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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這樣的事。”穆征衣抬眼看了看顧儀蘭,似乎有些意外的模樣,但他并沒有發問,反而伸出手來拎起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副打算與顧儀蘭長談的模樣。
“我不瞞大公子,”顧儀蘭還是那副直白坦蕩的模樣:“我并未直接拒絕她,卻也沒應下。”
“這倒稀奇。”顧儀蘭的態度坦蕩,穆征衣因此也沒繞彎子:“我還以為九小姐不愿意管這樣的閑事。”
“刺史夫人為什么找你,我是心里有數的。這次天潼山剿匪,俘虜的盜匪將近三百人,繳獲的物資足足一百多車,這樣多的人,這樣多的財務,可見這群盜匪在天潼山麓為禍不是一日兩日,也不知又多少百姓受害。任由盜匪禍害黎民,這淳州府尹和刺史難辭其咎。”
“那大公子看來,這二人可會因此被問罪?”顧儀蘭問道。
“大約不會。”穆征衣搖搖頭,很隱晦地提點了一句:“他們的請罪奏疏是要上的,但皇上是不是會問罪,主要也不是看這兩人的請罪和自辯。儀王親自請旨剿匪,此間事了,儀王爺自然是要寫奏疏承奏陛下的。”
顧儀蘭立刻了然點頭。她明白,穆征衣這是在提醒她,淳州刺史和府尹已經想辦法走了儀王的路子。
“既然如此,”她想了想之后又開口說道:“我打算應下刺史夫人。”
“我只應幫忙給祖父通個氣,”顧儀蘭又多補充了一句:“祖父怎么想,與我并不相干,我可不能代替祖父向他們許諾什么。”
“嗯。”穆征衣點點頭,很直白地答道:“淳州刺史應當也沒指望你能許諾什么。”
“有件事,我覺得該知會大公子一聲,”顧儀蘭又開口說道:“淳州府尹是林相的學生,此時在朝中應當不是秘密,大公子是邊將,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此事,但國公爺應當也是清楚的。”
“我的確不知,”穆征衣搖搖頭:“不過我們安國公府一向不干涉朝局,除非與北境事務相關。”
“我知道的,”顧儀蘭點點頭,神色認真:“淳州府尹在任上已經幾年了,堂堂正四品的職官,又有京外履職經歷,在林相的眾多門生中,也算是極為出眾了。因此我覺得,他這次就算不走儀王的路子,林相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獲罪倒臺,必是要力保的。這樣履歷優秀的門生可不多見,林相可舍不得棄了,今后必是要重用的。”
“這是淳州刺史通過他夫人透露給你的?”穆征衣問道。這是他下意識地判斷。
因為按理來說,顧儀蘭一個不過十六歲的后宅女孩子,怎么可能成日間關注朝中局勢。況且,就算她想要關心朝局,她所能接觸到的信息來源,不過也就是家中長輩交談,或者是在京中參加宴請時,聽到旁人聊起相關話題。
淳州刺史是外官,且與顧大學士一系并不相干,穆征衣認為,顧儀蘭在京中很顯然是沒什么機會能知道與他相關的各類信息,因此也只能猜到是淳州刺史通過夫人之口,將這些信息傳達給顧儀蘭。
對于穆征衣的猜想,顧儀蘭默認了。她也沒辦法開口說明,說那些信息是因為她是重生的,她通過前世的記憶知道,這個淳州府尹何文茂是林相的親信,林相將他放在淳州府尹的位置上幾年,是為了找機會將他調任京中,把住戶部尚書的位置。
這些都是她上輩子婚后,通過鄭崇景的那群謀士知道的。她知道林相這個權欲極重的人,就算告老還鄉,也沒有放棄左右朝政的企圖,他在乞骸骨之前對于自己這一脈政治勢力,有著非常精細的布局。
也正因如此,林相告老后朝中勢力詭譎復雜,卻也間接達到一種詭異的平衡,皇上無論選誰當首輔宰相,都會徹底打破平衡,因此皇上久久舉棋不定,首輔宰相的位置空懸幾年。
但這一切,顧儀蘭是沒法坦然告訴穆征衣的,她只能默認穆征衣的猜想,承認自己的消息來源,就是淳州刺史夫人。
“因此淳州刺史才著急,畢竟府尹背后站著林相,無論如何都會沒事的。”顧儀蘭默認了,但卻并沒打算直接回答穆征衣的問題,而是開口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我特意等在這里,卻不是為了說這些。正如大公子之前所言,朝局只是與你們安國公府無干,穆氏一族不涉黨爭。我等在這里,只是想要提醒大公子一聲,林相這些年身子不佳,可能已經起了乞骸骨的心思。我祖父說過,林相權欲極重,他若是要乞骸骨,必定要仔仔細細為自己這一黨布局。若真如此,這位淳州刺史,怕是過不久就要回京了。”
“朝政之事,旁的自然與安國公府不相干,只是林相一向掌管戶部,他若是乞骸骨回鄉,自然想要在最要害的位置上換上自己的親黨。我記得祖父在家中與祖母閑話時曾說過,眼下這位孫尚書雖在林相手下多年,也頗得林相信任,但孫尚書并不是林相門生,反倒與中書令王大人是同榜。”
穆征衣聽懂了顧儀蘭的話。這姑娘是在拐彎抹角地告訴她,眼下的戶部孫尚書,有可能位置不穩。而戶部主官若是換人,很可能是要換上這位善于欺上瞞下、見風使舵、邀功諉過的淳州府尹何文茂。
原本朝中局勢、黨派紛爭,與他們安國公府的確關系不大,但誰當兵部尚書,誰當戶部尚書,這兩件事兒對于他們姓穆的來說,還是挺重要的。
如果戶部尚書真換成油滑世故的淳州府尹何文茂,那他們北境今后可能面臨更加艱難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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