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安國公夫人抬起頭,望著恭敬回話的婆子:“給紅裳的?”
“是!”婆子立刻點頭:“回夫人的話,是直接下給咱們家大小姐的,所以門房不敢隨意處置,叫奴婢來請夫人個示下。”
“下給紅裳的……”安國公夫人眉頭微蹙:“謝家人派了什么人過來?”
“回夫人的話,”婆子答道:“是個極體面的嬤嬤,看起來有些年紀了。知道夫人要問,奴婢過來時特意仔細瞧了,那嬤嬤身上穿的藤青紋比甲瞧著像是花軟緞的,頭上還插著鎏金的簪子,帶著鑲珠耳墜子。門房上瞧著那嬤嬤打扮得體面,不敢怠慢了,請了她在耳房喝茶稍等。”
“她說什么了?”安國公夫人將手里的茶盞放下,接過了婆子恭敬捧在手里的拜帖,打開仔細看了看,發現是謝家大奶奶和謝四小姐的名帖,并不是謝夫人的。
“回夫人的話,”婆子答道:“那嬤嬤說,他們家四小姐落水當日,咱們大小姐不顧安危出手去救,四小姐心中感激,一直想要當面感謝,所以才遞上拜帖,想要拜訪咱們家大小姐,當面致謝。那婆子還說,論理早該來拜訪了,可是無奈他們家四小姐落水風寒,病了這些日子,才耽擱至今,是他們不對,請夫人和小姐不要計較。”
“是這樣。”安國公夫人點點頭,回頭吩咐自己身旁的貼身丫鬟:“碧柳,去開庫房,找些女孩子家常用的養身體的藥材過來。”
碧柳答應著離開了,安國公夫人才將拜帖遞給身旁另一位貼身丫鬟,接著吩咐道:“碧桐,等下碧柳回來,你跑一趟,就說我說了,謝四小姐是公主府救起的,咱們安國公府不敢居功。紅裳那日不添亂就算好了,怎敢當得謝四小姐一聲謝。眼下將要中秋,各家都忙碌,謝大奶奶和四小姐不必講究這些虛禮。然后再將藥材交給謝相府的嬤嬤,說是給四小姐補身用的。”
“是!”碧桐微笑著點頭:“夫人放心。”
碧桐和碧柳都是安國公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頭,她們辦事國公夫人自然可以放心。不大的功夫,碧柳就帶著藥材回來了。碧桐讓過來跑腿回事的婆子捧了藥材,自己拿了那張拜帖去了門房,將那個來送拜帖的嬤嬤打發回去了。
穆老夫人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媳婦們嫁進穆家多年,穆老夫人早就不再拘著兒媳們立規矩侍候飲食,有時甚至連早晚請安也都免了。
然而雖然婆婆不苛求,穆家的四位奶奶還是會一早一晚去穆老夫人屋里坐坐。除非真是特別忙碌,或者天氣極糟糕,否則妯娌幾個天天都要去給穆老夫人請個安,說幾句閑話。
中秋前事忙,安國公夫人是晚飯后才去的穆老夫人的院子,剛好妯娌幾個也都在,一家子喝茶聊會兒天,倒也熱鬧。
安國公夫人才坐下不久,穆三夫人就笑著說道:“都這個時辰了,大嫂還坐得這樣穩當?早些回去吧,您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妯娌幾個男人不在家,晚間回去也無事可做,在這里陪母親多說會兒話也是好的。您可早些回去,等下大哥從外書房回來了,找不到人可不是要著急?”
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安國公夫人嫁進門將近二十年,早就不是年輕媳婦了,但依舊像個少女一般臉上發紅,笑著嗔道:“三弟妹會說笑。只怕你大哥直盼著我晚些回去,他好少聽些嘮叨。”
“老三媳婦說的是,”穆老夫人點頭:“老大媳婦是該早些回去。要我說,你們幾個也早些回去,快節下了,家里事忙,累了一天,總陪著我這個老婆子做什么。”
“我們賴著不走,自然是想混著跟母親多說兩句話。”二夫人也湊趣地開口。
“那感情好!”穆老夫人呵呵笑起來:“說些閑事我自然愛聽,可別再拿個采買單子來給我看,美其名曰問我要不要添東西,一起交代給采辦。實際我知道,你們妯娌幾個要躲懶,變著花樣使喚我。”
穆老夫人當然是開玩笑,穆家的幾個兒媳聞言一齊笑起來,笑罷了安國公夫人才開口:“今日倒是真有件稀奇事說與母親聽。謝相府里的謝大奶奶和謝四小姐送來了拜帖,指明是給紅裳的,說是想要登門道謝。”
安國公夫人話一出口,穆老夫人和二夫人她們皆面露驚詫。等安國公夫人將事情細細說了之后,穆家的女眷們更是一臉莫名奇妙。
安國公府平時少與京中權貴來往,這事兒人人都清楚,謝相是五皇子外家,更應該謹慎行事才對,如此不避諱地將拜帖遞上門,就不怕給五皇子落下個意圖結交權臣的話柄?
況且,這個道謝的理由也著實可笑。當日謝四小姐落水,又不是他們家紅裳拉上來的,紅裳的確是管閑事伸手想去救人,但不僅沒救成,還因此挨了罰,道謝根本就無從說起。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如此處置倒也得宜,”穆老夫人思忖半天之后才慢慢開口:“只是咱們家的規矩京中勛貴大都心中有數,謝相素來謹慎,府中約束頗嚴,謝府里的女眷平日里與我們府里交往也都是極有分寸的,雖不至于有意避諱,但也沒有主動示好,如今這事兒倒是奇了……”
“我瞧著也只是客氣而已吧?大約也不是真想過來拜訪。”穆二夫人想了想之后答道:“那一日,咱們紅裳因為想冒險救謝四小姐,被大嫂瞧見了。大嫂又氣又急,當著眾訓斥了她,當時謝大奶奶雖不在,但事后應當也是聽說了的。硬要說起來,紅裳當眾挨了訓,也是因謝四小姐而起,謝大奶奶做事小心,自然不愿意讓我們府里心里留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