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猶豫了一下,終是往胭脂水粉鋪子買了一盒胭脂,不是最差的,卻也不是最好的,他知道女人天性.愛美,素娘出身鄉野,從沒有涂抹過胭脂,但是這并不代表她不喜歡,想著她這些年受的清苦,買一盒胭脂回去送給她,想必也能讓她歡喜片刻。
出了胭脂鋪子,路上瞧見買活雞的小販,想到家里雖然也有魚有肉,但都是腌制的,倒沒什么新鮮的菜肴,當下買了一只老母雞,擔心帶著活雞回家后,素娘不舍得殺死會養起來,便讓小販割了雞喉嚨,這才帶著老母雞一路回了家。
回到家里,在大槐樹下栓好了黑馬,進屋與母親說了會子話,倒也沒將自己擔任了禁衛軍牙將的事情告訴母親。
這時候天已經到黃昏時分,素娘正在廚房那邊忙活,楚歡拎著老母雞到了后院廚房,比起以前在劉家村的灶臺,新宅子的灶臺自然好得多,屋里也已經備好了許多的木柴,楚歡進到廚房,只見素娘正在燒飯,新棉襖卻沒有穿,穿著那身青色棉襖,系著圍裙,正彎著身子往灶臺內添木柴生火。
她身子彎起來,臀兒自然而然就翹起來,緊繃繃的被衣裳包裹著,渾圓豐滿,聽到身后腳步聲響,素娘轉過身來,見到楚歡,神情有些古怪,但還是道:“你回來了?”她往日說話的語氣不冷不熱,但是今日的語氣,倒似乎柔和許多。
楚歡笑道:“天還沒黑下來,這么早就煮飯了?”
“天氣太寒,今天又下了雪,娘年紀大,早些做飯,吃完便可以早些歇息。”素娘解釋道,見到楚歡手中拎著一只雞,奇道:“是你買回來的?”
楚歡點頭道:“是!”
“家里有許多菜,為何還要花銀錢買菜?”素娘臉色有些不好看。
她過慣了清貧生活,過日子精打細算十分節約,雖說來府城才幾天,但是對目前的生活已經相當滿意,家里雖然只是蘇伯讓人送過來的咸魚咸肉,但是對素娘來說,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奢華生活,楚歡花銀子買雞回來,這讓素娘只覺得楚歡有些大手大腳。
過日子還是要精打細算好。
楚歡笑道:“不值幾個錢,咸菜吃太多,皮膚容易變黃!”轉身走出去,道:“我去將這只雞洗剝干凈。”
等楚歡出去,素娘有些疑惑,自言自語道:“吃咸菜會變黃?”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微微擼起衣袖看了看自己手臂,撇撇嘴,自語道:“盡胡說八道!”不過心里卻也并不覺得楚歡所言純粹是開玩笑。
忽地想到什么,臉上微微一熱,賊兮兮往外看了一眼,這才從懷中取出姻緣簽,這只姻緣簽可是讓她今天整整一日陷入不安之中。
今日一大早起來,她迫不及待看看姻緣簽是否出現老道士所說的“天相”,結果還真被那老道士說中,這姻緣簽的兩面都是出現了古怪的“天相”。
一面是圖畫,一面是文字。
素娘不識字,所以姻緣簽上的那一行小字她不認識,但是那個圖畫她卻是知道,那是一個“囍”字,便是農村辦喜事,也會張貼“囍”字,這是姻緣圖畫,素娘自然識得。
天相出現,素娘一整日都是心驚肉跳,如果說之前還有幾分懷疑呂道長故弄玄虛,當姻緣簽上出現天相之后,她已經是徹徹底底地相信呂道長的話。
一想到自己前世與楚歡竟果真是夫妻,素娘就感覺面紅心跳,匪夷所思,卻又是心神不寧,她實在不知道是否該歡喜還是該沮喪。
素娘是個傳統的女子,楚家和葉家在素娘幼時交好,所以互相走動,幼時素娘跟著父親到楚家串門,倒是私下與楚歡玩耍的多一些,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只是后來兩家定娃娃親,素娘年紀比楚歡大上一歲多,所以倒是與楚歡的兄長定了親。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素娘自然也不能反對,過門之后,楚原已經是傷病極重,根本不能圓房,素娘一心照顧楚原,兩人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實際上二人也根本談不上什么感情。
素娘是個純樸女子,真要說其內心,楚家兩兄弟,她內心深處定是喜歡楚歡多一些,但是嫁給楚原,自然就本本分分做楚原的妻子,從無他念。
楚原去世后,素娘又一心照顧楚李氏,在她而言,從沒有想過脫離楚家另嫁他人婦的念頭,哪怕是楚歡突然回來,她也只是將楚歡當做小叔子,根本不作他想,其實也沒考慮過一旦楚李氏離世楚歡取了媳婦,自己該怎么辦。
但是這一次突然碰上呂道長,更出現“前世夫妻今世姻緣”這個測言,卻讓素娘平靜的心激起了滔天大浪。
她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面,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腦子里一片茫然。
“素娘姐,雞頭要不要?”素娘正拿著姻緣簽滿腹心事,忽聽楚歡聲音響起,一時間手忙腳亂,急忙將手中的姻緣簽收起來,有些慌亂道:“隨……隨你!”
