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一怔,只這一瞬間,他卻陡然明白,方才虬髯大漢咄咄逼人,其目的恐怕不是為了要與自己為難,只不過是在試一試自己功夫到底有多少深淺。
此時這虬髯大漢說出“練皮、練骨、練氣”,還真是讓楚歡十分驚訝,不解問道:“前輩的意思是?”
“你曾經是否習練過吐納調戲內氣之法?”虬髯大漢問道。
楚歡點點頭,也不隱瞞:“在下確實有調息法門。”
虬髯大漢搖頭道:“當今天下,流傳世間的調戲法門,多是道家吐納之法,雖然道家也不乏高深的調戲法門,但是極其稀少,你所習練的,只不過是尋常的道家吐納之法,若是我沒有猜錯,你如今修習道家法門也不過三五載而已!”
楚歡心中又是一驚,想不到虬髯大漢竟是如此眼尖,卻聽得虬髯大漢繼續道:“你修習《乾元法》不過三五載,能有今日之造詣,其實已經算是不錯。但是《乾元法》太過稀松平常,它與《太上感應篇》、《混沌三圣經》都是道家最常見調息法門,可強身健體,調息養元,不過就算習練一百年,也只不過比普通人強上一些,從武學來說,最高也只能達到六品而已,無法突破!”
楚歡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心生敬佩,拱手問道:“前輩賜教,感激不盡,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前輩?”
虬髯大漢此時神情肅然,已無先前那種戲謔之色,緩緩道:“你可以叫我羅多!”
“羅多?”楚歡只覺得這個名字十分古怪。
虬髯大漢也不多廢話,繼續道:“凡夫俗子,若是能做到時常靜心吐納,亦可強身健體益壽延年,就更不必說有專門修習元氣之法了。你的速度和反應超出普通人,甚至于力道十足,這卻都是因為你習練《乾元法》之故,但是這還不夠!”
“不夠?”楚歡似乎明白什么,問道:“羅……羅前輩武功高深莫測,想必也是修習了高深的道家法門!”
虬髯大漢哈哈笑起來,搖頭笑道:“這天下可不是只有道家才有修習元氣的法門。”
他瞧見不遠處有一塊石頭,走了過去,一屁股坐下去,向楚歡招了招手,楚歡微一皺眉,此時感覺這虬髯大漢羅多并無惡意,終是靠近過去。
“普通的修氣之法,就好比你的《乾元法》,就算練到極致,也只是讓你五感加強,耳聰目明,身輕如燕,氣息順暢而已。”羅多凝視楚歡道:“但是真正的武道高手,僅僅只是這些,那還遠不足夠。”
楚歡此時升起極大的興趣。
一直以來,楚歡在搏擊之中,追求的是速度和力道,而且他一直持之以恒提升自己在這兩方面的能力。
比起普通人,楚歡在速度和力道之上,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羅多今日卻陡然提出“氣”的概念,楚歡自然也知道練氣的益處,但是他一直覺得練氣是輔助性的功夫,其目的是為了加強身體的機能而已。
“真正的元氣,那是能夠改變身體。”羅多緩緩道:“皮如棉,骨如鋼,氣如虹!”
“皮如棉,骨如鋼,氣如虹……!”楚歡跟著喃喃自語一邊,這九個字卻陡然讓楚歡精神一震,似乎在這瞬間進入了另一個領域。
他猛然想起那一夜與羅多第一次交手,當時他一腿踢在羅多的腿上,就似乎踢在鋼鐵之上,當時只以為羅多的腿部帶有鐵制護具,如今看來,事情是另有蹊蹺。
見楚歡顯出沉思之色,羅多嘿嘿一笑,盯著楚歡,問道:“你想不想達到如此境界?若果真有一日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你大可保護自己身邊所有的人了!”
楚歡沒有猶豫,道:“能夠達到如此境界,自然是夢寐以求!”
“好!”羅多哈哈笑道:“夠坦誠。”他微一沉吟,終于道:“我今日傳授你一套運氣法門,對你大有裨益,卻不知你可愿意修習?”
楚歡吃驚道:“你……你傳我運氣法門?”
羅多點點頭。
楚歡又問道:“前輩今日引我出來,難道……!”
他話還沒說完,羅多已經笑道:“帶你出來之時,并未作決定,這只是我剛剛決定的事情……當然,我隨時都會改變主意,我現在只問你,可愿意學這門功夫?”
楚歡弄不清楚羅多為何要傳自己功夫,但是心中卻隱隱感覺,這羅多既然要傳自己功夫,想來絕不是普通的功夫。
楚歡以前修習過道家吐納之法《乾元法》,其實這并非羅多口中所言的遍地都是,而且修習《乾元法》,卻也不是人人都能習練,還需一定的天賦和悟性。
這門心法,楚歡一直都覺得十分精妙,但是落在羅多的口中,卻似乎不值一提,既然如此,他要傳授的運氣法門,比起《乾元法》,只能是更為高深。
楚歡拱手道:“愿受前輩指點!”
羅多哈哈一笑,隨即沉聲道:“但是莫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我傳授你的練氣法門,與你所修習的《乾元法》大不相同,若是習了我的功夫,《乾元法》便萬不能再去休習。而且你體內的氣脈流通已經習慣了《乾元法》的流通,所以初習我的功夫,體內的氣脈定會出現混亂,甚至有時候身體會出現難以忍受的劇痛,如果是這樣,你可還愿意習練?”
