口。

  沒看人家邀請,說明天,自己今天就來了么。

  “要多少人?家中有人生病的要不?”

  裴耀卿吃一口辣的油豆腐皮,鼻頭上滲著汗問。

  李易筷子停頓一下,想想,點頭:“來吧,最近我沒什么事情,治病也行。”

  他決定用活人練手了,反正患者實際情況就那樣,他如果不能治,憑太醫署的人也別想治療好。

  他有檢查設備、有藥和手術器械,同時也學中醫。

  拿設備檢查,如果中醫能治,那就用中醫治。

  中醫藥和針灸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就是針灸中的針術他水平不夠,不過沒關系,有視頻。

  想著,李易用湯勺舀了紅油湯吹著喝下去,汗出來,渾身舒坦。

  “你不辣么?”裴耀卿看得一哆嗦。

  “辣,而且這個辣,不是味道,是傷害的一種痛覺反饋,可是它和別的痛又不一樣,有的病人喝口這湯,就能活過來。醫這個學科,是很神奇的。”

  李易說著,又放進鍋里凍豆腐,同時調小火,湯沸騰了,往外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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