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回到正氣堂,離天亮依然有短時間,他回到屋中,手臂上的傷口依然有些刺痛,弄了些清水清洗了一下,然后自己找了干凈的布巾包扎好。
今夜的事情,他自然不會讓別人知道。
屋內十分安靜,楚歡平心靜氣,坐在椅子上,又在心中將羅多傳授的口訣默念了幾遍,牢記在心頭。
羅多聲言這《龍象經》分為八道,每一道的口訣不過四十個字而已,當下又在心中將第一道的四十個字默念一遍。
這第一道的四十個字倒也不難,若是普通人,只怕難以理解,但是楚歡曾經也學習過吐納之法,所以對這入門的四十個字,倒也大致能夠理解。
所謂的練氣,最通俗的話來說,就是呼吸,而屬于則是吐納之法。
普通人偶爾深呼吸,保持呼吸的順暢,對身體也是有極佳的幫助,很早之前,便有一群人發現到了這一呼一吸之間對人體的巨大益處,由此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研究,創造出了諸多玄奇的吐納之法。
人的身體本就是一個巨大的玄妙之源,吐納之法一旦得當,對人體機能確實起著改善效用,甚至能夠突破正常人的人體之極限。
楚歡按照《龍象經》的入門口訣,開始吐納,一開始倒也很是順暢,但是僅僅片刻間,就感覺到胸口一陣憋悶,竟是產生了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他吃了一驚,手捂著胸口,屏息小片刻,那憋悶之感才漸漸消去。
這時候想起羅多的話,初練《龍象經》,由于《龍象經》的吐納之法與楚歡之前修煉的《乾元法》大不相同,氣息周游的經脈順序更是有著天壤之別,所以會出現不適之癥。
如此看來,修習《龍象經》之時,胸口出現的憋悶,恐怕就是羅多所說的不適之癥了。
到現在為止,楚歡也不知到羅多為何要傳授自己《龍象經》,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從羅多當時的態度來看,羅多顯得十分鄭重且謹慎,絕非心血來潮。
他也曾閃過那么一絲念頭,這羅多半夜三更找上自己,然后傳授自己功夫,是不是隱含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轉念一想,只覺得這個可能性太小,正如自己之前所想一般,自己與羅多之間的武道修為差距相差太大,羅多要對付自己,犯不著這樣多費周折。
他平息片刻,又開始按照《龍象經》的法門吐納,這一次依然如剛才一樣,胸口一陣憋悶,楚歡知道,武學之上,總會存在著一些難關,說不定堅持一下便能夠突破過去,當下便強自忍住,一面按照《龍象經》平緩吐納,一面忍著胸口的憋悶。
但是隨著自己的吐納,胸口的憋悶之感越來越劇烈,呼吸急促起來,無法順暢吐納,而且胸口的憋悶,讓人產生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楚歡心中大驚,知道不能硬闖過去,急忙收息,此時卻已經感覺自己的額頭滿是冷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此時明白,這《龍象經》果然非比尋常,這入門功夫便極其難練,自己現在甚至在門前就被擋住,由此亦可見,《龍象經》后面的修習,那該當時如何艱難。
羅多說他花了十六年才領悟《龍象經》,現在看來,所言非虛。
楚歡正喘息間,門外傳來敲門聲,便聽到白瞎子的聲音道:“楚兄,屋里燈還亮著,是否還沒睡?”
楚歡過去打開門,卻見白瞎子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條,道:“楚兄,廚房里做了面條,我瞧你這邊燈亮著,想來還沒歇下,所以給你送來一碗,你乘熱吃吧!”
楚歡接過面條,這白瞎子看起來是粗人,倒也細心。
坐了下去,白瞎子微皺眉頭問道:“楚兄,靈珈師太去了,如蓮姑娘接下來該如何安頓?”
楚歡喝了一口面湯,身上一陣熱騰,放下碗筷,道:“我已經答應靈珈師太,日后會幫她照顧如蓮,如蓮也已經答應,等到靈珈師太火化之后,我和如蓮會帶著骨灰回去府城,找個時候將骨灰放入佛塔之中,至若如蓮……!”他想了一想,嘆道:“暫時便住在我那頭吧,好在我那屋子寬敞,多出一個人倒也無妨。”
白瞎子道:“如此便是極好了。”頓了頓,似乎有什么話要說,卻是一副欲言又止之態。
楚歡見白瞎子顯出猶豫之色,笑道:“白兄,你有什么話,盡管說來。”
白瞎子想了想,終于道:“楚兄,是有一件私事兒要與你商量……只怕有些難為你,所以……所以不好啟齒……!”
