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先生的話,讓穆老夫人沉默了。她很清楚,眼下不是得罪鎮國將軍的好時候,這個狀,她還真不能告。
眼下皇上只是下旨補充了軍糧和軍械入北境,最大的事還沒辦呢。北境的安國公眼下最迫切的需求是征兵,穆老夫人還指望在這件事上,同為武將的鎮國將軍能幫安國公說句話呢。
朝中的文臣可能不懂安國公的難處,但同為武將的金翎衛將軍們應該是懂得,因此他們才會對調金翎衛軍士入北境這件事,有這樣大的怨氣。
任憑哪位軍將都知道,手中兵卒有多么重要。因此在北境征兵這件事上,安國公最容易爭得武將們的支持,這一點無論是孫先生,還是穆老夫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眼下的情況的確有些讓人為難,皇上連續找借口坑了好幾次金翎衛的將軍,讓他們調了不少甲士入北境,這些甲士對于北境大軍來說,其實是杯水車薪,但幾次被調兵的金翎衛的將軍們還是有怨氣的。眼下他們這樣選押運人選,一則是向皇上表達怨氣,給穆家擺臉色,二則也并不想繼續損失手中的兵力。
金翎衛將軍們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既然派去北境的押運隊伍,總是肉包子打狗,去了就回不來,直接被補入北境行營,那這次就派些快退役的老兵,看你北境還是不是繼續扣著人不放。
穆老夫人知道,去找皇上告狀這條路是行不通了,她因此嘆了口氣,眉頭緊鎖:“我們家里的護衛算起來也沒多少,武師父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來人,那就都派出去吧,這批軍械糧草,一定不能出事,老大他們眼巴巴地在北境等著呢。”
“祖母,我去吧。”一旁安靜坐著的穆凌衣突然站了起來:“我隨著武師父們一同押運,您放心,一定平平安安的。”
“哼!”穆老夫人臉一沉:“然后你就不回來了是嗎?你倒是會找機會順桿爬。”
“祖母,”穆凌衣立刻陪著笑臉說道:“還有幾個月我就滿十八了。”
“你也知道還有幾個月!”穆老夫人口氣很強硬地答道:“穆家家訓,未滿十八,不可入營,我可不覺得武師父,還有你爹、你哥哥們能管住你!不許去!”
“祖母,”穆凌衣一臉無奈地笑道:“咱家里能夠跑這一趟的人本就有限,能多一個人也是好的。我也快滿十八了,這一趟也不是上戰場,而是隨隊押運而已,您不要這樣教條。我隨著武師父們一同出門,也好學些遠行的經驗。”
“我教條?”穆老夫人臉拉得長長的:“那還不是因為你太不省心!你要是像你弟弟妹妹一樣聽話,跑這一趟也沒什么,但你什么時候都是個一根筋的傻小子,你讓我怎么放心?一撒出門你就給我溜沒影了,你若真到了北境,我哪里還管得著你?”
“祖母,”一旁安安靜靜聽了半天的穆錦衣歪頭想了想,開口說道:“只是押運而已,應當走到北境附近就可以,大伯那邊收到消息一定會派兵出來迎的,京里派去押運的隊伍,應當過了絕羽山就行。絕羽山過去就是北境最靠南的恒安州。咱們北境守軍在恒安不是有個訓練營嗎?五哥既然呆在家里不安心,不如讓他去恒安大營,在那邊受訓,等幾個月后再轉去邊關三州。”
“依照你五哥的性子,他肯聽話倒好。”穆老夫人果斷搖頭:“若是你,我倒是放心。你平時雖看著更淘氣些,但其實倒沉得住氣。咱們家里,性格最沖動的孩子就是你五哥,我就怕他腦子一熱,自己跑去邊關三州,你伯父還有你大哥他們眼下可顧不著管他。”
“祖母,”穆凌衣不服氣的模樣:“您這樣說話可不公道,錦衣成日惹禍,那一次不是我幫他善后?怎地到頭來,您反倒說他比我沉得住氣?我怎就如此讓您不放心了?”
“你和你爹,脾氣秉性真是一個樣!”穆老夫人一指穆四夫人:“讓你娘說說,是不是這么回事?你爹眼下在戰場上是一員猛將,人人都說只要朔北將軍在,朔州平安無虞。可他年輕時候,跟你一樣樣的沖動莽撞,幸好當年有你大伯父盯著,否則他哪里還有今日?”
“您放心吧,”穆凌衣拍著胸脯保證:“我不會做出格的事,就在恒安大營踏踏實實呆著參加營訓,四個月后再出發去燕州還不成嗎?”
“我不信。”穆老夫人冷哼一聲:“今兒答應得好好的,明日就變了。誰知道你走到恒安會不會變了主意,直接轉道去了燕州。”
“祖母,咱們家的武師父都跟著去,您有什么不放心的。”穆凌衣干脆伸手一指坐在一旁的穆錦衣:“不然您讓錦衣也跟著去,讓他盯著我入恒安大營,入了大營我是沒辦法隨便離開的,您這還不放心嗎?”
“胡說些什么。”穆老夫人還沒說話,穆四夫人先皺了眉:“你弟弟還不到十六,他跟著去做什么?”
“家里的武師父都跟著,錦衣一起跟著出門歷練也挺好的,”穆凌衣說道:“這么多人跟著,一路上還有師父們教,也算難得的經驗。往北境去的一路,都是與金翎衛的軍官和甲士們在一處,也好讓人看看,我們安國公府連最小的公子都出門押運了,金翎衛那些將軍們倒是還有什么理由繼續給我們擺臉子?”
“老夫人別說,五公子性子雖然直了些,可腦子轉的挺快。”孫先生忍不住笑了:“這次負責押運的金翎衛軍官,是正五品步軍都指揮使,鎮國將軍的親信,五公子這次這主意,倒是出到點子上了。我們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爭取京中武官的同情,這樣在接下來的朝議中,他們才能盡力支持我們。”
“還是不要了,”安國公夫人立刻搖頭:“錦衣才不到十六,就算家里的武師父全都跟著,我也是不能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