楚歡“哦”了一聲,也不多問。
楚歡先將母雞丟進熱水盆里,隨后拔了毛,看著整只老母雞,猛地想起先前與衛天青的對話來,衛天青說到了庖丁解牛的故事,出刀之后,皮肉取下來,骨架卻完整。
他微一沉吟,從身上也取出那只匕首來,盯著眼前的老母雞看了許久,終是喃喃自語:“古時候有庖丁解牛,今日我楚歡也來解雞!”
他出刀去,順著母雞的肚子開始劃刀,一開始倒也有模有樣,畢竟是有些刀功基礎的,但是很快,匕首就碰到了骨架。
他也不懈怠,此時眼中只有母雞,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半晌過去,老母雞身上的雞肉是東一塊西一塊,成了大小不等的肉渣滓,好好一只老母雞,被他練刀弄得不成樣子。
楚歡只是沉浸在“解雞”之中,絲毫不氣餒,猛聽得旁邊一聲驚呼:“二郎,你在做什么?”
楚歡回過神來,扭頭去看,只見素娘站在一旁,捂著嘴,一臉的驚訝之色,楚歡再看自己手下,那只老母雞已經支離破碎,哪里還成樣子。
楚歡尷尬無比。
“你和這只老母雞有仇?”素娘現出惱色:“這是不是碎尸萬段?”也難得素娘知道碎尸萬段這個詞,她看著花銀錢買來的老母雞被弄成這個樣子,惱怒不已。
楚歡收起匕首,撓了撓頭,尷尬笑道:“素娘姐,我……我再去買一只!”
晚飯的時候,支離破碎的老母雞還是端上了飯桌,也虧得素娘本事,不成形狀的雞渣滓被素娘也是勉為其難燒成了一道菜。
楚李氏看著碗中碎呼呼的雞肉,很是納悶,問道:“這是那只母雞?”楚歡回來之時,楚李氏見到他手中拎的老母雞,雖然此時碗中的老母雞早已經不忍卒看,但是楚李氏慧眼如炬,還是一下子辨認出是那只老母雞燒成。
素娘此時也忘記了“前世夫妻今日因緣”的事兒,只是氣呼呼地瞪了楚歡一眼,好端端的一只老母雞,被楚歡糟蹋成這個樣子,素娘是余怒未消。
楚歡尷尬笑道:“娘,你老人家年紀大了,雞肉小些,容易消化。”此時也不管老人家是不是懂得“消化”二字的含義。
素娘又是白了楚歡一眼,沒好氣地道:“是呀,娘,你看二郎多孝順……!”她拿起筷子,夾出一塊很大的雞肉,看向楚歡,問道:“那這塊大的,是不是留給你自己的?”
楚歡“解雞”,有大有小,這一塊卻又未免太大。
楚李氏呵呵一笑,這才向楚歡道:“二郎,這兩日你一直沒有往東家那邊去,東家讓你歇兩天,你也要過去瞅一瞅,人家對你恩義,你也有將他們家的事放在心上。”
楚歡點頭道:“娘,我知道,二郎明日就過去看看。”
素娘放下碗筷,道:“娘,我也想讓二郎幫忙找個活兒,總不能呆在家里吃閑飯。這所宅子還欠著債,雖說二郎可以用工錢頂,但是一個人未免太辛苦,我也找份工,可以幫著二郎一起,早日將欠債還清。”
楚李氏尚未說話,楚歡也放下碗筷道:“不必。”看向素娘,正色道:“素娘姐,你操持家里,辛苦得緊,怎能說是吃閑飯?以前是你照顧娘,受盡貧苦委屈,如今我既然回來,就絕不會讓你們受苦。你在家里好好照料娘,其他的事情就全部交給我!”
他心中其實倒也十分感激素娘,雖然素娘有時候有些冷嘲熱諷,但是這女人的心卻極好,正要到大事的時候,卻是十分的賢惠,知道宅子欠債,卻要找活兒做,幫自己減輕負擔。
雖說女人的主責是相夫教子,外事不管,但這并不適合所有人,窮人家里的男丁固然要做事,而女人卻也要一同擔起家里的負擔,素娘出身貧苦,那是習慣于幫助家里擔起負擔的。
素娘聞言,不置可否,卻也不說話。
吃過晚飯,素娘服侍楚李氏先睡下,到了堂中,楚歡卻已經上前來,遞上下午買的胭脂,素娘接過,奇道:“這是什么?”
“胭脂!”楚歡微笑道:“下午路過胭脂鋪子,進去瞧了瞧,瞧著這個不錯,所以給你帶了一盒,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女人天性對于這類化妝品就有著莫大的好感,素娘倒也不是沒有聽過胭脂,她出嫁之時,倒也是涂過胭脂,只不過那時找了別人借的,她自己可從沒有過自己的胭脂,聽楚歡說這盒是胭脂,頓時心花怒放,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容,嘴上卻說:“又胡亂花銀子,我又不稀罕胭脂……!”但是那表情分明是告訴楚歡,她太喜歡胭脂了。
心里美滋滋的便想拿著胭脂回屋去看,楚歡卻又拿出一只銀袋子遞過來,輕聲道:“這里有三十兩銀子,你自己收起來,家里若是缺什么,你自己花銷就是,若使用完了,再找我要!”
素娘再一次捂住嘴,一臉驚訝,隨即眼中顯出驚恐之色,神情也變得冷厲起來,“楚二郎,你……是不是做了為非作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