楚歡似乎明白什么,微笑道:“白兄,你我雖然相交不久,但白兄是個性情中人,也幫了我不少……你有什么事情,盡管說來,只要楚歡力所能及,不會推辭!”
白瞎子有些尷尬道:“楚兄,白瞎子四十歲的人了,到如今一事無成,說起來在這縣城算是一號人物,但是歸根結底,別人眼里也不過是一方地頭蛇而已……!”
楚歡笑道:“白兄是要進入禁衛軍?”
白瞎子一怔,立刻起身來,向楚歡拱手道:“楚……楚衛將,白瞎子也是有祖宗,也想光宗耀祖,今日厚著臉皮,只盼楚衛將能夠扶助一二。”
楚歡道:“我這衛將,如今也只是有名無實,白兄跟著我,未必能夠有很好的前途,說不定還會時常處于兇險之中……這縣城雖不大,但豐衣足食,白兄又何必與我一起面對未知的前程?”
“不管前程如何,白瞎子日后愿意跟隨楚衛將左右。”白瞎子正色道:“哪怕日后真的遇上禍事,白瞎子也愿意隨同楚衛將一同擔待。留在縣城,固然衣食無愁,但是白瞎子也是七尺男兒,也想活的痛快一些!”
楚歡站起身來,道:“白兄,你能信任楚歡,楚歡感激。這樣吧,此事你再考慮一陣時間,若是真的下定決心,再和我說,你畢竟有家有業……不能只憑一時的沖動。”
白瞎子正要說話,楚歡已經擺手道:“你不必多說,再想一想,等你真的決定了,再與我說!”
“既然如此,白瞎子先行謝過。”白瞎子拱了拱手。
靈珈師太的尸首在正氣堂停放了三日,如蓮寸步不離,到了時辰,楚歡這才勸慰如蓮,將靈珈師太的遺體就在正氣堂內火化,找了骨灰壇子,將靈珈師太的骨灰存放其中。
辦完靈珈師太的喪事,楚歡也不在縣城多做停留,只是抽空去看望了舅爺李夫子一趟,少不得買些酒水糕點過去。
他自然不會對李夫子說是前來縣城辦理喪事,只是專程過來看望,隨后便讓人雇了車子,如蓮乘車,一行人返回了府城。
因為靈珈師太有遺囑,如蓮雖然覺得跟隨楚歡會增添楚歡的麻煩,但是卻也沒有違抗,楚歡知她心情不好,時常安慰幾句。
這日黃昏時分,便即返回了府城,馬車停在楚歡宅子外面,胖柳非常麻利地上去敲門,開門的自然是素娘,見到胖柳腰挎大刀,有些害怕,真要關門,卻瞥見楚歡過來,這才松了口氣,打開了門,卻瞧見馬車中走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來,十分納悶。
如蓮此時穿著小棉襖,頭戴帽子,眉清目秀,皮膚白皙,一看就是個小姑娘,素娘看著如蓮感覺奇怪,如蓮見到素娘,卻有些怯生生地往后縮了縮,楚歡已經笑道:“如蓮,這是你素娘姐,以后就要住在一起,她待人極好,不要害怕。”
素娘一時糊涂,什么住在一起,一時間沒明白過來,只是這時候也不好多問,楚歡付了車錢,又讓胖柳和王涵暫且回去,臨去之前,少不得給了一些銀錢,只說讓他們去好好吃上一頓。
胖柳很是歡喜,他此前已經見識過楚歡出手大方,不是小氣之人,此時掏出銀錢,足夠大吃大喝幾頓,心中只覺著日后必定都是好日子,與王涵歡天喜地去了。
倒是素娘見到楚歡掏出不少銀錢給胖柳二人,心中疼了一下,暗中責怪楚歡出手太過大方,不知道鍋是鐵打的。
進了門內,如蓮四下里看了看,臉上依然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此時楚李氏已經出來,見到楚歡,自是歡喜,可是看到多出一個姑娘來,卻是十分的疑惑,但是她雖然出身貧寒,卻熱情好客,既然是楚歡帶回來,總歸是客人,上前拉著如蓮的手,柔聲道:“這是哪家姑娘,長的秀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如蓮見楚李氏溫和慈祥,心中一暖,畏懼之心小了些,輕聲道:“我叫如蓮,今年……今年十五……阿彌……!”她差點唱出佛號,但是陡然間想起靈珈師太的遺囑,又想起楚歡的交代,這一聲佛號只唱了一半便即打住。
“阿米?”楚李氏耳朵倒不聾,見如蓮說了一半沒說下去,奇道:“姑娘,你說什么?”