楚歡皺起眉頭來。
羅多嘿嘿一笑,道:“你自己要考慮清楚,說不定是我傳授你邪道功夫,故意害你,那也是說不定的。”
他若不這樣說,楚歡心中還有幾分疑慮,反倒是羅多說出這句話,楚歡再無猶豫,今夜的形勢他是看的清楚,羅多要害自己,根本不用話費這樣的心思,他今夜引自己出來,九成九就是為了傳授自己功夫,當下拱手道:“請前輩指教!”
羅多招招手,楚歡湊近過去,羅多貼近耳朵,低聲道:“我現在便口授你運氣法門,我只說兩遍,你若能記住,那便是你有悟性,可以修煉這門功夫,否則……只能是無緣,你也沒有那悟性,便不必學了。”不等楚歡說話,對這楚歡耳朵低聲耳語起來。
楚歡記憶力倒是不差,羅多在他耳畔低語,許多詞語晦澀難懂,一時間根本無法理解,但是他卻極其聰明,一時間無法理解倒也罷了,先將口訣記下來就是。
這一套口訣到有好幾百個字,而且不少詞句十分拗口,羅多說完第一遍,饒是楚環用心記憶,但是許多卻也只記了個六成。
楚歡此時也明白,為何羅多要傳授兩遍口訣,看來羅多也是清楚,這套口訣確實不是一遍就可以記住。
一遍說完,羅多肅然道:“我再說一遍,你能記住多少,就看你有多大的緣分了!”
楚歡深吸一口氣,拋去一切思緒,聚起精神,微微點頭。
羅多當下又說了一遍,楚歡閉著眼睛,將羅多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心中,等到羅多說完,楚歡卻沒有立刻睜開眼睛。
羅多含笑道:“你記住多少了?”
楚歡也不說其他,當下低聲將羅多傳授的口訣重復了一遍,羅多聽他念完,顯出欣慰之色,笑道:“你小子果然有些門道,一字不差!”
楚歡睜開眼睛,道:“前輩傳授的口訣,深奧精妙,但是對在下來說,許多地方卻是生澀難通,不好領會!”
羅多淡淡笑道:“你若是現在便能將這套口訣領會,那便連神仙也比不上你了。當初為了將這套口訣融會貫通,我是花了十六年的時間,你卻想在頃刻間理解,當真是異想天開!”
“十六年?”楚歡大吃一驚,變了顏色,當初《乾元法》花了楚歡不過半年時間便即通曉,楚歡便已經覺得十分艱難,實在想不到這區區幾百字的練氣口訣,竟然耗去了羅多十六年的光陰,皺起眉頭,難道說這羅多的智商太弱,一套法門要花費十六年?
羅多卻似乎瞧出楚歡心思,嘿嘿笑道:“你小子的心思,我看得出來,不過以我估算,以你的智慧,要想全盤領悟,只怕要花上二十年。”
楚歡心中不以為然,只是笑了笑,問道:“羅前輩,你傳授的這套法門,可有名稱?”
羅多想了想,終于道:“《龍象經》!”
“龍象經?”
羅多也不多做解釋,道:“你不必強求一時間便將口訣完全理通,我也不會解釋給你聽,這套口訣,只有你自己慢慢領悟出每一句話的含義,對你才有極大的裨益。口訣三百二十個字,每四十個字便是一道吐納之法,共有八道,無法跳躍,每一道習圓滿,你才有能力循序向上修習……等到你習練到第八道,倒也勉強可以躋身十品高手了!”
楚歡又是一怔,他心中始終記著那三百二十個字,驀然覺得,這幾百個字,一開始的涵義卻也不是難以理解,正如羅多所言,越到后面,越是生澀難通,如此看來,這套吐納法門確實是越往后面越難習練。
羅多站起身來,凝視楚歡片刻,終于道:“言盡于此,我也不與你多說了,只盼你苦心修習,好好保護身邊的人!”
他轉身便要離開,楚歡急忙道:“羅前輩,承蒙教授武功,感激不盡,可是……在下敢問一句,前輩為何如此垂愛?”
羅多也不回頭,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說過,我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瞧著你對眼,傳你一套功夫,也算不得什么。不過你可要記住,你我從未見過,我也從未教過你的功夫,至若羅多,世間也從無此人!”
楚歡皺起眉頭,羅多的這個解釋,當然不能讓楚歡理解。
“你用什么兵器?”羅多忽然問道。
楚歡想了想,才道:“刀!”
“大刀看刃,習練大刀之人,皆以為刀刃乃是大刀最利之處,所以刀刃的功夫,就有劈、斬、撩、抹、刺、壓、掛多種。”羅多緩緩道:“但是如果刀背、刀身、刀萼、刀柄都算打擊對方的利處,那就會出現無窮變化,難以盡數。單手看手,雙刀看走,但是若雙手使單刀,看手又看走,既有力道,又有靈便……善于利用腕指,單刀在雙手間游走如一,想來威力會增加數倍……!”說到此處,羅多哈哈笑起來,再不多言,身形如鬼魅,往前疾走,眨眼間便沒了蹤跡。
楚歡佇立當地,羅多這番話,卻是發人省醒,只是此人來無影去無蹤,轉瞬即逝,四下里空蕩蕩一片,冷清無比,就似乎羅多從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