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戰場自己準備甲胄又不是什么稀奇事。”穆老夫人最后說道:“給你發的藤甲,你不想穿就不穿。只是眼下上哪去尋能合你身材的皮甲?”
“布甲也行。”穆紅裳立刻說道。
“那不成,布甲我可不放心。”穆老夫人搖搖頭。
“我這里有。”一旁沉默的穆三夫人突然站了起來:“我給錦衣做過一身。錦衣去押運軍糧的第二日,我想著,興許以后這樣的事還不少,所以就趕著給錦衣制了一身皮甲。但是……”
穆三夫人的聲音低了下去。穆錦衣再也沒回來,這身皮甲自然也沒了用處。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下去,穆老夫人的臉色晦暗。她看了看自己的三兒媳,剛想開口安慰她兩句呢,但穆三夫人已經急急忙忙的轉身往外走了。
她一邊走,還一邊像是掩飾什么似的說道:“我……我這就去拿。錦衣和紅裳身量差不多,我想著錦衣正在長身體,所以甲做得大了些,臨時……改改,應當來得及。”
穆三夫人果然很快拿來了一身皮甲,比穆紅裳的尺寸略大了一點點,不過將綁帶緊一緊,也是可以穿的,這身皮甲做得十分精致,硬牛皮的甲片反復壓實上漆,輕便又結實,胸口鑲著一片護心鏡,關節連接處還鑲著薄薄的銅片,柔韌輕便。腰身略長了一些,不過問題不大,不會影響行動。
穆錦衣的戰甲,終于還是派上了用場,將要跟著穆紅裳上戰場了。穆三夫人望著一身甲胄的穆紅裳,眼中泛起淚花。但她迅速眨了眨眼,壓下了眼中淚意,上前去親手為穆紅裳調整肩膀處的綁帶。
而一旁的穆四夫人,神情則漸漸惆悵了起來。兒子一身甲胄準備去北境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而現在……
“凌衣這孩子,眼下也不知在哪里。”穆四夫人輕輕嘆了口氣:“許久都沒有信捎回來了。”
“爹爹上次來信時,說五哥在丹州。”穆紅裳答道:“我路過丹州時會打聽打聽的。”
“唉!”穆老夫人也嘆了口氣:“紅裳,若是瞧見你五哥,叫他趕緊回來。他的腿還沒治好呢。”
穆紅裳低下頭沒有回答。五哥不會回來,她非常清楚。否則當初他就不會果斷回頭重回北境。
“祖母,四叔母,”穆紅裳最后抬起頭朝穆老夫人和穆四夫人笑笑:“你們別擔心我會把話帶到的。”
將話帶到,但不會催穆凌衣回來。穆老夫人明白孫女的意思她也明白孩子們的心情。因此她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朝穆紅裳點了點頭。
“老四媳婦,你也別擔心了”穆老夫人安慰了穆四夫人一句:“凌衣腿還沒好,上不了戰場眼下大約是在丹州將軍府。行了紅裳明日就要出發,咱們府里今日也熱鬧熱鬧,辦個小宴,給紅裳壯行。”
“好。”顧儀蘭立刻站了起來:“孫媳這就吩咐下去。”
“紅裳啊過來。”穆老夫人朝穆紅裳招了招手一身甲胄的穆紅裳靠了過去,就像是平時一樣,乖巧地靠在了穆老夫人懷里。只是她身上著甲,穆老夫人抱著她覺得很有些硌得慌,但穆老夫人并不在乎她伸出手,如之前一般將孫女牢牢地摟在了懷里。
“好好去好好回。”穆老夫人笑瞇瞇的說道:“等你回家時,祖母開正門迎你。咱們紅裳也是穆氏將軍了將來將軍回府,也要走正門過中廳。”
“好。”穆紅裳點點頭抬頭朝穆老夫人笑:“說定了祖母可不許說了不算。我也要走正門一路去武英堂。”
“明日一大早,你先去武英堂給先祖們燒柱香,”穆老夫人拍了拍孫女的后背:“求他們保佑你在戰場上平安。這是咱們穆氏將軍出征的規矩,可不許壞了規矩。”
“祖母放心,”穆紅裳點點頭:“我知道的。”
“祖母明日親自送你出府,”穆老夫人又說道:“就像當年送你哥哥一樣。咱們家最后一位穆氏將軍,終于要出征了。以后這府里……”
穆老夫人說著說著,開始有些更咽,她趕緊住了嘴,伸手拍了拍孫女的后腦勺,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肩窩。
站在穆老夫人身后的翠云和翠柳已經忍不住開始掉眼淚,王嬤嬤瞪了她們一眼,但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因為連自己的眼眶也是紅紅的。
“我……”顧儀蘭的眼淚已經溢出眼眶,她掩飾似的急急忙忙的轉身往外走,抖著聲音說道:“我去廚房,去廚房……”
安國公夫人倒表現得十分平靜,她轉頭朝春蕙問道:“大小姐的行李都檢查過了嗎?”
“已經點過幾遍。”春蕙小聲答道:“繡娘們連夜趕制的布袍已經做好了,就等夫人過目之后,收拾起來呢。”
安國公夫人點點頭,沒有回答,她轉過頭去,看了看一身甲胄,但稚氣未脫的女兒,接著低下了頭,掩飾住了眸中所有的不舍與悲傷。
安國公府的家宴很熱鬧,席上全都是穆紅裳愛吃的菜,穆老夫人還特意請了家里所有的先生來,為穆紅裳壯行。因為穆紅裳第二日要出征,因此宴席上沒有擺酒,大家以茶代酒祝福了穆紅裳平安。
穆老夫人笑呵呵地坐在正中央,卻幾乎沒吃任何東西。安國公夫人也是一樣,她面前的盤碗都空蕩蕩的,卻一直在親自給女兒布菜。
因為穆紅裳第二日要早起,所以宴席早早就結束了。穆紅裳陪著穆老夫人回了她的院子,一進院門就發現,慧明大師正站在院子中間,似乎在對著一棵花樹仔細的看呀看。
“您來了。”穆老夫人毫不意外的模樣,朝慧明微微點頭:“行李都理好了?缺了什么您千萬不要客氣,我讓人給準備。”
“出家人哪里有這么多講究。”慧明笑瞇瞇的朝穆老夫人雙手合十,行了個禮:“一身布衣,一雙僧鞋,便可走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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