如臉頓時小臉憋得發紅,楚歡已經上前笑道:“娘,你別嚇著如蓮。”當下扶著楚李氏回到屋中,輕聲道:“如蓮姑娘遇到了難處,要在咱們這里住下,以后還要娘照顧著。”
素娘在一旁瞧著,滿腹疑云,心里有許多許多的問題,可是一時卻也沒有機會去問。
楚李氏聽說如蓮遇到難處,忙道:“這屋子大的很,住在一起也有照應。”拉著如蓮的小手:“這丫頭手凍得發涼,來,到婆婆屋里去,那里生著爐子,暖和得緊。”
楚李氏表現得十分親熱,如蓮何曾得到過如此溫柔的對待,心中感動,對楚李氏大生好感,竟是很聽話地跟了過去。
素娘見如蓮被楚李氏帶進去,這才輕手輕腳走到楚歡身邊,探頭往那邊望了望,輕聲問道:“二郎,她住在我們家?”
楚歡點點頭,笑道:“素娘姐,這事兒我還要與你商量……!”
素娘心中想道:“人都帶回家了,還說和我商量。”但是面上卻顯出疑惑之色道:“她是誰啊?我以前都沒見過。”
楚歡路上也想過,如果對家人說如蓮是尼姑,這種就會讓家人感覺有些怪異,想好了說辭,低聲道:“其實她身世很可憐。她的家鄉遭了災,和母親相依為命,四處流浪,卻又碰上歹人,母親被土匪殺死,只剩下她一個人,舉目無親,我恰好遇上她,見她可憐,本來不想收留,但是心中又一想,你和母親都是善良之人,如果是你們碰到此事,一定會帶回家中收留,思來想去,所以這才帶了回來……!”
素娘聞言,鼻子一酸,道:“當然要帶回來的。她一個人沒有地方可去,若是不收留,一個小丫頭,更會生出許多兇險來。反正咱們家里房屋多,我現在就去給她收拾,對了,她還沒吃東西吧?我給她收拾好房間,馬上就給你們做飯去……!”
素娘也是窮苦人出身,自然能夠洞悉窮人的苦難,當初她也是與楚李氏相依為命,吃過許多苦,此時楚歡說起如蓮遭遇,讓素娘感同身受。
楚歡心中感嘆,無論如何,素娘的心地終究是十分的純善,自己迫不得己這般說,也是善意的謊言,柔聲道:“素娘姐,辛苦你了!”
他聲音溫柔,素娘臉一熱,便要去收拾房間,楚歡卻已經叫道:“素娘姐,你等一下!”
素娘回過頭,好奇問道:“怎么了?”
“莫名其妙收留一個人回來,日后也多費周折解釋。”楚歡低聲道:“日后若是有人說起,就說是咱們買的一個丫頭。”
“丫頭?”素娘眨了眨眼睛,甚有風情。
她如今的衣著不比往日,往日穿著樸素的粗布衣裳,就有幾分風情,如今穿上錦襖,而且梳洗干凈,長發如花朵般盤在頭頂,一張白凈的臉上,杏眼桃腮,眉黛彎彎,五官雖然稱不上精致,卻也美麗得很,配上熟透了的女人嬌軀,充滿了成熟女人的迷人風情。
“大戶人家都會有伺候主人的丫鬟。”楚歡道:“以后對外就說如蓮是買來伺候母親的丫鬟,也免去許多的麻煩。”