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瑛合上奏疏,坐在書桌前眉頭緊鎖、沉吟不語。瞧見他這副模樣,蔣文斌忍不住開始有點心中打鼓。
“王爺?”蔣文斌忍不住開口,想要試探一下鄭瑛的態度“您……”
“蔣大人。”鄭瑛站起來朝蔣文斌點點頭“您先回去,容本王想想。”
鄭瑛這樣的回答,讓蔣文斌十分失望。他原本對于鄭瑛的態度很樂觀,因為在蔣文斌心里,鄭瑛就是最合適的儲君,所以蔣文斌一直對于鄭瑛的期待很高。
他是謝黨,旁人只知道,他是跟著謝家倒向信王的。但其實在謝家站隊之前,蔣文斌內心就已經偏向了鄭瑛。只不過,當時的他,只是個五品侍郎,沒人關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已。
謝家站隊信王,蔣文斌其實很高興。他私下里曾經跟謝常靜議論過,認為謝相做了個極明智的選擇。蔣文斌不僅私下里偏向鄭瑛,他同時也對于后來的局勢十分有信心,他認為,有了謝相和顧大學士的支持,還有大批低階官員的擁戴,鄭瑛其實已經贏過了儀王鄭瑾,只要鄭瑛好好辦差,不出大謬誤,皇上遲早會做決定立鄭瑛為太子。
也正是因為信心足,因此蔣文斌其實一直以來,都拿鄭瑛當做真正的儲君來看待,所以對于蔣文斌來說,他的這封奏疏,就算朝中人人都反對,鄭瑛也不可能反對。
因為稅法改革如果在本朝順利推行,堵住戶部的漏洞,其實相當于在未來的皇帝鋪路,讓鄭瑛今后能夠更加順利的治理國家。
蔣文斌原以為,鄭瑛會毫不猶豫的支持他。卻沒想到鄭瑛并沒有當場表態,反倒顯得十分謹慎。
“王爺!”蔣文斌忍不住有些著急上頭“眼下局勢已然容不得您再猶豫了啊!京畿幾個州府的府兵已經開始調集,眼看著就要隨著鎮國將軍一同出發去北境。俗語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能讓軍士們餓著上戰場啊!此外,朔州被圍丹州的局勢也不樂觀。若要解朔州之困安國公須得……”
“蔣大人,這些本王都清楚。”鄭瑛打斷了蔣文斌的話他低著頭朝蔣文斌揮揮手看樣子想要先將人打發走“事關重大,本王須得仔細思量。”
蔣文斌閉上了嘴他一臉失望地看著鄭瑛,片刻后突然賭氣似的一把抓起書桌上的奏疏轉身就走。
鄭瑛沒心思計較蔣文斌不太禮貌的態度,他依舊背著手,低著頭,像是沒有發現蔣文斌已經離開似的。許久之后鄭瑛才抬起頭朝門外吩咐了一句“請韓先生過來一趟。”
韓德年,現在早已不是戶部的芝麻小官了。他靠著臉皮厚的鉆營、大方的塞錢,迅速找到路子扒上了溫承平。自從當上了溫承平的馬仔,韓德年姿態擺的低,溜須拍馬不遺余力為溫家辦事盡心盡力,溫承平對他的印象非常好。
韓德年一直以來與信王府的云柏都維持了不錯的關心,他扒上溫承平以后又送了云柏的老婆一套極其精美貴重的頭面,拜托云柏找機會將他推薦給皇后娘娘。
云柏收了韓德年的東西自然辦事盡心盡力他沒去直接走皇后的路子反倒將韓德年推薦給了溫妃娘娘。溫妃早就聽弟弟稱贊過韓德年,因此云柏和她一提,她沒怎么猶豫就點了頭,轉身去找了魏皇后。
魏皇后最近正急著為鄭瑾籠絡朝中勢力,溫妃推薦了韓德年之后,她雖有些看不上韓德年的官位年資,但也點頭應了,將他打發給了李相安排。韓德年自此成功混進了儀王一脈的隊伍。
韓德年在信王府做吏目的時候,魏皇后和儀王已經差人摸過他的底,且有云柏的保證和推薦,因此對于魏皇后來說,韓德年還是值得信任的,他在信王府短暫的就職經歷,不僅不算缺點,反而算個優點。
雖然魏皇后愿意手下韓德年,溫承平也十分信任他,但老于世故的李相卻對他沒有那么放心。因此李相思忖再三,還是沒敢將韓德年調到太重要的崗位上,只是想辦法給他塞到顧大學士手下去了,做了個六品的端明殿修撰。
這是個沒什么實權的閑差,油水也不豐厚,顧大學士按照鄭瑛的授意,吩咐手下少搭理韓德年,派給他的活也都不太重要。這符合顧大學士一貫謹慎的辦事風格,因此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李相冷眼旁觀,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而韓德年倒是顯得挺高興,八品升六品,他先是大張旗鼓地請客炫耀一番,接著開開心心的開始在端明殿當差,每日按時辰去衙門,沒事做他剛好不做,節省下時間和精力屁顛屁顛的為溫承平和李相跑腿做事。
大約是他演的實在是太好,又大約是朝堂形勢變化,李相無暇他顧,總之沒過多久,李相就不在特意盯著他了。不過雖然如此,韓德年還是很小心,從不主動往信王府來,鄭瑛若是有傳喚,一般也會特意派絕翎或者盡翎去接送,路上小心避人耳目。
鄭瑛已經很久沒有傳過韓德年了,因此這大半夜的,絕翎突然上門,韓德年立刻就知道了,這是有大事。
韓德年不敢耽擱,他跟著絕翎很快到了信王府。然而等他推開鄭瑛書齋的大門,卻發現只有王爺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坐在書桌后等他。
這讓韓德年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謝相和顧大學士都在呢。若是有大事要商議,怎么可能缺了這兩位?
“先生來了。”鄭瑛抬起頭,態度隨意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本王有事想同先生商議。”
“只與我一人商議?”韓德年疑惑地皺起眉“不等謝相和顧大學士?”
“此事也只能同先生一人商議。”鄭瑛沉聲答道“入夜后,戶部尚書來過一趟。給了本王一份奏疏,先生可知,這份奏疏所奏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